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
韓念初走進科技園的奶茶店時,陳以正還沒到。
她給陳以正發了條消息,“我到了,你要喝什麼,我先點。”發完消息,手機提示電量低。
她嘆了口氣,又忘了這是跟了她三年的低端手機,電池損耗嚴重,早上才充滿電,坐車時刷了一路,又快沒電了。
陳以正很快回了消息,“正在收尾,可能還需要十分鐘,幫我點一杯水果茶,冰的。”
韓念初到前台點了冰水果茶,又問:“有沒有咖啡?”
店員抱歉地沖她一笑,“沒有哦。我們這裏只賣奶茶。”
“我要一杯珍珠奶茶,”韓念初說,“不要加奶,不要加糖,不要加珍珠。”
“呃!”店員睜大眼睛,“不好意思,您要的這不是珍珠奶茶。”
“嗯,就是你們的茶底給我一杯就好了。”
“我們這沒人這麼點過——”
韓念初的臉板了起來。她知道自己有一張臭臉,不想多廢話的時候,只需要眉頭微皺,下巴緊繃,眼皮半垂就可以了。
“我有II型糖尿病,牛乳蛋白過敏。”
“好,好的。”店員連忙下單。
她付了款,拿着呼叫器坐到牆角的位置,雙肩包放到腳邊,從裏面取出筆記本電腦。
午休時間,附近寫字樓的白領三三兩兩地走進來,很快店裏就沒空位了。
“這裏可以坐嗎?”
韓念初抬起頭,一個年輕的潮男,穿着肥碩的T恤和拉胯的滑板褲,棒球帽反戴,脖子上掛着一條合金鏈子。
“不可以,這裏有人。”韓念初說完,低頭看着筆記本屏幕。
“大姐,我不是在跟你搭訕,是這店裏沒位子了。”
韓念初抬頭,順着他的話說:“你姐叫你站着。”
“哎,你這人——”
“哈!”
一聲輕笑,讓韓念初轉過頭去,一個衣冠楚楚男人站在一旁,面容俊雅,眼裏帶着一絲含蓄的笑意。
她不禁一怔。
能讓韓念初記住的人不多,尤其是人群中偶然的一次對視。
恰巧了,這人短暫地與她對視過兩次,她卻記住了。
一次是在高考後,他突然擋住了趕着上地鐵的她。驀然抬首,便直直地撞進他的眼底,仿若深潭,幽靜柔和,卻又不動聲色地往外擴出一圈圈漣渏。
那時她不懂情緒,卻牢牢地刻在記憶里,當她研究透了百般表情后,才懂了那無聲無息的詢問。
他要問什麼?後來她猜測過,或許是問路?
她繞開他上了地鐵,隔着黑壓壓的人頭,已不見他。
第二次她立即認出了他,大三工學院樓下,他的右手執一捧毛絨絨的小白花,她的視線往上,再次闖入他的眼底,似雲朵一般軟綿綿的,溫吞猶豫的眼神。
目光短短的相接,她與他擦肩而過。
去了瑞士以後,知道了他手裏的小白花,叫雪絨花,煢煢伶俜地生長在阿爾卑斯山脈的石縫中。
那時他的額頭被碎發蓋住,遮住了眉峰,只襯得一雙茶色的細狹的眸子裏,富有着年少的溫柔。
此時她目光里的他,碎發朝兩旁一絲不落地梳起,露出光潔的額頭,和凌厲的眉峰,那眉那眼那神色,全不似當年。
凝斂的眉,清傲的眼,冷峻的神色,搭配一套昂貴的襯衫長褲,儼然一位冷酷而果決的精英。
“表----!”拉胯的年輕潮男玩世不恭地開口,便收到一記嚴厲的眼神警告,忙低眉斂目地喊道:“何總!”
是精英啊。
韓念初低下頭,繼續盯着屏幕。
“請問你是在等人嗎?”
態度良好,韓念初不得已又抬起頭,看向那位何總,“在等一個朋友。”
“你朋友來了,我們就走,”這位何總謙遜有禮地問,“你看這樣可以嗎?”
韓念初把背包提到腳邊,示意他坐。
年輕潮男坐下后忿忿地低罵一聲,“顏狗!”
韓念初瞥他一眼。
她的眼神帶着些許嚴厲的氣勢,讓年輕男子瑟縮了一下,然而他仍舊虛張聲勢地吼道:“看什麼看?”
韓念初收回目光,嘲諷地道:“少有人像你這樣丑得坦坦蕩蕩,好奇唄。”
“你!——”
“好了!”何總打斷年輕男子,“不都讓你坐下了,還鬧什麼?”
