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8
何謹修沒想到她再出現是一年後。
這一年裏,他跟國外實驗室達成了合作,終於解決了機械人的平衡難題,之後就順利了,跳躍和識別簡單的地形都可以很流暢地做到。
合作者寫信問他,起個什麼名字。
他想了幾天,回信寫道:Nian。
老外讀成了“尼安。”
他覺得這個誤會很好,沒人知道他始終忘不了。
忘不了在頂樓,她指着夜空裏最明亮的星星說:跟我約定吧,八年後一起看天狼星此時此刻發出的光芒。
那一刻,他動了心。
八年後,一起去看他動心的那個時刻,天狼星發出的光芒。
她真的很懂得用浪漫去撩撥人心。
儘管她再也沒出現,他卻時常站在樓頂,仰望星空,辨別每一個季節出現的星座,尋找最亮的那顆星。
此刻他注視着蛇夫座最亮的那顆白色巨星——RasAlhague。距地球47光年,現在他看到的星光是47年前發出的。再過一個月,也許就看不到這顆白色巨星了,那時出現在夜空的是北天十字架的天鵝座,連接十字的是一顆黃色超巨星sadr,距地球1500光年。
一顆他們無法約定的超巨星。
他時常想,如果他們相遇是在夏季,天狼星與太陽同起同落,她是不是就沒辦法撩撥他了?
“嗚……”手機短促地震動了一下。
他摁亮屏幕,是劉銘發來的信息:下樓來聊會兒?
在一樓的通道處見到笑意盎然的劉銘,似乎他的心情不錯。何謹修帶着他去了附近的一個小咖啡館走去。
咖啡館的生意清淡,不過兩三桌客人,他們在窗邊坐下,點了兩杯喝的,劉銘遞給他幾分簡歷。
“這次校招篩出的幾個人,都有競賽經驗,懂一些算法,你看看。”
何謹修隨手翻着簡歷,“你做決定就好了。”
“我就是來跟你顯擺的,”劉銘笑着說,“去年還難招到一個,今年的形勢就好了不少,我們挑挑揀揀,還能扔掉幾份簡歷。”
“這是趨勢,早晚而已……”何謹修說著,翻到最後一份簡歷,狠狠地呆住了。
劉銘嘿嘿笑了幾聲,“我故意放到最後,就是給你個驚喜。”
何謹修盯着照片里那張冷漠又呆板的臉,耳邊嗡嗡響,劉銘的話卻一字不漏地傳進耳朵。
“厲害吧!三次競賽冠軍經歷,考卷只用了一半時間完成。我跟學校打聽過,全校悟性最高,成績最好的一個學生,我現在就擔心……”
“擔心什麼?”何謹修問,他很想知道劉銘擔心什麼。
“這麼優秀的學生,首選肯定是出國深造,”劉銘說,“已經給她發複試通知了,就看她來不來吧。”
“她不會來。”何謹修肯定地說。
邏輯上他不能肯定,情緒上的悲觀讓他十分肯定,她不會來。
她會跟他在同一個公司上班,讓他想見就能見到么?
他還是留下了那份簡歷。劉銘走後,他破天荒地要了酒,店員送來后,他喝下第一口就知道不是什麼好酒,辛辣刺喉,嘴裏瀰漫著濃郁的苦澀,但他仍喝完了兩杯。
他望向昏黃的窗外,沉重的房屋、路燈、電棧桿都飄了起來,彎彎折折地浮在倒轉的空中。
一道白光突兀地劃破昏暗,在夜裏無比刺眼。他的眸子用力地眯起,撐着桌子,搖搖晃晃地開門出去。
隔着一條馬路,那個又矮又黑的女孩抱着相機,鑽進她身後那條黑森森的通道里。
得儘快搬走了,他在心裏想。
他扶着暈頭轉向的額頭,一步三搖地走到通道前,摸到扶手,費力地辨認着水泥台階。
趕緊搬!反正她也不會來找他了。
他強打起精神,爬到六樓,樓道的燈亮起,門前蜷着一團模糊的東西。
他揉了揉眼睛,朦朦朧朧的一張臉,跟夢裏一樣模糊,跟夢裏一樣,滿臉淚痕。
他低低地笑了,撲到門上,按了密碼,拉開門,被人從後面抱住了腰。
“阿謹!”
這個土死了的叫法!除了她——
她?
又來了!
他心底生出一股憤怒,掰開她的手指,掙脫後轉身,扯着嗓子朝她吼道:“你來我家幹嘛?出去!滾出去!”
“我不走,”她哽咽地說,“我要跟你在一起。”
“在一起是嗎?”他笑了,“砰”地推上門,“成年人的在一起,可不是小學生那樣張嘴說說的事……”
她的臉上浮出怔然的神色,獃獃地像根竹竿杵在那裏。
他抓住她的手腕,輕輕一拽就進了卧室。朦朧中,他看到她輕抿的唇,就是這裏,他低頭咬住。
她往後退,跌到床上,他沒放過她,撲上去找到嘴唇再次咬住。
“阿謹!”她皺着眉頭,躲開,“你沒刮鬍子嗎?好疼。”
她的話讓他撐起身體,仔細地辨認周圍的環境,又摸到她臉上的皮膚,柔軟的,溫熱的……真實的。
“你現在走吧,”他睜着微醺的雙眼,望着一時模糊一時清晰的她,“走出去,永遠不要再在我眼前出現!”
