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己

知己

有人說,既然不能反抗生活,那就躺平享受生活。

弘晏覺得這話很對。

狗賊系統既然來了,像是要終身同他捆綁的樣子,惱火也無濟於事,既如此,允許自己一瞬間的失態便足夠,日子還要繼續過下去。

況且又是試探又是辱罵的,系統都毫無反應,弘晏稍稍鬆了口氣,心道這玩意除了強制綁定,智能化程度着實不怎麼高,對宿主尚在友善的態度範圍內。

還有那月拋能力,聽着雞肋的很。【抄家我在行】就不說了,竟還有【治河高手】這等稱呼,治什麼河?護城河嗎?

自從上繳贓銀、遠離了“輻射污染源”,他便恢復一派正常。憶起方才當著四阿哥的面,對太子說的那些話,弘晏一張圓圓臉獃滯無比,暗道自己是個智障。

他的貼心人設崩了!

左等右等沒等到太子前來算賬,弘晏嘆了口氣,又有些狐疑,他爹真不像寬容大度的人,難不成在憋什麼壞招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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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奮作息的後遺症如期降臨,一旦空閑太久就渾身不舒服。弘晏沒功夫左思右想,下意識就要起身去學習,然後好懸抑制住自己,就這麼發起呆來。

三喜守在外頭擔心壞了。

往常這個時候,阿哥可都在讀書啊。

見弘晏久久沒有動靜,他與臨門對視一眼,試探地問:“主子,不如奴才去給您拿《禮記》來?”

“不用。”弘晏暫且不願看到四書五經,想了想說,“書架五排最左有本遊記,藍皮,封面是幅畫兒,拿這個就好。”

遊記?

這可真是天上下紅雨了!

三喜與臨門面面相覷,一時不知該喜還是該憂,喜的是主子終於聽進了勸說的話,憂的是今兒四處透着詭異。

與臨門不同,三喜因着年紀小,腦瓜構造簡單許多。他很快拋卻顧慮,顛顛地轉身道:“奴才去去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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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晏津津有味地看起遊記,時不時地拾起一塊點心,幾乎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直至外頭有太監傳話,說是時辰晚了,皇上召阿哥一道用膳。

來人是大總管親自指派的,一張臉笑吟吟的極為殷勤。他指了指停在一旁的小轎,恭敬道:“阿哥上轎吧,皇上正高興,在乾清宮盼着您呢。”

被皇上召見一回都是天大的幸事,更別提兩回三回,三喜他們卻是一副司空見慣的模樣,弘晏亦是習以為常。

只“皇上正高興”這句話,讓人頗有些摸不着頭腦。

他熟練地翹起一抹惹人愛的笑容,托腮在轎裏頭沉思,除了封爵,最近沒聽說有什麼喜事啊。

難不成汗瑪法老當益壯,提前讓十八叔降世了?

皇上哪裏知道弘晏正在大不敬地編排自己。乾清宮中,他開懷至極地揉揉五歲豆丁的小臉蛋,慈藹道:“如今太子妃有孕,元寶更喜歡弟弟還是妹妹?”

一桌色香味俱全的晚膳擺在面前,弘晏還來不及夾菜,銀筷便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弘晏驚訝極了,鳳眼瞪得溜圓:“汗瑪法,額娘有喜了?”

皇上瞧着比他更為驚訝:“元寶竟是不知?你額娘方才去了慈寧宮報喜,太后高興,很快派人告訴了朕。”

弘晏震驚過後便是喜悅,腦子一轉,立馬明白問題出在了哪兒。

太子妃去慈寧宮了,太子卻還在毓慶宮好好地待着,也沒四處亂逛。

他爹的報復原來在這呢。

幼稚!

弘晏狠狠批判了太子的小氣,接過新的銀筷,笑容漸漸擴大,止也止不住。

“額娘生的我都喜歡,別的不說,您可要賜個好名字,”他含糊地嚼起米飯,嘀咕道,“至少比阿瑪的名兒寓意好。”

皇上就指着他笑,胤礽惹到這小子了?

“想得可真長遠!行,朕應你了,快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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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前往慈寧宮的動靜不小,沒過多久,後宮嬪妃就得知了消息。

皇上的後宮那叫一個百花齊放。皇后之位久久空懸,如今以貴妃佟佳氏為尊,其下便是屹立不倒的惠宜德榮四妃,再是嬪主貴人,還有數不清的常在答應。

貴妃乃是孝懿皇后的親妹,康熙二十九年入宮為妃,去年年底行冊封禮,年方三十當了貴妃。佟佳貴妃後來居上,有家世又有位分,本該風風光光,當下卻處在了一個尷尬的地位。

一來資歷尚淺,二來膝下無子,底氣天生就比四妃弱了一籌;何況皇上讓太子妃執掌宮權,四妃協理,她連邊兒都沾不到。

太子妃處事公正賢明,將後宮治理得安穩祥和,極得皇上讚譽,誰也挑不出錯來。貴妃嘴上不說,心下也是嘆服,瓜爾佳氏的眼界胸襟,許是連姐姐都比不上。

只是嘆服歸嘆服,對於宮權,貴妃眼熱許久了。若要擺脫尷尬地位,成為後宮名副其實的第一人,首先得摸到宮權,否則就是妄想。

至於子嗣——

皇上絕不會給她子嗣。

承乾宮,貴妃對着窗楹嘆了口氣,問貼身伺候的嬤嬤:“如今太子妃有喜,再過上幾個月,對宮務怕是心有餘而力不逮,你說,皇上……”

嬤嬤哪能不明白主子未盡的話?

