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第5章
倉促之下,魏冬避無可避,一下與那人四目相對。
眼前出現的是張極好看的臉,劍眉星目、鼻樑高挺,輪廓鋒銳猶如刀削。男人皮膚極白,薄唇微抿,斂眉時透着冷厲之色,與之對視時,一股強大的可怕威壓頃刻撲面壓來。
只是那股可怕的威壓僅僅持續了兩秒,在發現來人後,又迅速悄然斂去,化為清風拂面般的溫柔。
他屏退旁人,兀自走到魏冬面前,比魏冬高大半個頭,微俯身噙着笑問:“你怎麼在這?”
魏冬呼吸微窒,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人。
剎那之間,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失了色彩,唯有眼前這道明艷的身影。
“我、我也不知道。”他恍惚了陣,反應過來解釋道:“我睡醒發現外邊燈籠都亮了,就想出來看看,往前走着走着就到這了。”
他邊說邊環顧四周,表情滿是迷茫:“這是哪?小黎村怎麼有這麼大的宮殿?你知道怎麼才能回去嗎?”
“知道。”男人說著邊朝魏冬伸出手:“路不好走,我送你回去。”
魏冬低頭盯着那隻伸到面前的手掌。男人的手掌寬厚,膚色依然蒼白,毫無血色,骨節纖細修長,又透着強勁的力道。
他默默嘀咕,這人怎麼回事,他又不是小孩,怎麼還要牽手?
偏偏對方的手始終沒收回,魏冬想着他畢竟是一番好意,又都是男人,牽個手沒什麼,便抓住了那隻手。
男人手掌微涼,觸碰到魏冬后立刻緊緊握住,唇邊悄然勾起滿足的笑,寶貝又小心地牽着魏冬往外走。
進來時,魏冬彎彎繞繞走了很久,誰知出去沒走一會,就看到了小黎村熟悉的景物。
與之前不同的是,這次路上靜悄悄地,一個人都沒有。
唯有燈籠亮起的紅光與漆黑的夜色交融,溫柔又靜謐,氣氛更莫名透着些難言的曖昧和微妙。
魏冬低頭看看身上的喜服,又悄悄側目去看男人。
他們穿着同款的大紅喜服,還手牽着手,怎麼看怎麼像是準備結婚的新人。
魏冬被這腦補激得起了身雞皮疙瘩,他平常和朋友沒少勾肩搭背,喊些親昵稱呼,從沒覺得奇怪過。
所以歸根結底,還是男人長得太好看,還留着長發,才會出現這種錯覺。
魏冬決定努力調整情緒,以平常心對待。
“很緊張嗎?”頭頂忽地響起道聲音。
魏冬佯裝輕鬆,連忙道:“沒有啊,有什麼可緊張的?”他邊說邊試圖不着痕迹鬆開手,卻因為對方抓的很緊,沒能如願。
且由於魏冬的動作,男人還似笑非笑地深深看了他眼。
魏冬裝作無事發生,想起什麼奇怪問道:“對了,你也是村裏的人嗎?我怎麼從沒見過你?你叫什麼名字?”
“寧鷲。你沒見過我,但我知道你,你叫魏冬,是吧?”
“你認識我?”
“我們很早之前見過,你當時還很小,可能記不清了。”
魏冬“哦”了聲,也沒多想,寧鷲看着比他大三四歲,兩人小時候見過也有可能。
“你頭髮怎麼能留這麼長?學校允許嗎?”
“我不受外界約束,只是覺得沒剪的必要。”說到這,寧鷲頓了頓,又笑看了魏冬眼,語氣夾着些隱隱的寵溺:“當然,你要是不喜歡,我也可以剪短髮。”
魏冬聞言連忙擺手:“不不不,我就是隨口說說,你留長發挺好看的,也很適合你。”
要是因為他,將好不容易留的頭髮剪了,自己可就罪過了。
不過魏冬覺得,寧鷲那話定然也只是開個玩笑,他們又不熟,對方怎麼可能只為他的喜好,就做這麼大犧牲。
寧鷲笑了笑,感受着從指尖傳來的溫度,沒說什麼。
魏冬和他牽着手往回走,一路安安靜靜,無人打擾,想起先前那道道詭異的視線,隨口說道:“我剛出來那會,外邊到處都是不認識的人,我一過去,他們就奇怪地盯着我,還挺嚇人的。”
寧鷲微微蹙眉,眼神警告地瞥了眼周遭那些幽密的黑暗。
“沒事的,別怕,他們不敢對你怎樣的。”他語氣輕描淡寫,卻給人強烈的安全感。
魏冬點點頭,他之前的確很瘮得慌,但和寧鷲在一起后,他只覺得莫名安心,彷彿這個人在這,所有危險都會自動退避三舍。
他卻不知道,就因為他隨口的一句話,那些一直遠遠躲着的孤魂野鬼,卻得承受來自寧鷲的恐怖威壓,驚恐畏懼之餘,險些沒嚇得當場魂飛魄散。
他們不過出於好奇,想看看新娘穿喜服的模樣,哪成想魏冬轉頭就跑去告狀,真是惹不起惹不起。
一眾孤魂野鬼頃刻化作鳥獸散,看着魏冬的眼神也透着警惕和戒備。
沒辦法,這位稍微吹點枕頭風,遭殃的可是他們。
在寧鷲的護送下,魏冬平安抵達院前。
今晚多虧寧鷲,否則他肯定找不到路回來,於是連忙和寧鷲道謝,又問他能不能加個微信,改天請他吃飯專程道謝。
而且他也覺得寧鷲這人不錯,很樂於助人,想跟他交個朋友。
“下次再加吧。”寧鷲道:“我沒帶手機。”
魏冬點點頭,沒多強求。對方不想加微信,他要是強行戳破借口,就很無趣了。
“不是借口。”寧鷲忽然道。
魏冬愣了下,他表現的有這麼明顯嗎?
