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冷宴
“那老妖，在你進城開始就注意到你，我早已經被他控制…那些捕快，士兵，都是故…故意的…”
蘇尚突然這樣悄悄在蘇炎耳邊說到，然而讓蘇尚有些吃驚的是，蘇炎聽到他的話居然沒有任何反應，還是面帶微笑的看着在座的所有人。
那道人看着蘇尚跟蘇炎說著什麼悄悄話，但他只是眼睛一眯，似乎毫不擔心有什麼變化，也默不作聲，靜靜等待着蘇炎，想看蘇炎有什麼做法。
“勞煩諸位備宴，小子蘇炎誠惶誠恐，然昨日夜宿荒山，醒來已是這副模樣，身無分文，不曾全禮，萬分抱歉！”
蘇炎拱着手賠禮道歉，但身子確是毫不客氣坐下，還不動聲色的拉蘇尚一起坐下。
蘇尚看他這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模樣，看在眼裏，急在心裏，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被蘇炎那麼一拉，蘇炎異於常人的力氣讓蘇尚十分吃驚，沒來由從蘇炎身上感覺到了一股莫名的安定。
“咳咳，無妨無妨，主客既然已到，那就開宴！！”
蘇尚還未講話，坐在主位的那位道人突然高聲喊到。
道人話音剛落，這大廳上下數盞燈隨即點亮，光照整個房間，這通壁幽光，把這大廳照的亮如白晝。
與此同時侍者，奴婢聞聲而來，端着玉盤珍饈，山珍海味再次上場，換下之前略顯涼氣的菜肴，儘管在這之前還未曾有人動過筷子。
蘇炎默默看着這些一言不發，心裏不由得想到，不愧是大唐盛世，邊陲小城都能有如此奢靡生活，那人族都市，天子腳下又會有何等風采？
想到這裏他也對接下來的行程，有了更多憧憬，不過眼前事也要好好解決才是。
蘇炎眼神掃過那道人，心裏已經有了安排，師傅教過他一些“小法術”雖然有些限制，此時正好拿這道人試刀。
但還是要確定清楚，未免傷及無辜，害了好人。
“這位蘇公子，在下吳羽，道號吳道子，現居蘇尚縣令門下，做門客，有禮了！”
“有禮了！”
等飯菜上桌，塵埃落定，那道人率先起身，對着蘇炎回禮，其他人也跟着起身，像提線木偶一樣異口同聲，回復有禮了三個字。
“小子不過一介白身，竟受如此大禮，有禮了，有禮了！！”
蘇炎看着眼前的場景眼睛一眯，隨後面色如常，端起面前琉璃酒杯，毫不猶豫一飲而盡。
“好，好，好！”
吳道子看蘇炎如此豪爽，連道三聲好字，他那乾瘦深陷的眼窩下，雙眼正閃爍着精光！
“果然豪士，請閣下，再飲我這一壺好酒！！”
吳道子說著，從身後拿出一個小巧玲瓏的白瓷酒壺，這白瓷酒壺僅僅只有巴掌大小，但從他手上倒出居然酒水不斷，倒完滿滿一杯似乎還只是小意思。
這白瓷酒壺出的酒水也與眾不同，竟然呈紫色模樣，香氣撲鼻，這滿桌山珍與之相比，都無法蓋過，聞一聞香氣似乎如登仙境。
吳道子把這滿滿一杯交給侍女，侍女木然的端到蘇炎面前。
吳道子現在看蘇炎的眼神，就像是老鷹看着兔子。
不知在計劃着什麼陰謀詭計，他好不容易經營策劃了這麼久，本來只想鳩佔鵲巢，苟延殘喘，謀求一線生機，沒想到，上天竟然給了他更進一步的機會，多好的原胚啊！
坐在蘇炎身邊的蘇尚一看到這仙酒，之前他就是在這上面……他知道其中有詐，剛想要提醒蘇炎。
但他抬頭便看到吳道子那野獸般的眼神，老虎已經鎖定了獵物，斷然沒有放過的理由，如果有任何阻攔之物，必然會被瞬間摧毀。
兒子，孫子，妻子，等等影像在吳道子眼中輪轉，他們各個面帶恐懼，看着蘇尚的眼神都是渴求，似乎都在祈禱蘇尚能救他們出去。
蘇尚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一家老小都在這妖怪手上，如果敢開口，全家性命不保…但要是不救蘇炎，那自己就再也回不了頭了，這治下數萬百姓也會淪為妖怪血食，行屍走肉…
“啪，啪，啪！”
但蘇尚始終沒能開口，喝着自己的悶酒，不敢再抬頭，他把桌子拍的震天響，似乎藉由此種行為，能讓他心安一些。
“咳咳！”
吳道子深咳兩聲，正想說些什麼。
“咕嘟咕嘟！”
蘇炎接過侍女手上的酒杯，二話不說，仰頭一飲而盡，他擦了擦嘴說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好酒，好酒，吳道長此酒香甜可口，綿長溫潤，真是好酒，不知還有沒有？”
