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很多年以後,當時參與過“長安之變”那場戰事的人提起那場戰事的時候仍然記憶猶新。
那是平靜安穩了百年的王朝所經歷過的最大的一場內亂。
當時還是暫代天下兵馬大元帥的陸晏帶領着手下十數萬大軍,直接殺向了古老巍峨的皇城。
這場輸贏彷彿沒有任何懸念的戰爭不過進行了短短的幾個時辰,那些養在太平盛世最是繁華都城的將領,又豈是一群曾在真正的戰場上殺過敵如同狼群一樣撲過來的人,夜幕降臨之時,陸晏便領軍殺上了城樓,將手裏那把鋒利無比的寶劍擱在了攝政王李洵的脖頸之上。
擒賊擒王,這一切,都結束了。
漫天燃燒的火焰,照亮亮了漆黑的寒夜,呼嘯而來的北風,都帶着濃重的血腥之氣。
沈靖冷冷掃了一眼零星幾個仍然拿着刀槍欲欲要抵抗的士兵,高聲道:“還不速速放下爾等手中的兵器,繳械不殺!”
又凍又餓又乏,渾身是血的士兵們頭上冒着冷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將目光投向了手持着滴血劍,懷裏好似揣個物件的陸將軍,猶豫不決。
他們不認識這個如同屍山火海里爬出來胳膊上還插着一截斷箭還鎮定自若的年輕將軍,可是他們認識陸家三子,那個被街頭傳唱的前御史大夫陸三郎陸晏。
他不開口,誰也不肯放下手中的武器,反正左右不過是個死。
陸晏這時回過頭來掃了他們一眼,重複了一遍沈靖的話。
果然,他話音剛落,剩下的士兵遂不再掙扎,手中的兵器紛紛落在腳邊,被旁邊的隊伍壓了下去。
這場歷時不過兩個月的戰爭,在最後的殘兵繳械投降后畫上了圓滿的句號,剩下的只是一些收尾事宜。
陸攸已經待人皇宮裏查看情況,陸晏來的時候特地囑咐過他們,一旦攻城成功,務必要找到李域。
阮明允則帶着一些人開始處理戰場,清理屍體與地上蜿蜒成一條小溪的血水。
城樓之上重新燃起了烽火,沈靖舉着長矛抵在李洵的貼身侍衛胸口,那臉上有着一道駭人疤痕的侍衛惡狠狠看着他,幾次想要掙脫,都被她用力底抵了回去,可他好像不怕死一樣,挺着胸膛朝着沈靖走去,自殺式的攻擊使得他的胸口染紅了一大片。
她冷哼一聲,“倒是個硬骨頭!”
“阿行,算了!”李洵看了他一眼,很快的,他終於靜了下來,捂着不斷滲出鮮血的胸口,一言不發的看着自己的主子。
姜阮這時從陸晏的懷裏探出頭來,一雙平日裏看着嬌憨可愛的眼睛此刻冷的如這寒夜。
陸晏一張染了血的雪白面龐看不出悲喜,俯身看着被他一腳踹到在地,嘴角流血,形狀瘋癲的李洵一言不發。
“怎麼,不殺了我?”李洵抬頭擦去嘴角的血跡,嫣紅的嘴角彎起,“阿晏,阿域死了,死在了牢裏,你舅舅也死了,你心愛的女人,你最好的兄弟,敬愛的舅舅,他們,全部被我害死了,你難道不想為他們報仇嗎?”
他說著將陸晏手中的劍往前進了兩寸,頓時,脖子上被劃過一條血線,血珠子慢慢的從細微的傷口滲出來,順着陸晏手中的劍尖,一滴一滴滴在地上。
“動手啊,你還在等什麼?你舅舅死的時候可慘了,趕緊的,動手啊。”
陸晏握劍的手曝出青筋,緊抿着唇,一雙好看的桃花眼裏映進了城口之上隨風搖曳的火苗,裏面似要噴出火來。
曾幾何時,他恨不得親自手刃眼前這個與他有殺妻之仇的男人,可如今真正將劍架在他頸上的時候,卻又覺得,他可憐的很。
他到現在都想不通,眼前之人究竟圖什麼。
不過,錯已鑄成,如今再來探究緣由,怕是已經晚了!
無論他有多麼偉大的理由,都抵消不了因為他死的這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不要用憐憫的目光看我!”李洵咬牙恨恨看着他,眼睛血紅一片,“你這個膽小鬼,怎居然連親手替他們報仇的勇氣都沒有!”
可沒有人回答他的話,所有人看待他的目光,就如同看待一個瘋子一般。
李洵環顧四周,低頭看了一眼那隻身上乾淨無比的白貓,只覺得它看待自己的眼神都充滿了鄙夷。
他猛地上前,想要去抓那隻貓。
這隻貓,就是陸晏最大的軟肋,只要他殺了她,只要他殺了她!
