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曖昧婉轉的聲音一入耳，沈屹頓時後背發麻，僵直了身子。

回過神便自嘲地笑了笑。

怎麼這麼多年過去，自己還是毫無長進，輕易被她影響了心神。

沈屹深呼吸兩下，強自鎮定地回身。

沙發上的女人坐起身，臉頰白裏透紅，神態慵懶得像貓，正仰起小巧的下巴，半眯起眼地看他。

沈屹緊盯着她紅潤飽滿的唇，幾乎挪不開自己的眼睛。

溫檸揉揉眼角，聲音還帶着初醒的微啞，“你給我蓋的毛毯？”

對上她噙着水霧的雙眸，沈屹心虛地否認，“不是，秘書蓋的。”

“哦，是秘書啊。”溫檸沒有拆穿他的謊話。

沈屹不自在地眨眼，正準備讓她鬆開自己的衣服，一垂眸卻見她抓着自己的手上纏了個創口貼。

是深棕色的，貼在嫩白的指尖尤為醒目。

“手怎麼了？”關心的話彷彿有自己的意識，在沈屹有意控制之前便跑了出來。

手也開始不受掌控，精準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肌膚相貼，沈屹心間驀地被酸澀的情緒漲滿。

他忍不住貪心地握得更緊。

溫檸用另一隻手撥了撥發梢的卷，輕描淡寫地回答：“不小心切到了，沒什麼事。”

沈屹猜測：“做飯的時候切到的？”

“嗯。”溫檸沒否認。

其實是佈置辦公室的時候，不小心被美工刀劃了一下，很淺的一道，根本不用特意貼創口貼。

沈屹盯着她受傷的手指，心緒翻滾。

他猜不透溫檸的心思。

明明這段時間對他很好，也特意問過他的感情情況，今天為了幫他做飯還弄傷了手，為什麼卻偏偏絕口不提複合？

難道她只是想隨便逗弄他玩玩，並不想對他負責？

斟酌再三，沈屹還是沒忍住，把埋藏在心裏大半個月的問題問了出來，“你為什麼要每天給我送飯？”

溫檸輕笑，棕色的眼線微微上挑，像個魅惑人心的妖精，“不是說過，我要補償當初對你的虧欠？”

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沈屹下頜繃緊，語氣冷硬，“我不需要你用這種方式補償。”

“那你想要我怎麼補償？”溫檸明知故問。

被她不上不下地吊了快一個月，換了別人，恐怕早就憋不住挑明了。

可她知道沈屹是多麼悶騷的性格。

這人越是想要什麼，越是說不出口的。

果然，沈屹陷入沉默。

他漆黑的眼瞳一瞬不瞬地緊盯她，眼眸深處彷彿暗藏着無數複雜情緒。

他想要他們重新在一起，她用餘生來補償。

可他說不出口。

踟躕了半天，沈屹最後只是含蓄地暗示，“我們只是普通朋友，每天送飯太曖昧，過線了。”

他說“不需要這種方式補償”，“只是普通朋友”，任誰都能聽出他的言外之意。

溫檸卻好似沒聽出他的本意，贊同地點頭，“你說得對，普通朋友不該這麼曖昧。”

沈屹原本想聽她說出他想要的話，沒想到她居然順着他的話說了下去。

一時間，他所有情緒齊齊哽在喉嚨，臉色變得難看。

他不信溫檸聽不懂他的意思。

她故意這麼說，就代表她並沒有要和自己複合的意思，完全是他自作多情了。

男人垂在身側的手掌緊攥成拳，手背青筋凸起，內心極度不平靜。

他的眼神幾度變換，最後還是主動鬆開了溫檸的手腕，聲音很輕地說了句：“那你走吧。”

就當這段時間她的關心和示好，都只是他的一場臆想。

清醒了，這一切便會如潮水般消失。

沈屹的臉色蒼白如紙，脆弱得彷彿一碰就會碎。

“我話還沒說完呢。普通朋友是不該曖昧，但是……”溫檸從沙發上站起來，彎起明眸，笑意盈盈地望向他，“誰說我只想和你做普通朋友？”

她語調慵懶，好似懶洋洋地趴在他耳邊訴說，溫熱鼻息和甜膩的香水味一同鑽入耳廓，輕似羽毛地撩`撥。

她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讓沈屹不敢置信地抬起眼，沉入谷底的心又開始回升。

他艱難地滾了滾喉嚨，“不想做朋友，那你想做什麼？”

溫檸卻沒有如他所願老實回答，而是說：“有句話不知道你聽沒聽過。”

“什麼？”

溫檸紅唇張合，溫柔深情地念出情話，“第一眼就心動的人，要怎麼做朋友？”

沈屹眼神怔住，“你什麼意思？”