“我們很快會再見的。”寧鷲語氣篤定。
魏冬直覺這話另有深意,只是沒等他深想,寧鷲忽地抬起手,輕輕推了他一下。
他推的很輕,幾乎沒用力,魏冬身體卻猛地飄了起來,似被什麼牢牢吸住,沒重量般飛撞向身後。
他飄在半空,低頭往下看去,見寧鷲仰頭靜靜凝望着他,眸底含着繾綣笑意。
*
清晨,灰濛濛的亮光從窗外映進來。
魏冬睜開眼,腦海仍是寧鷲的身影,想起昨晚發生的事,頭不禁隱隱作痛。
他揉揉眉心,走下床拉開窗帘。
上午九點多,窗外仍是霧蒙蒙的,雲層很厚,覆蓋著整座小黎村。
是夢嗎?魏冬低頭看着那滿村的燈籠。若是夢,感覺怎麼會那麼真實?若不是夢,他看到的那些人,還有寧鷲又是什麼?
他沒能想出頭緒,轉身走回床邊,卻發現床頭柜上放着根木簪。
木簪顏色較深,尾端雕着精巧的祥雲圖案,赫然正是昨晚寧鷲頭上戴着的那支。
魏冬難掩驚訝,拿起木簪看了又看。
原來不是夢嗎?但寧鷲是什麼時候來的,又為什麼要把木簪給他?
他直覺一切都不對勁,奶奶說村裡將要舉行婚禮,卻至今未見新郎、新娘身影,村子上下也無人提及。
還有寧鷲,他怎麼會穿着那件款式相同的喜服?他若是新郎,那新娘又是誰?而且奶奶明明說新郎有急事去了城裏,到底誰在撒謊?一切又是怎麼回事?
事情撲朔迷離,摸不清頭緒,魏冬想得腦袋都疼了,恰好這時林曉嶼打電話過來。
他有氣無力地接通了電話。
林曉嶼開玩笑戲謔道:“我去,冬冬,你那照片什麼情況,真被包辦婚姻了?不過那套喜服還挺好看,肯定沒少花心思,你是準備從了?”
“滾滾滾。”魏冬心煩意亂:“沒心情跟你開玩笑。”
林曉嶼發覺不對勁:“不會吧?奶奶真給你安排了門親事?我就說著玩玩,冬冬,你可別嚇我,咱們說好先立業后成家的。”
魏冬不知怎的,腦海忽然閃過昨晚他和寧鷲穿喜服站在一起的畫面,渾身一激靈,連忙搖頭將之甩出腦海。
“你這想像力可真豐富。怎麼可能?奶奶能害我嗎?我就是覺得好多事不對勁,想不透徹。”
“想不透徹就別想了,何必非跟自己作對?”林曉嶼說完又笑着道賀:“對了,生日快樂啊。”
魏冬道了聲謝,和林曉嶼又聊了幾句,隨後結束了通話。
他下了樓,準備去問問奶奶怎麼回事,才發現奶奶根本沒在家,給她打電話也沒人接。
魏冬心緒不寧,問了其他人都說沒見過奶奶,只好回家等她。
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夜幕沉沉時,魏奶奶才從外面回來,她風塵僕僕,一手提着個小木箱,一手拎着蛋糕,滿身皆是無法遮掩的疲倦。m.
魏冬擔心了一整天,這會懸着的心才落了地。
“奶奶,您去哪了?”他上前接過小木箱和蛋糕:“打電話不接,也不和我說一聲,知道我多擔心嗎?”
魏奶奶笑了笑,和藹道:“昨晚忘記充電了,出門才發現手機沒電。早上走的時候你又睡得熟,就沒叫你。還沒吃晚飯吧?我去給你做。”
“還是和往年一樣,煮碗麵條吃吧。”
魏奶奶笑着應好,將那小木箱放進裏屋,又換了身衣服出來。
魏冬幫忙打下手,沒一會,熱騰騰的麵條便端上了桌。
吃完麵條,魏奶奶取出蛋糕,將蠟燭一根根插上去,接着點亮。
燈熄滅后,蠟燭泛黃的光隨風搖曳。魏奶奶看着魏冬,笑着唱起生日歌,隨後催促魏冬許願。
魏冬雙手交叉許完願,將蠟燭一併吹滅。
客廳的燈被重新打開,光芒驅走黑暗。
魏奶奶將一個黑色的絨盒遞給魏冬:“這是我特意去給你求來的,很靈,能除祟辟邪,保佑你平安健康,你以後貼身戴着,別隨意取下來。”
魏冬點頭道好,接過絨盒發現裏邊是塊玉,用紅色的繩子穿了起來。
“謝謝奶奶。”他邊說邊把繩子掛在脖子上,尾端的玉掩進T恤深處。
魏奶奶笑意濃濃看着魏冬,眼底又夾着難以窺探的複雜情緒。
她拿起刀,準備去切蛋糕,忽然聽見魏冬問:“奶奶,你認識寧鷲嗎?”
魏奶奶手一抖,刀從蛋糕側面切了下去。
“沒聽過這名字,怎麼突然這麼問?”
魏冬隨口說道:“我昨晚見過他。他說小時候和我見過,還說我們很快會再見,我以為你認識。”
魏奶奶搖搖頭,沒再多說什麼。
只是藏在桌下的拳頭,早已悄然攥緊,滿心的決絕狠戾。
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為了魏冬,她沒什麼是不能做的,哪怕以卵擊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