蘇炎喝完之後不知為何突然高聲吟詩，然後對着吳道子要酒喝，此時他雙眼有些發紅，像是酒癮犯了的爛酒鬼，就差沒去搶吳道子手上的酒壺。
“好詩，好詩，此詩若是傳出，必是翰林之才，哪是白身做得？若是蘇小弟不嫌棄在下，為兄痴長你幾歲，就斗膽與你兄長相稱，自是兄弟，這美酒當然管夠，來，為兄與你同飲！！”
吳道子說著給自己也倒上滿滿一杯，然後把整個酒壺都交給蘇炎。
“咕嘟咕嘟！”
蘇炎也不客氣，沒說什麼，只是拱拱手似乎是急不可耐了，趕緊拿着酒壺倒酒喝，大口大口一點也不避諱。
“啪！”
後面似乎是嫌棄倒酒太慢，他急得把酒杯都扔在地上摔的粉碎，直接對着酒壺壺嘴喝，一時間這大廳內只能聽到蘇炎大口喝酒的聲音。
吳道子看着蘇炎那牛飲的模樣，嘴角不由得抽動，這仙人醉也是他好不容易搞到的寶貝，雖然也不是很值錢的東西，但是被蘇炎這樣當水喝，那也是讓他一陣肉疼。
不過之後如果能按他計劃發展，那浪費一壺也無所謂，只要能獲得蘇炎這樣絕好原胚，就算是讓他道基受損也無妨，就幾壺仙人醉絕對血賺。
“炎弟，炎弟，慢點喝，慢點喝，兄長別的不多，但這大江南北去處多了，這美酒絕對管夠。”
吳道子說著又拿出一壺酒來，他覺得蘇炎已是盤中餐，絕對飛不出自己手掌心，他現在甚至已經開始關心蘇炎。
畢竟如果計劃成功之後，那就是自己的身體，要是自己的東西受損嚴重，那也不是他想看到的。
然而蘇炎根本沒管他，只是趕緊把酒壺拿走，繼續仰頭大口喝酒。
“什麼！”
吳道子突然有些吃驚，剛剛他只看到一股殘影閃過，他手上那壺酒就消失不見，這讓他差點暴走，還以為有什麼高手介入。
但什麼都沒有發生，僅僅只是蘇炎把酒壺拿過去了而已。
“這…怎麼可能，這種速度，如果他，這小子不會是扮豬吃虎隱世高手？師傅說的不能妄為…不…不可能…如果真是…不…不會的…他已經不行了，絕不可能是這小子！”
吳道子被這突然的變數，嚇得不敢輕舉妄動，在心裏天人交戰，到最後才發現蘇炎已經拿着酒壺，死死的昏迷在桌子上，這才讓吳道子鬆了一口氣。
吳道子還是有些不放心，小心翼翼，躡手躡腳的走到蘇炎面前，謹慎的伸出手在蘇炎鼻子下探了探。
直到感覺到蘇炎確實已經昏睡過去，出氣多，進氣少，他才放下心來。
“撲通！”
“道…道長，求求你，不要傷他性命…求求您…”
聽到撲通聲音，吳道子本來放下的心在這一瞬間又提起來，手裏已經拿好了拂塵，掐好法印，一看到是蘇尚，他又才放心。
“咳咳，放心好了，蘇縣長，我可是仙家得道之人，怎會做那歪門邪道之事，我可是要好好伺候這位小兄弟，你就放心吧，絕對會讓他完完全全，活的好好的！”
吳道子輕拍蘇尚的肩膀，表情十分誠懇，嚴肅認真，似乎真的不會把蘇炎怎麼樣。
“道…”
蘇尚知道這僅僅只是說辭而已，但他能怎麼樣，還想開口，吳道子就打斷他回道:“蘇縣長，這幾日多多麻煩，真是不好意思，今日有我結兄弟之交，令郎，令尊他們也該開心三日才對，你說對不對啊？”
“對…對…”
蘇尚聽完這話，剛剛抬起的頭，又再次垂了下去，他已經被死死拿捏，很多次他都想要一死了之，結了這段因果。
但家人存在不能讓他這麼做，這一縣上下的百姓更不允許他這麼做，他自己已經做了錯事，不能一錯再錯下去。
不然就算是千刀萬剮，下十八層地獄也無法贖罪，他現在只能寄希望於那位表親早點能來…
“那，好，今晚酉時，他們自會歸來，這宴席收拾一下，我去後山，千萬不要打擾我，不然？”
吳道子看蘇尚如此軟弱無力，他也懶得再與蘇尚虛與委蛇，直接了當的說出來，說完就扛着蘇炎往後山走去。
“是…是…”
蘇尚只能彎腰拱手回道，恭恭敬敬絲毫不敢抬頭。
“呼～”
一陣妖風飄過，吳道子消失在蘇尚面前，吳道子走的乾脆，他並沒有看到蘇尚看着後山方向，那飽含怒火的雙眼，那緊緊攥着的拳頭。
等蘇尚回到大廳內，所有飯菜早已經失去熱氣，菜香。
“母親，夫人，遷兒，我們繼續吃…”
“咕嘟…咕嘟…”
蘇尚眼淚滴在碗中，混合著淚水，空氣，他一口接着一口，這宴席上其他所有人木然的看着他，無喜無悲。
“遷兒這是你最喜歡吃的魚…夫人這是…”
蘇尚為每個人夾菜，記得他們每個人喜好，這年近半百之人，鬢角斑白，身形瘦弱，吃着這冷宴寒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