韓念初心想,這還像句話。
呼叫器滴滴地響了,她走到前台,取了水果茶和她的茶湯,回到坐位上,見兩人似乎在討論嚴肅的事情。
她懂得避嫌的道理,捧着她的那杯茶,到店門外,隨意地往台階上一坐,一邊刷手機,一邊喝茶。
過了幾分鐘,那兩人走出來,年輕男子仍然不肯正眼看她。
倒是何總禮貌地道了謝,“你可以進去了。”
韓念初什麼也沒說,捧着茶回到坐位上。又過了幾分鐘,陳以正終於姍姍來遲,坐下先咬住吸管,嘬了一大口冰水果茶,才跟她吐槽。
“加班快加禿了,上星期我媽讓我去相親,挺漂亮一姑娘,銀行上班,她對我也滿意,加了好友,聊得也不錯,結果你猜怎麼著?”
“怎麼了?”韓念初喝着茶,有點恍若隔世的感覺。
她出國後跟陳以正的聯繫就少了。
回國后,兩人一起吃了頓飯,陳以正成家有了兒子,妻子知道他跟女同學出來吃飯,一連打了三個電話。
那頓飯之後,韓念初再也沒聯繫過他。
這事的蹊蹺之處在於,當所有人都當她是怪胎時,陳以正堅定地當她的朋友。
而一旦他有了妻子,她再出現,就是比怪胎更不容於世的存在。
“本來約了她吃日料,臨時開會,”陳以正說,“我放了人家鴿子,第二天就被拉黑了。”
“嗯。”
陳以正納悶地抬頭,“你就這麼嗯一聲?不扎我兩刀?”
韓念初合上筆記本,“都失戀了還怎麼扎?”
陳以正沮喪地晃了下腦袋,開始了自我反省,“想想我這個人毛病也挺多的,長得不算好看,工作又忙,工科直男不懂浪漫,也不會體貼人,也難怪人家看不上我。”
“哪有你說的那麼多毛病,”韓念初說,“在我看來,你的毛病就一個。”
“什麼?”
“窮。”
陳以正目瞪口呆,半晌捂住胸口,“哥們兒,別扎要害呀。”
“哦,”韓念初立刻糾正,“你毛病是挺多的。”
陳以正直把腦門兒往桌上磕,半天才抬起頭問:“你簽證辦好了么?”
“沒辦,”韓念初說,“我不出國了。”
陳以正頓時活過來,昂起頭說:“你腦子被海水淹了?不會是為了那個富二代?”
“那是黑歷史,以後別提了。”
“那你為什麼不去了?那是ETH啊!”
“總之有不去的理由,”韓念初說,“我準備找工作了。”
“來我們公司吧,我給你內推。”陳以正說。
“凌雲科技怎麼樣?”韓念初問。
“我是校招進去的,也沒去過別的公司啊,”陳以正說,“不過我跟以前的同學聊過,只能說同行襯托得好,所以再怎麼加班我也不會跳槽。”
韓念初同情地看着他,“被資本家PUA得死心塌地啊。”
陳以正白她一眼,“誰讓我不是資本家?”
韓念初轉了話題,“我來找你,是找你幫個忙。”
“什麼事?”
“你認識律師嗎?”
“我一個遠房堂叔是律師,怎麼了?”
“我得請他幫我去嚇唬我嬸嬸,”韓念初說,“我的情況你知道,他們拿我父母的賠償金買了房,如果跟他們打官司,我眼下又沒有那個精力和金錢跟他們耗,所以只能嚇唬一下,讓他們老實點兒。”
她說完,陳以正神色已是無比忿然,“你放心,這事兒包在我身上。”
談完了正事,又隨便聊了幾句,陳以正便匆匆趕回去給資本家打工了。
韓念初坐了會兒,收到陳以正的信息:“我跟二叔說過了,他今天正好在科技園處理業務。下午三點,你在南門跟他碰面。”
隨後又發來了手機號碼,後面註明何律師。
韓念初趴在奶茶店的桌上睡了半小時,醒來一看手機,兩點五十分,手機電量不足10%。
她打起精神收拾東西。
到了南門,稀稀疏疏地站了好幾個人,她也不確定是哪個,只好掏出手機撥打何律師的電話。
沒料到剛撥完號,手機屏幕就黑了。
她摁了開機鍵也沒反應,正當她手指關節都捏得泛白也無濟於事時,一個穿着襯衫長褲的身影闖入視線。
是不久前跟她蹭坐的人,韓念初記得他也姓何。
會不會這麼巧呢?
韓念初開啟了她的邏輯推理,一,陳以正說他的二叔就在科技園處理業務;二,年輕潮男一看就是個闖禍精,需要法律諮詢的那種;三,這人穿得人模人樣,極其注重形象,不像科技園的理工科男,更像是律師這種經常需要面對客戶,時刻保持體面的職業。
最重要的是,他姓何。
她走上前,禮貌地問:“請問您姓何對嗎?人可何的何?”
他愣了一下,點頭道:“是。”
“您是不是約了人三點在這裏見面?”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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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這文相當折磨我啊,先寫了三萬,重寫;又寫了5萬重寫;又寫了8萬,重寫;最後一次是12萬,重寫。。。我的存稿,就這麼沒了,沒了,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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