她心知貴妃掌權的希望渺茫,面上卻是帶着笑:“娘娘,嫡孫多金貴多要緊哪。哪怕有了弘晏阿哥,養胎也不能有一點疏忽,老奴想,太子妃當是明事理的。”

“太子妃便是推脫宮務,不還有惠妃她們么。”貴妃輕輕搖頭,雙目沉沉,“本宮的寵愛也就這樣了,皇上若不待見……”

嬤嬤聽着難受,忙道:“娘娘!”

“罷,不說了。”貴妃抿唇,面色好看了些,“今兒是月初,眼看着臨近傍晚,你瞧瞧四阿哥來了沒有?”

幾個年長的皇子剛封了貝勒,還沒有出宮開府,如今住在阿哥所里,日日都要晨昏定省。八阿哥常去養母惠妃處,至於四阿哥,因着有孝懿仁皇后的情分在,每月初一十五都會來承乾宮一趟,短暫請個安便罷。

哪怕時間短暫,貴妃心裏也是熨帖的,這孩子,姐姐沒白養一場。

話音剛落,外頭就有人來報,“回稟娘娘,四貝勒前來請安了。”

胤禛性子偏冷,少有情緒外露的時候,即便這樣,貴妃還是察覺到了他的心情不妙。

瞧這大踏步,面色都寒得冰凍三尺了!

貴妃身份尷尬,猶豫一瞬也不好過問,只能眼睜睜地看他行過禮,問候幾句便告退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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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阿哥出了承乾宮,抿抿唇加快步伐。

蘇培盛跟在後頭叫苦不迭,這都是什麼事兒!

德妃娘娘難得和顏悅色,爺卻被娘娘的兄長德勝壞了心情。

舅姥爺欠了賭坊銀兩,於是遞話來向娘娘借銀,說是要一萬兩經營店鋪,盈利還賭坊的款。提起這話,爺不過猶豫了一會,德妃娘娘笑容就淡了。

十四阿哥還在一旁道:“四哥不借我借,額娘,我替舅舅還款去!”

哎喲,這不是火上澆油是什麼?

娘娘疼惜極了,說“你才十歲沒開府,哪有那麼多銀子”,笑容怎麼也掩飾不住,他們爺看在眼裏,不就更難當了么!

蘇培盛縮起腦袋,鵪鶉似的不敢出聲。

四阿哥大步走着,滿腔邪火沒處發泄。

既因為德妃,也因為十四阿哥,最大的不忿卻是對着德勝去的。

烏雅·德勝哪來的臉?

賭輸銀子已經不止一次,還有臉向額娘哭慘。第一次借一百兩,第二次借一千兩,他胤禛念及親情,哪回推脫了?

現在到好,越發蹬鼻子上臉。一萬兩是不多,他是拿得出手,可這等用於賭坊的賭款,他不願借。

德勝憑關係在內務府當差,本就撈得油水充足,竟還好逸惡勞四處賭錢,四阿哥一想到這事,心裏火燒火燎的,恨不得把親舅舅扭送到大理寺去。

呵呵,一萬兩。要不是顧及額娘的臉面……

皇親國戚諸多蛀蟲,胤禛冷眼看着,甚至想面見皇上請求一治。想來想去到底有諸多顧慮,一來皇父仁慈,不一定採納他的建議;二來裙帶關係彎彎繞繞,牽一髮而動全身,就連他追隨的太子二哥,不也收了索額圖的‘賄銀’么。

咳,當然,兩者不能混為一談。

言歸正傳,除卻皇親國戚,還有朝廷命官。貪腐之象處處都有,連偏遠之地的縣令都忍不住誘惑,惡事傳到了京城來!

胤禛越想越是煩躁。

何時才能肅清貪官,還天下一個清廉盛世?

他願往,還有誰願往?

胤禛眼眸黯然,忽然有些喪氣,直至不遠處傳來一聲清脆的呼喚:“四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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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皇上用完晚膳,弘晏便在宮中溜達散步,誰叫他不必再努力,效仿鹹魚日日鬆快就行。

太子妃懷孕的消息讓他實在喜悅,一不小心吃得撐了,否則第一時間回宮去見額娘,連溜達都不必溜達了!

天色微暗,輕風拂面,一派好風景。轉換了心境,就連看膩歪的紅牆都變得可愛起來。

還沒駐足多久,血液中隱隱傳來沸騰的衝動——

不遠處有東西在召喚他。

弘晏面色微變,難不成路上躺着來路不明的大額銀兩?

他暗道失策,扭頭就走。

哪知渴望一陣接着一陣,簡直是老房子着火,一發不可收拾——

弘晏終是熬不住渴望,板起一張圓圓臉,快步走了上去。

誰知銀兩沒有,倒有個人,還是個熟人,四叔的臉色不是很好看,渾身散發著喪喪的氣息。

這不對勁。

金銀呢?財寶呢?召喚之物呢?

等等。

憶起辣雞能力【抄家我在行】的“持有者胤禛”,弘晏感覺到不妙了。

果不其然,靠近四阿哥的時候,渴望慢慢消了下去。

正主就在眼前,他猶豫一瞬,甜甜地叫了聲四叔,而後憑藉直覺試探道:“四叔可在為銀兩煩憂?”

不等胤禛回話,弘晏繼續試探:“四叔是否遇上了看不入眼的不義之舉?譬如收受賄賂,借財賭銀?”

問罷,他眨巴着眼道:“四叔消消氣。不管遇上何事,氣壞了身子,不值得的。”

胤禛低頭定定地看着他,忽然記起今早毓慶宮書房的一幕幕,目光一寸寸亮了起來。

“元寶怎麼知道?”他的嗓音沙啞,像是受了振奮一般,喃喃道,“……竟是你最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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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房后,胤禛深情地記下隨筆:高山流水,知音難覓,康熙三十七年三月,我尋到了一生的知己。

弘晏:。

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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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嫡皇孫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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