第5章 第 5 章

第5章 第 5 章

失蹤的村民們毫髮無傷的回來后,親朋好友們都十分高興,冼玉放血破百年大陣救人的傳聞就在街坊鄰居里傳了個遍。

小村莊窮鄉僻壤,村民都是世世代代的本土人,故而個個淳樸善良。一聽到是這位年輕仙長救了大家,村民們心裏很是感激,大家想到趙生家貧寒,於是都出了一些心意,米糧肉蛋如流水一樣地送到了他們屋內。

趙生更不用說,將師祖的日常生活都大包大攬下來,恨不得飯都喂到師祖嘴邊,以解自己的愧疚之情。

反倒是冼玉受不了,一腳把人踹出了去。

有了村民們的支撐,冼玉如今十分豪橫,再也不復之前摳摳搜搜切臘肉的模樣,還能叫趙生奢侈地往碗裏撒上滿滿一層的炒花生碎,偶爾再喝上兩口小酒,日子愜意得很。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好事。

幾百年靈力澆灌出的護山大陣,在冼玉身上總算是發揮了那麼一丁丁丁點的作用。經過這段時間的修養和調息,他能隱約感覺到經脈稍微修復了些許,或許再努把力就能回到金丹期的水平了。

金丹和築基聽着只是一步之遙,但實際上卻是天差萬別:一個是基礎,另一個是入門。

結了金丹,才能正兒八經算得上入了修仙的門道。這道門之後,便是更為廣闊也更難尋覓邊際的通天之路。

儘管險些廢了一條手臂,但有進步就說明他的經脈是能恢復的,這讓冼玉高興了不少,這些天和趙生說話時都是帶着笑容的。

曾經是舉世無雙的天之驕子,哪怕是再有佛心的人,也不會甘於如今落到築基的境地。

這樣養豬一般養了好幾日,冼玉的手臂也早就恢復得差不多,只是經常犯起懶來,躺在炕上暖暖地看書。這日他正在一邊嗑瓜子一邊看趙生給他買的《修仙奇聞異事》,嘖嘖驚嘆時,忽然有人敲了敲他們家的竹門。

冼玉探頭往外看,原來是村長。

等到村長托着一張合書滿臉笑意地進來,冼玉這才隱隱明白了幾分。

村長是來委託他們代為接管這片村莊的。

這事在五百年前也並不稀奇,甚至冼玉還是當初的發起人之一。

當時魔人潛入民間擾亂秩序,因為他們法力高強,已經超出了朝廷能夠管轄的範圍之內。修仙界的幾大宗門便聯合朝廷商議出了這麼一個規定,朝廷管不到的領域他們來管,朝廷收的一半賦稅也自然交由宗門打理。

相當於村民和朝廷出錢,請他們維護治安,和平年代時,還有不少修仙子弟下山去幫管轄境地內的村民們干農活,也算是歷練了。

這件事並不稀奇,讓冼玉沒想到的是,這個習俗還能保留至今。

“仙長有所不知。”

村長是個讀過一些書的秀才,說話很斯文恭敬,“我們這村叫大明村,原本在百年前有一個小宗門駐守在山中,庇佑我們不受妖魔入侵。只是許多年前那宗門就已經不知所蹤。”

“我們大明村偏僻荒遠,我幾次去仙道聯盟問過,才知道那個宗門如今已經被銷名,可是他們又遲遲不曾派新的主事人過來,我們這片村莊就成了無人接管的地域……”

原先村子裏許多人消失,村長心事重重的,本來想再去聯盟做一把努力,請他們派些人來好好調查,沒想到這就來了一位仙長。

村長和其他人商量了好幾天,最後又問詢了村民們的意見,確定后才鄭重地帶來了文書。

怪不得那走靈的陣法是近日才起效。

如意門封閉數百年後,那個宗門搬遷到此處,這山腳下也漸漸有了村民,宗門仙長們便一代一代守護着大明村和雲首山,直至隕落。

冼玉想到這兒,語氣慎重了許多,“我雖有門派,可如今門內上下也就只剩下我孤身一人,只怕……”

他沒有把話說全。

趙生根骨不佳,冼玉深知他不是修仙的料子,如今也只是在他門下掛了個名字而已。

如今如意門需要重建,冼玉自己還是個空架子,實在不能確定自己能擔當得起這樣大的責任。

“一人又如何,百人又如何?”

村長大笑道,“那仙道聯盟說是薈萃了天下群雄,可遇到我們這樣荒遠又貧窮的村落,還不是百般推辭、毫無責任心?他們既看輕了我們,那我們又為何不擇良木而棲呢?”

“他們無所作為,反倒是素不相識的仙長冒險救了我們。大明村的村民都非常感激你,也願意相信您,所以我才特地前來……”

這件事冼玉一時半會兒不能點頭,只和村長說自己要好好考慮,對方見這件事有周旋的餘地,十分高興,沒有再打擾他。

等到村長走後,趙生將冼玉放在床頭柜上的爪子皮掃到簸箕里,不解地問:“師祖為何不答應?您身至大乘期,怎麼會庇護不了這小小地村莊呢?”

