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靴
今天學堂里,所有學子都比往日興奮,夫子授課的時候,人人神不守舍。等到課程結束,蜂擁衝出學堂,往北頭河邊奔去。
今天是開練冰戲的日子。
冰戲就是冰上蹴鞠,錦陽城一貫的傳統,不僅各大書院,商行,連軍中也非常流行,當做練兵的手段。
景祺回憶了一下,有些像是後世的冰球。不僅能鍛煉體力,輕功,還能提昇平衡能力。
年關的時候有比賽,那可是錦陽城的頭等盛事,附近百姓爭相入場觀看,連知府都會帶着官員賢達前來觀看。表現出色的人,甚至能記入武舉的成績,或者被收入軍中。甚至被邀請去西域諸國比賽,這種遊戲在西域和北涼一併流行着。
想想後世對足球聯賽的熱衷,就明白了。
景祺跟着眾人一路來到河邊,幾個武藝教頭早就候着了。從上個月河水結凍開始,他們就每天測量冰層厚度,如今終於可以開練,之後兩個月,武道課堂就以冰戲為主了。
眾人接二連三下了冰,景祺很快發現,自己冰上的功夫不行啊。
滑出去沒幾步就摔在地上。幸好姚天歌在旁邊扶了她一把。
為了不摔倒,她將速度放慢,不可避免落到了隊伍後頭。距離越來越遠,最後竟然落到一群幼年版的小學子當中了。
看着一群無辜眨巴眼的小豆苗,景祺不免有些尷尬。
曲正席趁機嚷嚷了起來:“你這樣的上了場,肯定是拖後腿。”
他這些天憋悶地狠了,上次跟景祺衝突之後,被父親狠訓了一頓,還專門派了個管事去蕭家送了些禮物賠罪。
景祺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轉頭向教習道:“今日身體不好,教習無需等我。”
教習連忙點頭:“蕭公子身體不舒坦,不如告假歇息,冰上風大,確實不宜休養。”
景祺笑了笑:“那我就先告退了。”
從冰上下來,景祺滿心笑意。
她對是否參加冰戲毫無興趣,卻發現了一個生財的機會。
***
姚天歌返回鐵匠坊已經是入夜之後了。
天寒地凍的使節,他額頭卻出了薄薄一層汗,臉上的興奮遮掩不住。今日雖是冰戲頭一天,學堂中分隊比賽,卻極為激烈,一直到入夜才結束。
“哥哥,你衣裳怎麼這麼臟。”
“一不小心摔的,沒事,我待會兒洗洗。”姚天歌興沖衝進了院子,看到正堂里的人,不禁一愣。
“你怎麼過來了?”
景祺笑了笑,“過來找姚大叔,幫忙打造一雙靴子。”
“靴子?”姚天歌詫異,靴子不找皮匠,找他們鐵匠坊幹什麼?
姚鐵匠正拿着一張圖仔細觀看。姚天歌也湊了上去。
圖紙上還真是一雙靴子,款式普通,特殊的是靴子底下,竟然帶着兩個模樣奇怪的鐵片。
“這個叫做冰靴,專門用在冰上行走,用於冰戲可以事半功倍。”景祺解釋道。
下午她回家之後立刻繪出的圖紙,就是一雙簡單的溜冰鞋。其實古代也有冰鞋了,只是沒有專門用在冰戲上的,她將現代的冰刀結合這個時代的技術略微改良少許,自信能成功……大賺一筆!
“姚大叔,這件事就拜託了。”事情已經談完,她告辭離開。
姚鐵匠將她一路恭恭敬敬送到門外,才返回房內。
看到姚天歌捧着圖紙翻來覆去地看,他趕緊拿過來,“你小心些,這可價值千金。”
姚天歌茫然,他的鍛造技術也不差,一眼看出,剛才那玩意兒不難,自己都能製作,“爹,你不會要了大價錢吧?蕭家也不寬裕……”
“你胡說什麼,我是那種人嗎?”姚鐵匠敲了他腦袋一下,“蕭少爺說了,賺錢是在以後。”
***
第二天的冰戲,蕭景祺沒有參加,教習和眾學子都以為她是直接放棄了。
沒想到第三天,景祺又來了,還帶了一雙奇怪的靴子。
“拖後腿的又來了。”曲正席陰陽怪氣嘲笑着。
善意的也勸着:“蕭兄體弱,這冰戲激烈,衝撞難免,不必非得勉強參加。”
景祺一概不理會,換上溜冰鞋。
這麼多年沒玩過了,是有些生疏,但基本的技能還記得。試了沒幾次,就找准了竅訣。甚至比上輩子更流暢,畢竟如今有武功在身。
眾學子和教習在旁邊看着,從原本的好笑和不屑,到驚訝地合不攏嘴。
最終,在眾人瞪圓的眼睛中,景祺在冰上劃過一個完美的弧形,穩穩停在了中央。
林教頭結結巴巴,“蕭公子莫不是又遇到了高人?傳授了這冰上的輕功不成?”