他有種預感，接下來溫檸要說的話，絕對是他夢寐以求都想聽到的。

溫檸站在沈屹面前，和他距離很近，身子幾乎碰到一起，“你還記得嗎？高中的時候，在九中旁邊的便利店，我第一眼就喜歡上了你。”

聽她提起過去，沈屹眸色加深，遲疑片刻還是點了頭，“記得。”

他當然記得。

和她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他都記得清清楚楚，過去十年都沒忘。

溫檸語調輕柔地出聲，彷彿情人間的喃喃細語，“沈屹，過去這麼多年，不知道該說你一點沒變，還是該說我的喜好一點沒變……

“上次我們在餐廳重逢，我一看到你就很想吻你，又是一眼心動。你說，我們怎麼做普通朋友？”

溫檸的確沒說假話。

不過她口中的心動，不過是見色起意。

誰讓沈屹的長相太極品，太符合她的審美，讓她看到的第一眼就想得到。

沈屹瞳孔驟縮，呼吸滯了半拍。

巨大的驚喜砸到頭頂，他的眼眶卻不受控地湧上酸澀。

一眼心動。

年少時，他對溫檸就是一眼心動，然後把她放在心裏很多年。

溫檸不知道的是，其實沈屹認識她，比她記憶里的初見要早很多。

他偷偷喜歡上溫檸，也比高二那年，溫檸在便利店看着他的工牌念他的名字，然後笑着說“沈乞乞，我記住你了”來得更早。

那時和溫檸在一起，對於沈屹來說，是多年心愿得償，是白日美夢成真。

哪有那麼容易放下。

恍惚間，聽到溫檸問他：“現在可以吻你了嗎？”

沈屹還沉浸在回憶中沒回過神，下意識“嗯”了聲。

然後她就吻了上來。

雙手攀上他的肩，柔若無骨的身體貼上來，覆住他柔軟的唇。

沈屹的大腦空白了一瞬，唇齒便被她輕易撬開，趁虛而入。

他忽然覺得自己像是被蛛網困住的獵物，再也無處可逃。

反應過來后，沈屹按住她的後腦勺，生澀卻粗`暴地回吻。

沒用什麼技巧，吻得很用力，彷彿恨不得嚼碎她的皮肉骨血，將她整個人吞入腹中。

安靜的辦公室里，高高低低的喘息交織。

男人熱情太盛，讓溫檸都有點招架不住。

最後溫檸曖昧地咬了下他的下唇，才和他拉開距離，喘息着調笑：“還像以前那麼好親。”

沈屹沒有說話。

他眼底簇起兩團沉暗的火，胸腔起伏劇烈。

溫檸動作自然地幫他整理領帶，“所以，要複合嗎？”

沈屹深深看她一眼，垂下眼帘，嗓音低啞得好似砂紙磨過，“我考慮考慮。”

就像當年面對她熱烈大膽的追求，他明明早已按捺不住，卻不肯輕易鬆口。

目的不過是……想讓她對自己更用心一些，多喜歡自己一點。

“不急，我願意等你。”溫檸知道他早晚會答應，並不介意多等兩天。

-

最後，沈屹沒堅持一周，就同意了複合。

原因僅僅是——溫檸在給他送的午餐里，放了一包橘子味的軟糖。

沈屹推掉所有工作，坐在辦公室思考了一下午。

這是他經過慎重的深思熟慮后，最終做出的選擇。

收到沈屹消息的時候，溫檸正和陸舒揚在餐廳約會，一起用晚餐。

桌上的手機響了一下，溫檸放下水杯，點進微信的新消息。

沈屹：【我答應你。】

看到他這麼快同意複合，溫檸並沒有多意外。

沈屹有多好追，她一直都很清楚。

高二那年，她看上了在便利店做兼職的沈屹，打聽到他的班級，就天天找借口路過他的班級刷存在感。以及在他去便利店兼職不太忙的時候，買一大堆零食過去打擾他。

後來溫檸還藉著讓沈屹給她輔導功課的名義，跟他單獨在一起學習。

當然她沒怎麼聽他講題，大部分時間都在用甜言蜜語撩他。

她似乎都沒怎麼用心追，沈屹就答應了。

那天，溫檸正跟同桌說笑，忽然有人喊她名字，“溫檸，外面有人找。”

她抬眼看過去，第一次在自己班級門口看到沈屹。他挺拔如竹地站在那裏，年輕的面容清冷俊秀。

溫檸眼睛一亮，早晨的困頓都掃去不少，立馬拋下同桌走了出去。

他們站在走廊遠離班級的那一邊，很多路過的女生都擠眉弄眼地讓同伴看沈屹。

沈屹雙手遞來一封信。

那時候學校不讓帶手機，有什麼話都只能當面說，或者寫紙條。

溫檸接到手中，挑眉問：“這是什麼？”