“……”

說起這個,冼玉就十分心虛。

這些日子趙生雖然十分愧疚,但也對那天發生的事情十分疑惑,在他眼裏,師祖一劍都能劈開雲首山了,怎麼會對付一個陣法都有些吃力,還弄得自己受了傷呢?

只是冼玉一直沒有給他解釋,趙生只能歸結為那天師祖沒有吃午飯,太餓了,發揮不出實力……

冼玉要是知道他心裏這麼想,估計血都得吐出來。

“你懂什麼。”他心不在焉地繼續嗑瓜子,“我就算是想庇護也是有心無力,沒有法器沒有佩劍,難道我赤手空拳和邪祟對打嗎?再說,我也不能永遠留在大明村……”

趙生多受村民們庇護,這一次救人也算是替他還清了因果,但要說別的責任,冼玉沒有那個心力擔。

他心心念念的,還是如意門。

“可是您說要法器佩劍,那些玩意兒也要買來呢,簽了文書咱們就不用愁錢的事了。”

趙生猜到他還在惦記着如意門,勸道,“您想想,要重建如意門,咱們得招收新弟子吧?那是不是多了一張嘴吃飯?修鍊用的器具是不是也得置辦?新弟子來了,是不是怎麼也得給人家打一把鐵劍銅劍?”

“您說說,”他還掰着指頭算起賬來,“一把劍就是一百個銅板,每人每天吃飯往低了算也要花費十個銅板,咱這屋也沒有第三間卧室,到時候還得擴建房子,起碼得三兩銀子……”

“好了好了,別算了。”

冼玉被他念得頭痛,“我簽、簽總行了吧?”

他從前在如意門的時候,最煩這些金錢瑣事,事務一概交由他的三弟子打理。那孩子在修鍊上沒什麼作為,倒是很精於算盤,這麼看來,趙生倒是和他很像……

他不禁陷入了沉思。

“還不止這些呢。”趙生耐心地說,“這文書也不是咱們想簽就能簽的,現在凡是成門立派都得去仙道聯盟遞文書申請,先交十兩銀子,給驗過地契證明,再通過根基測試,門派中最少也有三人,其中一名金丹期以上。這樣才能給您登記上去,之後再上交這份管轄文書……”

“……”

冼玉怒道,“怎麼這麼麻煩!”

他自己開個門派,不問別人收錢還能提供吃住就算良善了,竟然還要向別人交錢?

還有沒有天理了!

“這已經不算多了。您不知道外面多少人想混個名頭,去外面招搖撞騙收銀子呢。招徒弟得收學費,簽管轄文書每年又是一筆銀子入賬……這裏面的油水可多了呢。”

趙生細心哄道,“咱們有地契,銀子村長也能幫咱們湊一湊。您又是大乘期,去外面隨便亮一亮,咱們不就招到弟子了嗎?”

最後他還啪地拍了下手掌,“您看,這事情多簡單呀。”

冼玉:“……”

雖然他懶得處理,但也承認趙生有句話說得對,這事麻煩但又不麻煩,銀子地契都有,弟子也不是什麼難事,唯獨這金丹期……

冼玉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靈氣流淌過受損的經脈,還是有一陣微微的刺痛感。

算了。

船到橋頭自然直,實在不行,說不定到時候就能回到金丹期了呢?他都能睡着睡着蘇醒,怎麼不能睡着睡着再修復靈脈呢?

所謂不變應萬變,既然都會變,那就等着吧。

冼玉終於從一堆亂團線中找到最簡潔最輕便的法子,那就是——什麼都不做,順其自然。

“你去回復村長吧,這活兒……”他點了點頭,“我接了。”

趙生在大明村出生成長,對村民們感情深厚,一聽師祖終於答應了,頓時喜上眉梢,“師祖您真——”

‘好’字還沒吐出來,冼玉涼涼道:“我看你對這些事務十分熟悉,精通人情世故,既然如此,這些流程手續就全權交由你。”

“我的好徒孫,可千萬別讓師祖失望啊。”

趙生張大了嘴巴,“……”

眼看他一副吃癟的表情,冼玉終於舒暢了許多,“對了,如今是幾月?”

趙生撇了撇嘴,還是乖巧回答:“五月了。”

“五月?”冼玉望了一眼窗外,天氣已經沒有前些日子那麼冷了,但林中還是被雪覆蓋。他略一思索,“那各宗各派是不是都開始進行入門弟子的選拔了?”

“是。”趙生驚了,“師祖您怎麼知道?”

冼玉不由得一笑。

從前誰不知道四月秀蔓,是他定下的如意門弟子選拔時間?所有求仙問道的孩子莫不都削尖了腦袋想進來,可是如意門篩選十分嚴格,不看重根骨、而看重緣法,一年下來一個弟子都不收也是有的。

也是因為如此,四月底,如意門招收弟子的儀式剛結束,後腳修仙宗門就搶着開張,到處招攬那些未入選的好苗子……

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五月收徒的習慣。

“你去收拾行李,再看看能不能借一輛馬車。”冼玉下床撣去衣上的塵灰,“我們要儘快出發。”

“啊?”