剛才景祺的動作不僅流暢靈活,更帶着一種舒展的美感,像是鳥兒在冰上飛翔。
景祺誠懇地道:“教習說笑了,並非輕功,而是足下靴子的功勞。”
眾人的目光立刻投向她腳底,那雙樣式奇怪的靴子。
侯威好奇:“這鞋子是什麼製成,莫不是有機關?”
景祺看了姚天歌一眼,笑道:“是有些機關,是姚記鐵匠鋪的姚大叔鍛造出來的,不信你們問問天歌。”
眾人的目光紛紛投向姚天歌。
姚天歌連忙擺手,“還是多虧了景祺找來的圖紙。”
“是我從一個古籍上看到的這個機關,但能製成,還是多虧了姚大叔殫精竭慮,苦苦思索一天一夜,不眠不休,才破解了機關竅訣……”
聽着景祺不要臉的商業營銷,姚天歌表情險些綳不住。這冰刃其實簡單得很,他這個學徒都能鍛造。
接觸到景祺的微笑,姚天歌打了個哆嗦,趕緊按照劇本,結結巴巴道:“我父親反覆鍛造了十幾次,才終於成功……”
眾人嘩然,別提多好奇了,有幾個按耐不住的甚至不顧禮儀,蹲到景祺腳邊,想要仔細觀看。
景祺體貼地笑道:“我還有一雙備用的,可以借給你們試試。”
立刻有同學借了嘗試。
景祺在旁邊仔細指點着使用的技巧,不得不說,這些習過武藝的少年,掌握起竅訣來極快,一整個下午,十幾個人嘗試過了,包括教習在內,個個讚不絕口。
因為這一雙溜冰鞋,整個下午的對抗賽,景祺大出風頭。
***
當天晚上,景祺回家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一出門,就看到姚天歌貼在門邊等着她。
兩人一起往書院走去。
姚天歌輕咳了一聲,壓低道:“我爹讓我過來跟你說一聲,昨天晚上,已經有十九個人去找他訂貨了。其中三個嫌定金太高,說回去想想,另外十六個都付了定金。其中曲正席他們二個定了最高檔的,侯威他們幾個定了次一檔的,其他的都是基礎款。”
景祺眼前一亮,不虧她親身上陣做廣告,銷量一下子打開了。這下子啟動資金能湊齊了。
姚天歌不禁感嘆:“一百二十兩,你還真敢要啊。”
那玩意兒不過幾根鐵片組成,竟然開價如此之高。高檔的一百二十兩一雙,低檔的六十兩一雙,基礎款也要四十兩。而高檔的之所以高檔,也只是外面鑲嵌了一圈純金打造的花紋,大概成本三四兩銀子吧。
昨天計算下來,父子兩人都嚇了一跳,收益能抵他們十幾年的辛苦了。
“你懂什麼,我這是賣的技術。”景祺諄諄善誘。
不是她要抬高價,關鍵是這生意是一次性的。這東西仿製起來毫無難度,只能賺頭一票銀子,反正曲正席這些人都出身富貴,不缺這筆錢。就像後世的高奢品,家境貧寒的學子,根本不會考慮。
姚天歌想了想,點頭道:“確實,此技是你所創,我們父子不過出點兒力,就有三成紅利可分,其實慚愧。”
這傢伙耿直地有點兒可愛。景祺看了他一眼,笑道:“別想這麼多,將來還有需要你們幫忙的時候。”
分給姚家父子紅利,不僅是因為需要他們出力鍛造,更重要的是,她下一步的計劃,還需要有人襄助。
姚天歌鄭重點頭,低聲道:“我爹說了,以後你若有差遣,一定不可推辭。”
嗯,自己這算是龍傲天成功收到第一個小弟了?景祺想笑。
***
錦陽城北部。
府衙之內。
現任知府薛知高正在書房桌案邊,手裏握着厚厚的卷宗。
作為天聖三年的探花,他今年不過二十齣頭,就已經是四品的高官,坐鎮錦陽城這等軍事要地,在朝堂上絕對算得上出眾了。
手中快速翻閱着卷宗,厚厚的一摞很快看完。抬頭衝著等候在堂中的屬下道:“確信絕無遺漏。”
守備夏崇連忙躬身道:“屬下此番不僅將錦陽城內,連同周邊地帶都徹查了一遍,絕無遺漏。符合條件的孩童共計三十四人,除有六人夭折之外,其餘近況,皆已詳述。”
察言觀色,又補充道,“此番動用的都是嘴緊之人,絕不會泄露消息。”
薛知高這才露出滿意的表情:“你做得很好。”
揮退了屬下,他起身拿着卷宗,往東院走去。
進了寬敞的正堂,就看到主君容王黎縝正站在沙盤前,凝神思索。謀士秦博月和幾個武將站在旁邊。
知道他們在討論軍務,薛知高不好打岔,將卷宗塞進懷裏,湊到了沙盤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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