誰知他才往前走兩步,那隻貓突然縱身躍起,伸出利爪從他面門撲過,不過瞬間,他只覺得脖子一痛,伸手一摸,滿手的鮮血。
姜阮收回爪子,見城樓之上只有沈靖,屈伸直立,在除了陸晏以外所有人詫異的目光之下變成了一個烏髮雪膚美艷不可方物的女子。
她身上的紅衣與墨發隨風揚起,冷冷的看着滿身鮮血的李洵,搽乾淨指甲上的血跡,道:“真遺憾,我還活着。”
李洵瞧着她愣神片刻,突然笑了,直笑得前仰後合,連眼淚都笑了出來。
“原來如此,我就說,一向視你如命的阿晏怎能忍得住不殺我,哈哈哈,這世上竟然有如此無稽之事!”
在場的人不理他,,任由他在那兒瘋笑。
不多時,陸攸手下的人回來了,急道:“屬下等人翻遍了詔獄以及寧王府都沒能找到寧王殿下!”
“本王已經說了,他已經死了,你偏不信——”
他話還未說完,陸晏一腳踹在他胸口,用劍抵着他的喉嚨,眼裏起了殺機,“我再問一遍,寧阿域呢”
“死了,自你被流放的第二日,本王就殺了他,本王說了,地獄空蕩蕩,本王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們作陪,只是可惜了,你的這隻貓,居然就活過來了!”他擦乾淨嘴角的血,毒蛇一樣陰冷的眼神在姜阮身上遊走,略帶遺憾的笑。
這時,天空中飄起了雪,洋洋洒洒的雪花簌簌落下。
陸晏仰頭看了一眼天空越來越大的雪,收回了手中的劍,低聲道:“小舅舅,事到如今,收手吧。”
“來人,將罪臣李洵押回去。”
他說完,牽着自家小貓的手走了。
他一點兒也不相信眼前這個瘋子說的話,他要親自去找阿域。
李洵的笑僵在臉上,看着他那張臉,恍惚之間,又回到了幼年。
他那時不過六七歲,正在花園裏看書,看的正入迷時,阿耶過來了,身後跟着兩個三四歲大小,一紅一白,生的粉雕玉琢的娃娃。
那白衣裳的是皇兄最下的兒子阿域,那紅色衣裳的他倒是頭一次見,生的極其漂亮。
阿耶牽着他的手,寵溺的摸了摸他的頭頂,指着他道:“這是你長姐家的老三,阿晏。”
“阿晏,這是你小舅舅。”
才不過三四歲大小的陸晏,神情竟然比宮裏的皇子還要傲然,鼻孔朝天的看了他一眼,似乎覺得眼前這個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輩分卻比自己高一截的人十分的不服氣,可還是奶聲奶氣的上前叫了一句“小舅舅”。
後來兩人私底下見面時,他總是忍不住逗他,“阿晏你為何不肯叫我一聲小舅舅?”
再後來,李洵不只一次想,自己若他真是他的小舅舅就好了。
只是,可惜了。
李洵瞧着雪幕里他們逐漸遠去的背影,心想,他這一生,本身就是一個笑話。
現在,是時候結束了!
他悄悄從腰間拔出那柄纏繞在腰際的軟劍,隔斷了身上的繩索,猛地向他們刺去,
“來吧,我們一起下地獄!”
陸晏瞧着被火光映在牆上長牙五爪撲過來的影子,一把將自家小貓抱在懷裏,反手刺了回去,只聽“撲“”一聲,是利刃貫穿肉體的聲音,緊接着,是兵器落在地上發出的沉悶聲音。
被陸晏緊緊抱在懷裏的姜阮一臉詫異的看着那個從來跟在李洵旁邊,形影不離卻從不愛說話的疤臉侍衛,也不知他何時掙脫了沈靖的束縛擋在了李洵的前頭,兩人皆被利劍穿胸而過,溫熱的液體順着劍刃滴滴答答的掉在地上,很快形成一個漩渦。
李洵的下巴擱在那侍衛肩上,口中的血跡不斷溢出,他緊緊的抱着那侍衛,似乎將他當成了一個支撐,眼睛卻看着陸晏,喃喃道:“如此這樣,真好,真好……”
他抬起手似乎還想要說什麼,可最終垂下了眼睛,再也沒了生息。
夜還是那樣的涼,雪越來越大,立在原地一動未動的陸晏肩頭沒一會兒積了薄薄一成雪。
姜阮看着他垂落下去蒼白如玉的手,以及他腳下那越來越多與白雪不斷不斷融合在一起的鮮血,眼睛熱的厲害。
她的噩夢終於死了!