沈屹根本不敢跟她對視，嗓音壓得很低，“我給你的回應。”

溫檸這才想起來，自己昨天晚上向沈屹表白了，他那時候說要考慮一下。

考慮了一晚上就想好了啊？真快。

“你回去再看，我先走了。”緊張地說完，沈屹落荒而逃。

溫檸看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拐角，隱約捕捉到他耳尖的一抹紅，不知道是被初秋清晨的寒意凍得，還是被羞得。

溫檸打開手裏的信封，裏面除了一封信以外，還有她之前強行塞給他的家教費。

520，一分不少。

至於那封信，漂亮的鋼筆字落在潔白紙上，蒼勁工整，能看出是被人一筆一劃用心寫下的。只有簡短的一行——

溫檸，我答應你。我承諾我將永遠喜歡你，永遠不和你分手。

信紙被她拿在手中，紙的邊緣隨晨風揚起。

墨跡彷彿化作了流動的水，無比生動而溫柔。

那個時候的溫檸，並不知道沈屹為了寫這封回信熬了整整一個通宵，寫廢了一個垃圾桶的信紙，才終於完成這份讓自己滿意的“情書”。

全年級聞名的優等生，第一次遇到讓他這麼頭疼的難題。

溫檸那時已經談過不少次戀愛，各種各樣的海誓山盟聽過不少，並沒有將沈屹的承諾放在心上。

什麼永遠喜歡，永不分手，等他們分開了，她就不信沈屹能一直單身下去。

那封沈屹斟酌了一晚上的回信，沒在她的桌洞裏待上幾天，就隨着不要的舊漫畫書一起被丟進了垃圾桶。

“姐姐，姐姐？”陸舒揚的聲音拉回了溫檸飄遠的思緒。

溫檸給沈屹回了個可愛的表情，然後就關上手機，看向對面穿校服的少年，“抱歉，最近工作有點累，總跑神。”

“沒關係，姐姐能抽空陪我，我已經很開心了。”

陸舒揚今天去學校領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因為要配合學校宣傳拍照，所以才特意換上了校服。

他高中在溫檸的母校就讀，和沈屹也算是校友。

南溪九中的校服和十年前沒什麼變化，還是爛大街的藍白條紋，寬鬆版型。

對面少年穿着熟悉的校服，笑容開朗陽光，主動給她夾菜。

溫檸莫名回想起那時候的沈屹，他和陸舒揚一樣，都是單眼皮，高瘦白凈的長相。

不同的是，沈屹性格內斂早熟，即便笑也只是彎一彎眼睛，笑得含蓄。

溫檸舉起酒杯，彎起眼眉笑着祝賀，“恭喜你被心儀的學校錄取。”

陸舒揚和她碰了一下，因為待會兒要開車，他杯子裏裝的是果汁，“謝謝姐姐。溪大就在隔壁城區，離你很近，這樣我沒課的時候就能回來找你了。”

“姐姐有空了也會去看你。”

吃完飯，陸舒揚送溫檸回家。

兩個人在樓道里膩歪了好一陣子，溫檸不小心碰到了陸舒揚的肚子。

陸舒揚最近訓練強度很大，腹肌酸痛得不行，被她一碰就忍不住哼唧了兩聲。

反應過來后，不由得為自己剛才曖昧的聲音而臉紅。

“姐姐，我這個暑假就能把腹肌練出來，你等我。”陸舒揚將下巴擱在她肩上，語氣格外認真。

“這麼著急啊？”

“我，我想把我最珍貴的東西送給你。”

還有一句話陸舒揚沒說。

他想用這個來增加在她心裏的分量，哪怕只能增加一點點。

跟溫檸在一起，他真的很沒安全感。

送走陸舒揚，溫檸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澡，覺得有點累就早早地上床休息。

完全將沈屹忘在了腦後。

-

處理完所有事情，沈屹靠在椅背上疲憊地捏了捏眉心。

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他拿上外套，坐電梯下樓。

電梯剛好停在23層，有兩個人上來。

看到樓層數，沈屹臨時改變主意，提前從電梯裏走了出去。

他走過昏暗無人的空中天橋，來到B座的23層。

繞路去電梯間的路上，他路過溫檸公司的辦公區，隱約看到裏面有幾間辦公室還亮着燈。

不知道溫檸今天有沒有加班，沈屹默默想着。

回去的車上，沈屹點進微信聊天框。

在自己給了溫檸回應之後，她只不冷不熱地回了個表情。

從傍晚到現在，這麼長時間，一條來自她的新消息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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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乞乞好騙又好追~

“第一眼就心動的人，要怎麼做朋友？”——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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