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悅神

T市火車站,齊盼盼裹着大衣，眯着眼在等候室打盹,一旁陪伴她的工作人員等到了交接人,但神色反而警惕起來，檢查過三遍對方的證件才讓開。

“盼盼？”

齊盼盼揉了揉眼睛，她看了會兒對方,然後點了點頭。

一旁的女性工作人員恍惚間以為自己是聽漏了什麼話一樣,這兩人似乎無聲地交流完畢，得出了共識。

感性的女工作人員放下心來,除了這起拐賣案,她還得去幫助同事處理那行李箱偷竊事件呢,頭行李箱的彷彿是兩個憨批,在逃跑時動作太過滑稽,在審問時攀咬出或者口誤說出其他同伴的位置,讓這位女士都懷疑對方是否是來搞笑的。

但在她回去后，就聽到這幾位被“上面”來的人提走了，所以……他們真的是什麼危險分子？

……

夏哲面無表情地看着這一系列視頻——

天使張開翅膀,將周圍一片化作火海,空氣在高溫下扭曲；黑烏鴉操縱利羽,如鋒利的刀片一般刺入鏡頭；牛頭人身的婦女身材漲大了一倍,一拳將鋼板打得凹陷下去,射落在她身上的子彈被無形的氣流攤開；有着鉑金色髮絲的男人雙眼從淺綠變為透明,他目光指向之處,死亡伴隨着最嚴寂之寒而來，冰雪以他為基點向外輻射……

“啪”，畫面定格,他轉身面對身邊圍了一桌的人——有憨厚高大的漢子,軟萌可愛的女孩，高挑的短髮女性，靠着窗邊抽煙的頹廢大叔……以及完美融入這群畫風不對的人群中的兩人：妝容精緻的女明星和背着書包將頸脖縮在兜帽內的男孩。

韓瑤光放下手機，取下藍牙耳機，行動間帶着自己代言的那款香水淡雅的清香，她說道：“畫面中……還有其他人。”

“這很正常，”有人插話道，“……他們覺醒時身旁都有圍觀者。”

韓瑤光搖頭：“不。”

“並非普通人，我只是，有種模糊的預感……”她微微皺眉，“有一個人在觀測、調整他們覺醒的狀態，他是把控全程的，高高在上的……我無法準確描述那種感覺，隔着屏幕太不準確了，需要前往現場才行。”

她轉過頭，正巧和童遠對視了一眼，男孩心中莫名警鈴作響，飛速地移開目光。

韓瑤光笑了下，自兩個月前的那場事件后，她的眼神……用經紀人的話來說，整個人都變得更有氣勢了，熟人也慢慢拒絕和她對視，“因為像是被看透了一樣啊”，這麼說著的經紀人也減少了出現在韓瑤光面前的頻率。

她的確去試鏡了林大導演最近在籌拍的大電影，然後輕鬆獲得女主，或者說，在看到她的那一幕，林導興緻沖沖地去改劇本了，因此韓瑤光的檔期空了下來，很可能這個劇本要琢磨個兩三個月，作為還未成功轉型的流量，經紀人本該催促她去接兩個綜藝保持曝光率，但經紀人……不敢。

韓瑤光是在齊盼盼失蹤事件后第一時間被請來幫忙的，誰知她剛在療養院找到了內部被收買的姦細的線索，齊盼盼就被找着了。

童遠則是下課後就被一輛車接到了這裏，男孩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迷迷糊糊地聽着一群人談話，但他只是起初信息接收不夠，並不是智商不足聽不懂——

“有人綁架了盼盼？”男孩一激靈。

“已經救出來了，”有人搭話道，默契地沒提這個有人是誰，“讓你過來這裏，是因為你也很可能是目標。”

“一味的保護是沒有用的，他們生而不凡，應該幫助他們成長起來，在我們還能保護他們之時。”首長是這麼說的，“但是大概……這時間不太多了，未來還是屬於年輕人們的。”

童遠抿了抿唇，他的變異已經發展到了臉部，雙眼下方有個狹長的切口，也許是因為這個，他的視線範圍擴大了，越來越像一隻鳥兒。

“我能夠……幫什麼忙嗎？”童遠問。

在坐之人似乎都有什麼特異功能一樣，童遠親眼看過其中有人過目不忘，或者身體柔軟變形，彷彿擁有縮骨功，亦或者電腦技術高超，潛伏能力強大，再就是韓瑤光這種非正常人士，和他們比起來，童遠反而有些自卑，他除了指甲鋒利能伸縮，反應快，眼力強能看到很遠的地方，能觀測到周圍270度的環境，力氣稍微變大，長了個奇怪的畸形翅膀……以外，真的沒什麼特殊的。

尤其是和視頻內這幾個人相比。

對此，其他人：“……”

夏哲咳嗽兩聲：“你先看着，多了解。”