那個無數次午夜夢回,那雙緊緊遏制住自己脖頸,冰涼無比的手,那雙將自己全身的骨頭一點點兒折斷的罪惡之手,在這一刻,將永遠的消失。
她閉着眼睛,滾燙的眼淚卻止不住的溢出,不知是在哭自己終於大仇得報,亦是在哭從今往後的喜樂安寧。
她緊緊環着陸晏的腰,將頭埋進他的懷裏,身子微微顫粟,“陸晏哥哥……”
陸晏不停安撫着她的背,與她在這樣寒冷的雪夜相擁。
“一切都結束了。”他最後看了一眼那個人,抱着懷裏不斷顫粟的小貓一步一步走下城樓去。
一切因他而始,一切因他而終。
戰爭過後地上的屍體與血跡很快被清理的乾乾淨淨,所有的屍首有主的皆被送回了本家,無論是站在誰的陣營,都沒有收到牽連。
陸晏將這場戰爭所帶來的嚴重後果降到了最低,他想,如何可以選擇,誰也不願意發生戰亂。
那些所謂的“一將功成萬骨枯,從龍之功,功在千秋社稷”在他看來,怎麼都不比不過一世平安。
大雪連續下了三天三夜,厚厚的積雪將這世間的愛恨情仇掩蓋的乾乾淨淨,不留半點痕迹。
陸晏始終不肯相信李域死了。
姜阮跟着他帶人在寧王府,楚王府,以及皇宮統統搜了一遍,最終在皇宮裏一處廢棄的宮殿找到他。
他看上去瘦了些,但是整個人還好,並未受到太多的苦,只是也不知是不是被關得久了,話不如從前的多,整個人越發的成熟內斂。
兩人久別重逢,激動的熱淚盈眶,就連一大不喜歡李域的姜阮,也跟着紅了眼睛。
她想,這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內,寧王李域帶着陸晏等人在修復整個搖搖欲墜的王朝。
確切的說,他已經不是寧王了,天啟二十三年十二月三十,寧王李域繼承大統成了新的天子,國號為昌。
李洵登基后得第一件事便是給先帝李謀改了封號,定國號為,命史官收回並且銷毀了罪己詔書,重新修改了這一段歷史。
至於從前的東宮,他們則對外宣稱,死在了那場戰亂之中屍骨無存,而史書上關於攝政王李洵則是罪有應得,被寫成亂臣賊子,試圖謀朝篡位,招後人唾罵,被載入史冊之內以示警醒。
只是,史書之上,至始至終,提到他的都是先帝最小的兒子,少時聰慧,得先帝喜愛,成年後被封為楚王,后大逆不道,成了毒害天子的謀逆之臣,至於他曾被傳的沸沸揚揚的身世之謎,也被壓得彌補漏風,成為野史軼聞。
李域登基后的第二件事,自然是為這次從龍有功的進行封賞,他想了許久,還未想出該給這個將自己的身價性命都交付出去的好兄弟什麼樣的封賞才合適,陸晏卻先一步找到了,並將那合二為一,沉重的如同兩座大山一樣壓在心頭的兵符交了上去。
“阿晏,你這是什麼意思?”龍袍加身,早已沒了當初被關起來的落魄,英姿勃發的帝王一臉不解的看着眼前這個世上唯一信任的人。
陸晏道:“臣大仇得報,如今只想好好的與阮阮過日子,至於這些,實在是不適合放在臣身上,還請陛下收回去。”
李域皺眉,“我說了,你我之間,永遠不需要君臣之禮,而我的天下,只有交到你手上才放心。”
陸晏始終不肯接受,甚至連他提議的裂土封侯的封賞都拒絕了。
他這些日子以來想起母親曾經說過的話,生在帝王家的人,與你千般好,萬般好的時候,是同袍,是手足。
一旦你心裏記掛着這個,真就將他們當成了可以直言不諱的手足朋友,那就大錯特錯。
彼時他年少,不懂這個理,可這些年發生了這麼多的事兒,他心裏才明白,陸家出不了一門雙公的鼎盛,因為他母親是先帝的同胞,沾了皇家的血脈,這本來就已經使得旁人不踏實,更何況,還手握重兵。
眼下他與李域還年輕,多的是兄弟義氣,可也許有一天,他陸家滿門的榮耀便會成為皇家的眼中釘肉中刺,在他心裏難免不會想着,他陸晏能夠扶他坐上皇位,也難保有一天不會起二心。
與皇家的人打交道,總是需要高瞻遠矚,防範於未然。
他陸晏一生所求不多,一願與小貓長相思守,二願父母家人平安康健,僅此而已。。
浮世大白,做一富貴閑人豈不快哉!
