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婦

媳婦

【我陪你一起】

蘇娃的激烈反應讓蘇木吃了一驚,她隱約覺察出其中大概有什麼隱情。

蘇木嘆了口氣,對蘇鐵說道:“麻煩鐵子哥了,我先帶他回家去換身衣服。”

蘇鐵點點頭,把濕漉漉的小男娃放到地上。

誰知,蘇娃兩腳剛一着地還沒站穩便猛地躥了出去。這傢伙一邊拚命往河邊跑一邊頭也不回地嚷道:“我不念書,也不要回家去!嗚嗚……”

嚷到後面,竟然帶了哭腔。

蘇木既震驚又無奈,一臉尷尬地看向蘇鐵——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如何虐待這個弟弟呢!

蘇鐵卻沒多想,他原本想追過去把小傢伙抓起來,恰好看見雲實從河邊走過來,手裏提着一個髒兮兮的小書箱。

蘇鐵和蘇木兩人眼睜睜地看着蘇娃一頭撞到雲實腿上,然後便被他像拎小雞崽似的拎了起來。

小傢伙掙扎着手腳,像只翻了殼的小烏龜。

蘇木連忙跑過去,打算把蘇娃接到懷裏。

雲實卻往旁邊挪了一步,淡淡地說道:“太重,你抱不動。”

蘇木嘴角一抽,拿眼看看自己細瘦的小身板,只得放棄。

“那便麻煩你幫我送回家罷。”蘇木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雲實點了點頭,沒人注意到那張面癱的皮相下隱藏着小小的歡喜。

蘇鐵擔心有事,也跟了過去。

回到家后,蘇木沒有一上來就追問蘇娃為何逃學,而是讓蘇丫給他洗了個澡,換上一身乾淨的衣裳,然後就那樣板著臉盯着他。

蘇娃梗着脖子,板著臉——如果仔細看的話,便不難發現那雙黑亮的眼睛裏隱藏的慌亂和不安。

蘇木嘆了口氣,語氣盡量放得平和,“告訴阿姐,發生了什麼事?”

蘇娃鼓了鼓臉,嘴巴閉得死緊,什麼也不肯說。

蘇丫又急又氣,一巴掌拍在小傢伙的胳膊上,訓斥道:“長姐問你話呢,還不快回答!”

蘇娃一雙眼睛瞪大,氣鼓鼓地白了她一眼,繼而看向門口的方向,露出不甘的神色。

如果不是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在院門口守着,恐怕這時候他肯定又要跑出去。

有打水的村民從這邊路過,看到雲實兩人之後,毫不掩飾地指指點點。

然而,不管是雲實還是蘇鐵,根本就不在意。

“看好他,別讓他再跑出去。”蘇木丟下這一句,便冷着一張臉往外走。

蘇丫心裏“咯噔”一下,腦子裏突然冒出“阿姐生氣了”,“阿姐會不會不要我們”等等可怕的想法,越想越擔心,竟忍不住“嗚嗚”地哭了起來。

蘇木以為她是心疼蘇娃,便回過頭來安慰道:“放心,我一定會把事情問清楚,不讓三娃白白地受了委屈。”

說完,便掀開門帘走了出去。

蘇丫留在屋子裏,哭得更凶,她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不想讓蘇木聽到。

蘇娃終於不再是那副拽拽的樣子,大顆大顆的淚水從小孩瘦瘦的臉頰上滾落下來。

蘇木打算親自去學塾問清楚,如果真有人欺負蘇娃,她決不會忍氣吞聲。

雲實毫不猶豫地說道:“我陪你去。”

蘇鐵有心給好兄弟製造機會,便說:“眼下我得到地里一趟,有什麼事讓人去叫我。”

蘇木點點頭,“鐵子哥儘管去忙。”

實際上,她並不覺得會有什麼事,頂多就是小孩子之間打打鬧鬧,她打算用講道理的方式來解決。

因此,對於雲實的跟隨,蘇木也覺得有些多餘,“你應該也有事要忙吧,我自己去就成。”

雲實卻執着地說:“一起。”

蘇木的心被小小地撞擊了一下,眉眼間染上淺淺的笑意,原本就精緻的五官更加明媚。

雲實深邃的瞳眸中神色一閃,一顆心微微發燙。

“那便有勞了。”蘇木笑着說道。

“無妨。”雲實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

然後,他又有些擔心。擔心自己的語氣太過生硬,擔心臉上的表情太過冷淡,擔心會惹得小娘子不開心——儘管他尚未清楚這是怎樣一種複雜的情緒。

雲實並沒有糾結太久,很快兩人便來到孟良河邊。河邊有個小小的渡口,專供來往的行人使用。

撐船的哨公年歲有些大了,無兒無女,自個兒在河邊搭了個小草屋,平日裏有蘆葦和野鴨為伴,雖然清貧,卻也自在。

一年四季,河水不凍的時候老哨公便在這裏撐船,給趕集串親的村民們行個方便。杏花村的人坐船不用花錢,只逢年過節給老人家送些節禮。

雲實和老哨公沾着親,彼此間相互照應。他走到岸邊,朝茅草屋裏喊道:“三爺爺,出來撐船。”