然後……童遠這次出門領到了新的課程。

槍械訓練，飛行，偵查與反偵察，這還能讓童遠以為自己是在進行特工訓練，但……貓語，羽毛護理，鳥類習性，《山海經》內容分析——這到底是想教出個什麼啊？？？

“如果你真的想要幫忙的話，可以多學習。”對方是這麼說的，但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口，“即使你不去嘗試與學習，時代的浪潮還是會如滾滾洪流，將你捲走，你已經處在了漩渦中心。”

——~——~——

教皇國。

“您至少應該告知我們……神靈更喜歡的戰爭方式是什麼？”阿黛爾微笑着抬起頭，看向教皇國過於澄澈的天空，“人類並不喜歡無端的爭鬥，我想，我至少是在為神而戰。”

“你很識趣，”惡魔似乎是因為那句'不喜歡無端爭鬥'的話給逗笑了，“你們不僅是為了神靈，還是為了國家——”

阿黛爾注意到他毫無顧慮地進入了教皇國的大教堂內，身體隱秘地微微一僵。

“這是一場賭局，賭注是覺醒之力……至於贏家是想要用來強化自己，還是分給別人，那與我無關，”惡魔摘下帽子，微笑道，“……我只是個平平無奇的裁判而已。”

不過惡趣味的惡魔先生可沒有告訴她，人類的承載能力有限度的，限制他們的就是他們薄弱的精神力，如果阿黛爾真的將“覺醒之力”全部用來強化自己，那麼年紀輕輕、爆體而亡，維克多至多給她的墳墓送上一朵白玫瑰罷了。

阿黛爾平復過呼吸，再睜開眼，維克多已經消失不見。

她的身體微微顫抖，卻並非恐懼，而是興奮。

這是巨大的機遇，她手握變革的力量。風雲驟變，吹動紊亂的氣流，雨點潑灑在教堂華貴的雕花窗戶上，阿黛爾轉身大踏步離開教堂，受難的神靈低下頭，無悲無喜地注視她——

就像是注視平凡的萬千生靈。

保鏢迅速地迎了上來，撐開黑色的巨傘，阿黛爾的天空驟然黑了下去。

她坐進豪車，車駕駛入雨幕。

雙排式加長林肯內，阿黛爾的對面坐着一位熟悉的男孩，一個黑人小夥子。

比起背後站着強勢的家族的阿黛爾，博格造成的黑烏鴉事件，剛濺起一點兒水花，就湮滅無聲了。他被發現了，然後被帶走了，然後直面變異水母，在那場意外中逃了出來。

布萊克家族發現他時，他正帶着姐姐躲避追蹤。

“你想要什麼？”這個大男孩皺着眉頭，他在幾天時間內迅速長大了，只是天性依舊衝動，在車內沉默的氣氛中，所有人中他第一個沒能沉住氣，“我不相信有毫無目的的友善，你需要我做什麼？”

“為什麼那麼著急呢？”阿黛爾露出淺笑，“現在，我才是那個主導你命運的人……所以我無需焦急、憤懣，而你在遊戲開始時就落在下風，所以急急忙忙地想要抓住你擁有的一切，比如說，”阿黛爾張開雙手，她的每一根羽毛都順從地向下微垂，“……你自己。”

她的話換來了博格憤怒的瞪視。

但這男孩自己放棄了，他搖了搖頭：“你和他們也沒什麼不同。”

“但我和你也沒什麼不同……”阿黛爾舔了舔唇，用盡量溫柔的聲音說道，“作為‘被選中者’，我們天上就是站在一邊的，那些人類，他們無法理解我們……”

是的，“我們”，阿黛爾做夢都沒想過自己會有一天和陌生的底層黑人男孩共處一室，和他暢談“鷹國命運共同體”，這真搞笑，但她面色不改地繼續說了下去。

“我們應該原諒他們，理解他們……”她近乎自傲地說，“因為我們看到的風景是他們無法看見的。我們應該成為他們的引路人——我們需要互相幫助。”

博格的神色依舊是警惕的，這種空話沒辦法打動他，於是阿黛爾話音一轉：“你的姐姐我會安置好，我會以家族的力量庇佑你們，讓你獲得自由……你需要付出的只是在我需要的時候幫助我。”

男孩的神色放鬆下來，他說：“成交。”

豪車驟然急停，然後調轉車頭。

司機用簡短的都鐸語說了句什麼，阿黛爾掐滅通訊，看了博格一眼。

從上空俯視，這輛車此時在主線幹道上逆流而行，暴雨突然變大，氣壓極低，阿黛爾深吸一口氣，指尖竄起火花，車窗炸裂——而她使用的是防彈玻璃！

博格猛地坐正，幾根羽毛無風自璇，漂動在半空中，乍一看非常柔軟，實際上鋒利無匹。

阿黛爾想到了什麼。

這並不是普通的風暴！

在她還在猶豫之時、在她引導輿論之時，已經有人開始行動！而風暴之神眷顧了它！

——這該死的，愚蠢的，膽敢搶先一步的卑鄙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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