李域見他心意已決,知道這兵符,無論如何,他都是不肯收了。
他思慮良久,大步走到他身旁,在他胸口錘了一拳,一臉真誠,“阿晏,無論如何,你都是這輩子我最好的兄弟。”
陸晏吃痛,看了他好一會兒,笑了,如同從前一樣拍怕拍他的肩膀,“好,我先回去了。”
可李域心裏總覺得不安樂,“你不做這天下兵馬大元帥也就罷了,你瞧着這朝中什麼位置合適喜歡,我都許你。”
陸晏想了想,覺得做了那麼久的官,還是做京兆尹的時候最開心,便提了,只是,這段時間太累了,他想要休息幾個月再上任。
李域愣了片刻,不曾想他一個最是耐不住的性子,居然喜歡這麼一個最是瑣碎的職位,不過,他既已開了口,自然是允了。
反正若是以後他做的不開心,換成其他的也可。
陸晏與他終於商討好了,心裏記掛着家中已經好些日子都沒有好好說過話的嬌妻,趕緊向他告辭回家。
走了沒兩步,李域叫住了他,面又躊躇。
陸晏一臉疑惑的看着他。
良久,眼前年輕的帝王長嘆一聲,“阿晏,他,從來沒有想要殺我。”
他,自然指的是李洵。
兩人一時無話,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關於李洵這麼多年的執念,他們彷彿多多少少了解了那麼一點點。
只是前塵往事皆如雲煙,與之有關聯的人全部都已經逝去,孰是孰非,又何必時刻記着。
他現在只想回去抱一抱自己的小貓,順便告訴他,自己如今已經不是兵馬大元帥了,沒了俸祿,可得要人養着。
陸晏心裏越想越高興,回去的心也越發的急迫,出了皇宮騎着馬兒,一路疾馳直奔府中。
到了門口,他翻身下馬將手中的韁繩丟給門房,大步向府內跑去,一如很多年前,他心裏想着她在家等着自己,那種急迫的,喜悅的心情。
他的小貓此刻在做什麼呢?
或是吃茶?
或是侍弄院中那些已經結出花骨朵的桃樹,杏樹,梨樹?
抑或是,還躺在床上睡懶覺?
無論她在做什麼,於他而言,只要她在,往後的每一日,都值得期待。
二十四歲的陸晏如同多年輕的那個少年郎,不管不顧的往自己院子裏跑,路上的僕人見到,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一臉茫然。
他一路小跑回到自己的院子裏,氣喘吁吁的扶着院門看着廊下榻上正愜意曬着太陽,晃着尾巴的小貓眯着眼睛假寐的小貓,笑得跟個傻子一樣。
小貓這似是並未發現他,看都不看他。
他重重吐了一口氣,然後緩緩走上前,將她小心抱在懷裏,低聲道:“在想什麼?”
小貓驚動,抖了抖耳朵,睨了他一眼,扶着腰不屑的扭過頭擱在自己豐腴的肚皮上不理他。
哼,說話總是不算話的狗男人,她才不要同他講話。
陸晏笑得跟個傻子一樣,陪她一起坐在廊下,將腳上的靴子甩了出去,盤腿坐在榻上,道:“我現在不做將軍了。”
小貓抬起眼皮子瞧了他一眼。
“嗯,以後沒了俸祿,怕是沒什麼錢養家了。”
“喵喵?”
所以?
“阮阮,往後若是我沒錢了,該怎麼辦?”陸晏突然躺了下來,強行的抱着小貓坐在他肚子上,捧着她嬌憨可愛的小臉,笑意都快從眼裏溢出來了。
小貓十分不耐的在他如玉似的俊臉上踩了一腳,從他手裏掙脫出來,看傻子似的看着他。
傻子手枕在頭下,看着碧空如洗的天空,笑道:“這靖國公府是大哥哥的,我們早晚都要搬出去的,到時候,你怕是我同我吃些苦頭。”
小貓瞥了一眼眼前傻子頭上玉冠上鑲嵌的珍珠,隨意丟在一旁的靴子上綴的寶石。
裝,接着裝!
傻子兀自在那兒唉聲嘆氣,裝模作樣的令人心疼。
小貓實在看不下去了,回屋去了,不過片刻,嘴裏叼着幾張紙丟在了傻子的臉上。
傻子定睛一看,幾張面額一千兩的銀票還有長安城內西街的幾處錢莊。
呦,他倒是忘了,他娶了一個大靠山。
大靠山又卧在那兒接着曬太陽,臨了,她還不忘瞥了一眼捏着銀票彎着唇,正目光灼灼瞧着她的傻子。
“你養我啊。”傻子眼裏的光都要溢出來了,伸出修長潔白的手指提她撓痒痒,殷勤體貼的不得了。
靠山嗤之以鼻,隨即忍不住笑了,任由傻子將自己抱在懷裏,揉搓着她的腦袋,開心的重複。
“你養不養我,說話啊,姜家阿阮,你到底養不養我?你該不會是現在開始嫌棄我了把……”
靠山使勁的甩甩頭,一爪子踩在他臉上。
哎呀,煩死了,養養養,行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