“來嘍!”一個蒼老的聲音應了一聲,緊接着,不遠處的蘆葦叢里便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雲實跳到船上,單薄的小船晃了晃,下一刻便要散架似的。

蘇木卻知道,這般穩得很,至少還能用上十年——這是上回坐船時老哨公說的。

雲實叉開腿,等着船身穩定了,便朝蘇木伸出手,“來。”

蘇木毫不扭捏地把細白的手放到他寬厚的大手裏。

雲實反而愣了一下,他拿眼瞄了一下特意擦拭乾凈的手腕,默默地沒有說話。

蘇木就着男人的臂力使勁一跳,便穩穩地落在了船艙里。

雲實拉着她,放到了唯一一把帶靠背的小木椅上。

蘇木對着他甜甜一笑。

雲實不自在地別開臉,然後又忍不住拿眼角的餘光偷偷看。

老哨公看到這一幕,中氣十足地問道:“小石頭,你啥時候娶上媳婦了,怎麼也沒叫你三爺爺去吃喜酒?”

“三爺爺,別亂說。”雲實低聲反駁,伸出手打算攙他上船。

老哨公卻揮開他的手,拿撐篙敲了敲船梆,“你三爺爺我撐了四十年船,還用得着你扶?”

雲實顯然已經習慣了他的脾氣,平靜地站到船尾去了。

老哨公笑呵呵地邁到船上,拿一雙渾濁的眼睛去看蘇木。

蘇木友善地對着他笑了笑,脆生生地叫道:“三爺爺。”

老哨公“咦”了一聲,不滿地看向雲實,“還說不是你媳婦,上來就隨着你叫‘三爺爺’!”

雲實看了蘇木一眼,臉上帶着複雜的神色。

蘇木也有些尷尬,她以為“三爺爺”就是個普通的稱呼來着。

老哨公“呵呵”地笑了起來,他彎腰解開船頭的繩索,高聲說道:“不着急,就算現在不是,以後也就是嘍,這碗喜酒三爺爺給你記上!”

雲實怔怔地看着蘇木,似乎想要解釋清楚,又下意識地希望別人就這樣誤會下去——總之是十分糾結。

蘇木卻沒怎麼在意,笑盈盈地說道:“老人家,我是蘇秀才家的小娘子,之前坐過您的船。”

老哨公扭頭一看,“誒呀”一聲,“可不是么,這麼水靈的小娘子,別家可養不出來。”說完又加了一句,“就連石老爺家都不成!”

蘇木被逗得哈哈大笑。

這是她第二次坐老人家的船,第一次是去南石村的先生家給蘇娃報名。

經蘇木一提醒,老哨公便想了起來,不由熱情地打起了招呼,“你家阿弟可好?這幾日咋沒見他坐船?”

說到這個,蘇木不由地嘆了口氣,如實說道:“不知道他在學塾里發生了什麼事,現在吵着不要去上學了。”

“莫不是和同窗打架了?”老哨公幫着分析道,“上回幾個小娃坐船時老頭子看到他一個人坐在最後面,前面那幾個小子嬉笑着說他壞話,若不是我呵斥了兩句這幾個小娃娃恐怕得在船上打起來。”

蘇木一聽便黑了臉,蘇娃果然是受了排擠!這次是老哨公阻止了,不知道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那個小小的孩子受了多少欺負!

蘇木一想,心裏便像堵了個大疙瘩似的難受。

學塾里先生的話驗證了蘇木的猜測。

先生姓李,脾性溫和,蘇木當初之所以最終決定讓蘇娃在這裏念書就是衝著李先生的好脾氣。

然而,這樣的好脾氣教導好學向上的孩子時會發揮積極作用,面對調皮搗亂的學生難免鎮不住場子。

此時,面對蘇木的詢問,李先生誠實地說道:“蘇娃在這裏和其他同窗的關係確實不大融洽。”

“可曾動過手?”蘇木平靜地問道。

李先生點了點頭,“我曾屢次訓斥,然而……哎,有些孩童着實頑劣!”

“是好幾個孩子打蘇娃一個嗎?”蘇木直白地問道。

李先生再次點頭,面上有些歉疚。

“是哪個帶的頭?”蘇木朝着學堂里看去。

屋裏的娃娃們雖然手裏拿着書,貌似在聚精會神地誦讀,實際上一雙雙眼睛不住地往蘇木身上瞄。

李先生看看她,再看看一臉兇相的雲實,慌忙問道:“蘇娘子,您這是……”

蘇木笑笑,語氣平和地說道:“先生不必擔心,我不會拿孩子怎樣。不過,出了這樣的事總歸要和家裏的大人說道說道,以後也好安安生生做同窗不是?”

李先生深以為然地點點頭,“蘇娘子說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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葯園娘子有點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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