他費力地伸直手肘,腳落到地上,要給她讓路,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他又拉了回去。
“我不走。”她說。
他的心用力地一跳,“不走你知道會發生什麼。”
她拚命地搖頭,“我不走。”她從打工的地方睜開眼就跑來了這裏,坐在門外的地上等他的那段時間,她很擔心他已經搬走了,還好最後等來了他。
“別讓我走。”她伸手摸到他的臉頰,挺起身吻到他的唇上。
他不客氣地張嘴纏住,淡淡的氣息湧入鼻尖,外套和長褲脫落在地上,他的身體猛地一沉。
她痛楚的喊聲像一盆冰水當頭淋下,他的酒醒了,停下了所有的動作,震驚地盯着她。
“對不起,我不知道——”
她皺着眉頭,根本沒看他,眼裏也滿是意外。
這是她第一次!
他心裏充滿了自責,耐心地慢慢退出,溫柔地抱着她,悶聲說道:“我太混蛋了。”
她的回抱着他,臉埋在他的頸窩裏說道:“別說!”她感到他的身體一僵,摸到他的手緊緊握着,“我沒事。”
他靜靜地抱了她很久,才起來去洗漱,換了被套床單,和臟衣服一起扔進洗衣機里。
倒完洗衣液,他才突想到什麼,從洗衣機里拎起那件外套,掏出口袋裏那份折起的簡歷,這才按下洗衣機的按鈕。
浴室響起水聲,他拿着那份簡歷走到書房,展開后看了一會兒,從筆筒里抽出一隻紅筆,把地址那一欄圈起來。
客廳響起腳步聲,他拉開抽屜把簡歷放進去,走回客廳,她仰頭望着他的濕發說:“沒找到吹風機。”
“沒有。”他在沙發上坐下,拿了本書裝模作樣地翻開。
她轉身回到浴室,拿了條毛巾給他擦着頭髮。
他的心微微一動,又說道:“我明天去買。”
“能順便給我買些換洗的衣服嗎?”她說,“我不能去別的地方。”
他沉默了一瞬,最終沒有問她為什麼,只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洗好的衣服扔進烘乾機,他回到客廳,目光穿過卧室的門,望着半躺在床上看書,自在得就像他們過着同居生活的她,一時犯了難。
難道又睡沙發么?
他的身高,睡沙發可不是“將就一夜”那麼輕鬆的,況且剛剛他們都——
卧室里響起書本合上的聲音,她的聲音傳進客廳,“睡覺吧。”
他把心一橫,走進卧室,在床的另一側躺下,餘光察覺到她盯着他看,他試探地展開手臂,她立刻從被子裏鑽了過來,趴在他的胸口閉上眼睛。
他側過身抱住她,下巴擱在她頭頂,多餘地說道:“我什麼都不做,就抱着你睡。”
“你不難受嗎?”她問。
他冷哼一聲算作回應,小瞧他的自制力。
下一秒,他就驚訝地睜大眼睛,撐起上身望着整個人趴到他身上的她,“你老實——”
她置若罔聞,從他的胸口開始,吻着一路往下。
他望着拱起的被子,腦子逐漸時而佈滿烏雲,時而又突然閃過一道強烈的白光。
這麼冷冰冰的一個人,露骨起來居然沒有一點包袱。
墜入深淵之前,他猛地找回引以為傲地自制力,咬牙把她拽起來,翻身壓住了拷問:“誰教你的?”
“你。”她迷霧一般的眼睛漸漸清透,“說了你也不會信,除了你,我不能忍受任何人碰我。”
他才不信她的鬼話。
但現在誰管得了那麼多,他的手滑下去,低聲問道:“真的可以?”
韓念初盯着他,竟然還能見到他這麼小心克制的一面,是小了兩歲的原因么?
跟他住一起的時候,他什麼爛招數沒用過?死纏爛打,又哄又騙,臉皮比城牆還厚。
不過……她自己根本就沒有臉皮這一說,也不會好到哪去就是了。
她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低低地說了句話,便望着他輕輕眨了下眼睛。
他驚訝地望着她半秒,心臟泵出滾燙的血液,流向身體末端。他低頭咬着她的嘴唇,“這可是你說的。”
她柔軟的擁住他,像攀爬上牆檐的藤蔓。
卧室里響起熟悉的呼吸聲,韓念初睡不着,被他抱着,怕一動就吵醒他,只能讓頭稍稍地後仰,隔着夜色望着他模糊的面容,腦子裏又回想起剛進屋的那一幕。
分明就是第一次。
平行世界是互無關聯的,她在這個時空發生的事,不可能影響另外兩個時空。
她翻身躺平,望着天花板,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只是碰巧?
“怎麼還沒睡?”他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
“就睡了。”
“嗯,快睡吧。”他蜷起腿,手伸過來搭在她的腰上,又閉上了眼睛。
韓念初看着他一如既往的睡姿釋然了,即便他不知道另外的時空發生的事,可他還是他,連睡覺也習慣了抱着她。
在黑暗中,她回想了無數次回到黑暗前發生的事,一次是有熟人叫她名字,另一次是陳以正打了電話。
這次她不出門,關掉手機,哪怕一輩子躲在房子裏,她也不要再跟他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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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阿念大四,圖好玩去參加過凌雲科技的校園招聘了。
寫他們看星星,寫得我心痒痒,所以作者也要去看星空了。大概半個月旅程,中間不停更,但考慮到是新疆,只要不停電,有網絡,我就會更新。
我帶上星圖,相機,三腳架還有羽絨服了,這個季節拍不到銀河,但也許能拍到仙后座和英仙座給你們看。
嗯,我是一個人旅行,前提是我一個人在野外不害怕的話。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瀟§曦茜、過眼煙雲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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