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寒湯
【黏人的雲實】
興許是受了蘇鐵和姚金娘成親的影響,雲實最近特別“不務正業”,總是找各種借口待在蘇木身邊。
比如此時,剛剛吃完早飯,按理說雲實應該回到木屋去做農具,蘇木或者調配藥酒,或者抄寫病例,然而過了許久,雲實依舊坐在椅子上,手裏的茶都涼透了,他都沒喝完。
蘇木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特意把蘇丫和蘇娃支出去,一本正經地問道:“你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
雲實搖搖頭,十分心安理得地回道:“沒有。”
“真的沒有?”蘇木謹慎地確認道。
“沒有。”雲實肯定道。
蘇木哭笑不得,把他手裏的涼茶倒掉,換上一盞熱的,沒好氣地說道:“不是說要趁着天氣好把大夥訂的播種車做出來么?喝完了就去吧!”
雲實扭頭看向蘇木,深邃的眸子裏帶着些許委屈。
蘇木愣了一下,不由失笑,“怎麼今天跟個孩子似的?”
雲實絞盡腦汁,找了個自認為不錯的理由,“木屋太冷,晌午再做。”
蘇木一聽,不由地心疼了一番,“那跟我去廚房吧,今日要熬些驅寒湯,一整天都燒着火,肯定暖和。”
雲實毫不猶豫地站了起來,比蘇木還要積極,“走。”
*
雲實自打進了廚房,就搶着燒火、添水、泡藥材,沒一會兒便折騰出一身汗來。
當火真正燒起來的時候,整個屋子都蒸騰着熱氣,然而剛剛撒了“怕冷”的謊,再熱也得捱着。
桂花大娘過來送鴨蛋,一眼瞧見了,笑罵道:“你個傻小子,熱就把棉被脫了,逞什麼能?”
蘇木好心地幫他解釋道:“雲實怕冷,不然也不會跟我到廚房裏來。”
“聽他瞎說,大小夥子正是火力壯的時候,哪有怕冷的?這小子定然是麵皮薄,當著你的面不好意思脫。”桂花大娘丟下這句話,便笑着走了。
蘇木看向雲實,似笑非笑。
雲實輕咳一聲,目光閃爍。
蘇木笑着笑着,心腸便軟了。
此時此刻,她才反應過來,眼前這個風吹雨打都不怕的漢子,哪裏會怕冷?之所以那樣說,不過是想和自己多些時間待在一起罷了。
蘇木心裏湧上一股暖流,她慢慢地走到雲實身邊,主動把自己埋進漢子的懷抱里。
她分明聽到,高大的漢子悄悄地舒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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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厚的門帘遮住了稀薄的陽光,昏暗的老屋中蒸騰着熱乎乎的水汽,儘管外面天寒地凍,卻擋不住屋內的小小溫情。
姚金娘和蘇鐵雙雙走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年輕漢子和小娘子相擁在一起的畫面。
蘇鐵輕咳一聲,咧着嘴調侃道:“這光天化日的,也不知道避諱避諱……”
雲實瞥了他一眼,十分不情願地把小娘子放開。
蘇木早就練出來了,甚至連臉都沒有紅一下。
姚金娘帶着笑意,溫聲說道:“原本不該打擾你們,可是那邊的攤子都支起來了,單等着把防寒湯抬過去。”
蘇木“啊”了一聲,“熬好了,咱們趕緊着,別到時候涼透了。”
小娘子們只管發話,舀湯水,提木桶,趕驢車的活全由兩個漢子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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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對年輕人有說有笑地到了梨樹台,蘇丫、林小江等人早就等在了那裏。
老村長看到蘇木,笑呵呵地道謝,“虧了蘇娘子惦念,老朽感激不盡。”
蘇木笑着應道:“白吃了大夥那麼多果子,做這麼點事也是應該的,可當不得您老人家一句謝。”
老村長挼着花白的鬍子,笑着搖搖頭。
說起來,蘇木之所以要熬防寒湯,還是因着蘇丫的一句話。
今年入冬之後,天氣異常冷,杏花村的人還好,今年收成好,家家戶戶都能做上兩件新棉衣,再加上入冬之後地里便沒了農活可做,因此凍手凍腳的並不多。
梨樹台就不一樣了,越是天氣冷,那些個果樹越得好生伺候着,包稻草、翻樹根、燒蟲卵,樣樣都是活兒。
是以,許多人手上都生了嚴重的凍瘡,就連林小江這個寶貝疙瘩都不例外,膿水順着血紅的裂口流出來,又疼又癢,很是折磨人。
於是,蘇木便配了兩副葯,一副熬成防寒湯,另一副做成藥包。
梨樹台的村民們早早地跑出來,各自拿着碗過來排除。
蘇鐵和雲實守在木桶旁給大夥盛葯湯。
小娘子們便拿着藥包一個挨一個地發。
蘇木一邊發一邊囑咐,“每天睡前用熱水泡了,用來洗手洗腳,有凍瘡治凍瘡,沒凍瘡也能預防,用上十幾日便扔掉,再到杏花村去領新的。”
村民們聽了,連連稱是,不難看出他們發自內心的對蘇木的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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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樹台村口就在官道邊上,時不時便有人路過。有些好奇的不由地停下來看看,膽子大些的還能討上兩口葯湯喝。
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群衣衫襤褸的人,有老有小,只遠遠地看着,並不上前。
彼時,蘇木正忙着給大夥解說防凍裂的常識,不經意間,被蘇娃拉了拉衣角。
小漢子繃著一張小臉,指了指官道那邊,眼中帶着好奇和擔憂。
蘇木這才注意到那一行人。
她沒有貿然上前,第一反應是向雲實求助。
雲實安撫般拍拍她的手,邁開大長腿,朝着那撥人走過去。
對方眼睜睜地看着高大的漢子冷着臉靠近,生生地嚇了一跳,有些膽子小的,拔腿就跑。
雲實滿頭黑線,離着對方還有三五米的距離便停了下來,“那邊在發防寒湯,熬得不少,若是想喝,便自己找碗。”
有個年齡大些的,訕訕地開口道:“俺們身上沒有錢……”
雲實神色不變,平靜地說道:“不花錢,免費喝。”
人群中出現一陣小小的騷動,那些帶着孩子的,咬咬牙厚着臉皮走過去排隊。
排隊的人越來越多,最後還剩下幾位老人,依舊立在原地。
雲實看着他們,再次開口道:“葯湯很多,喝不完也得倒掉。”說完,還特意指了指驢車上那幾個大桶。
老人們聞言,這才走了過去。
雲實轉身,悄悄地鬆了口氣。
蘇木忍着笑,衝著他豎起大拇指。
墨色的眸子裏也跟着染上濃濃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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