趙生愣了下,“師祖,這是要去哪兒?”

“還能去哪兒?”

冼玉自然地回答,“當然是去找到我愛徒的地方。”

·

三天後。

趙生木然地站在萬山橋橋頭,看着一個個衣冠整潔的弟子從他們身邊走過,還投來奇怪和質疑的眼神。

而他的師祖老人家正忙着擦凈桌面,擺上一張剛寫完字的紅紙,又把一面幡旗綁在一旁,固定好。風一吹,卷開旗面,便露出‘如意門’這三個字。

冼玉忙活完,將那紙上的墨跡微微吹乾,遞給趙生,“去,到橋邊上站着,看到人回來了就念這個。”

趙生麻木地接過,走到橋邊時正好看到一名十二三歲的少年從一道白光中踉踉蹌蹌地走了出來,滿臉是淚。

他艱難張嘴:“拜師包結丹,如、如意門走一走看一看,求仙問道不再難……”

那少年含着淚怨憤地看了他一眼,趙生心裏一梗,實在是念不下去了。

他氣勢洶洶地走回去,啪地一聲把紅紙按在桌上,臉漲得通紅,“師祖,我不要再念了!”

這萬山橋是萬劍宗選拔弟子時最重要的一關考核。這座橋詭譎變幻,艱難險阻,傳聞踏上去才能發現有萬山之深、萬山之遙、萬山之險,所以才得名萬山橋。

每名考核弟子上橋之前,手中都會緊握一道符咒,不管在哪裏、只要捏碎它,就會安然無恙地回到橋頭。

但這也意味着,這次考核徹底失敗了。

冼玉的意思是找找有沒有願意另尋出路的,到時候看看眼緣,不錯就收了。

“太受氣了!”趙生怒道,“他們都拿咱們當騙子一樣,而且您貴為大乘期,何必受這樣的鳥氣……”

冼玉抬眼,趙生立刻閉上嘴不說話了。

“這又怎麼了。”他把那張被揉爛的紙展開,撫平,“當初他萬劍宗從我手上搶走了弟子,那我如今搶回來,不是很公平?”

“那哪兒能一樣。”趙生嘟囔道,“咱們是撿別人不要的弟子……”

“既然知道是撿別人不要的弟子,那為何還做這樣的醜事?”

身後一道聲音冷然插入。

冼玉抬眉,只見一少年身穿盛裝、眉宇飛揚,大步邁到他跟前。他胸口上掛着一枚代表世家的徽章,身後站着兩個十餘歲作侍從打扮的小子、還有兩個佩着劍的年輕男子看護。

一看便是大戶人家傾力栽培出的小公子。

“你放什麼屁!”趙生怒罵,“我們行的端坐的正,也不曾違反王法,你倒是說說我們做什麼醜事了?!”

他自己心中雖然也覺得沒面子,但從別人口中說出來,那就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了。

他們師祖那可是有真才實學的!!

“好啊!”那少年心高氣傲,一看趙生頂嘴,也怒了,“這可是你讓我說的!”

“如今仙道聯盟有規,需金丹期以上才能招攬弟子、建立門派,你們兩人最高才築基,違反條規私自收徒,於法條而言,其罪一。”

“你們堵在這萬山橋上,故意找那些意志不堅定、失魂落魄的少年下手,好讓他們誤以為自己從此不能再走仙途,只能將就入了你門——滿口謊言,不仁不義,這是其罪二!”

那少年怒目而視,字字鏗鏘,“法條不容,道義相悖,這還不算醜事嗎?!”

“你!瞎了你的狗眼!”

趙生氣得脖子都紅了,“我師祖分明是大乘期!你可知連萬劍宗內那長老也曾是——”

話沒說完,冼玉抬手攔住了。

這少年雖然驕縱跋扈,但卻也是一片赤誠,只是嘴巴壞一些罷了。

他倒是沒有覺得冒犯,只是覺得當初天下人撿他玉清道君的漏,是光明正大;如今反過來,自己反而是有罪,有些無奈。

“當初我也曾是別人不要的孤兒。”

他輕輕一笑,並不以為意,“他落難時我昌盛,我破落時他得意,世間不過是風水輪流轉,各自有各自的運勢,不必置氣。”

“哼。”那少年冷哼道,“惡人自有天報。”

他故意激怒面前那個騙子‘師祖’,想揭穿他的陰謀,沒想到那人面相冷俊,脾氣卻不溫不火,還點了點頭。

“小公子說的不錯,只是可惜……”

那少年眉頭微皺,“可惜什麼?”

冼玉往那橋上遙遙一看,又重新打量這少年,輕輕一笑,“小公子你習劍數載,花費多少心血時光,可惜這座橋,今天你怕是過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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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醒來徒弟全叛出師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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