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百合花（上）
那個影子已穩穩地坐到她面前，“好久不見！”
只能抬頭了。
果真！看着對面似有一點點緊張、一點點尷尬的微笑的臉，“哦。”
吳玉也不太自在地回應。瞬間想到，不能承認收到那個信息了。
天哥拿過吳玉剛剛合上的書，看看書名，嘴裏念叨着，“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王朔......你愛看他的書？”
天哥只想找個話題打破兩人的沉默氣氛，對書，他才不感興趣。
“哦。”吳玉還是有點兒彆扭地應付一聲。
天哥不響，低頭擺弄着書，兩人重又陷入沉默。
此刻的吳玉，不知為什麼，沒了每次想立刻找借口離開的心，雖然這樣的彆扭。
天哥今晚，本來是早早地跟大家一起去了阿威的酒吧歡慶新年，郭豪將店也交給一個剛被提起來的店長負責。
但在酒吧，天哥怎麼都坐不住，往日的酒吧再怎麼吵鬧，天哥都覺得氣氛還不夠熱烈，總是經常給阿威一些提議，想讓酒吧更HIGH。
可是今天，他就是覺得太吵了，吵得他頭疼，就連看到小武跟順子在一起那麼開心，都不能讓他煩躁的心有一絲一毫的緩解，最終是給了郭豪一句，“我回店裏了”掉頭就走。
一路上，不是沒有期待，期待會在這樣的時候，看到吳玉坐在那裏，只看一眼就好。
進到店裏，吳玉確實在那裏。天哥看到吳玉的時候，可就不是看一眼就好的心情了，而是有些跟自己賭氣。一大老爺們兒，這算什麼？
靠！暗戀嗎？
怎麼都覺得有點猥瑣，甚至懦弱的感覺。
在辦公室里坐了一會兒，就走到吧枱，原想直接走過去，打個招呼，講幾句話，隨便寒暄幾句就好，鼓着勇氣讓自己去面對，有什麼呀？
可在吧枱看到吳玉安安靜靜讀書的樣子，又不想馬上過去擾了那份清靜。
支走吧枱的服務生，他自己坐在吧枱里，就這樣，吳玉看書，他看吳玉。
待吳玉合上書，天哥的腿腳，就跟着想靠近吳玉的心一起，走了過來。
沉默了半天的兩個人，不約而同要張嘴講話時，又都同時笑了。氣氛總算有些緩和。天哥還是示意吳玉先說。
“今天也在店裏啊？”吳玉實在找不到別的話題。
“啊......”天哥重新調整下坐姿，繼續說：“本來跟他們去酒吧熱鬧，不知怎麼了，今天還是頭一回覺得那不是熱鬧，是太鬧。”
說到這兒一笑，見吳玉只笑下回應，沒有講話的意思，又接著說，“你......很忙嗎？怎麼好多天都不來了，還是......”
沒等天哥說完，吳玉趕緊接口打斷他，“不是不是......”連着說了兩個不是，又覺得不是後面的話不好說出口，畢竟打斷了天哥的話。
人家沒出口的話，自己不好胡亂猜疑，可當時就是沒能冷靜地聽完。
“不是忙，怎麼都不來了呢？是這店看夠了，還是天哥哪兒得罪你了？”天哥明明是笑笑地在開玩笑，可吳玉就覺得話里全是對她的不滿。
看，果然不能亂猜，她原以為天哥要說“還是還把我當壞人呢”。
“不是啊天哥，您想哪兒了？”吳玉有些無奈。
“不是就好。”天哥真想多說一句：別您您的，聽着生分，可沒說出口，也許人家就想這樣跟他生分些呢。
吳玉今天看見天哥，從見到起，就強烈地感覺到，天哥心情不大好，本就沒回人家信息，心裏多了份心虛，現在又聽到天哥這樣有些哀怨似的不滿，才會馬上解釋。
“前幾天，出了趟門，回來之後又每天做新樓盤廣告，在加班，所以沒時間過來。”吳玉說這話時，很認真很急切的樣子。
天哥笑了，吳玉看得出來，這是一個發自心底的笑，吳玉的心情，也馬上好了起來。
氣氛突然就緩和下來，兩人各自的彆扭都不見了，像老友話家常一樣，東一句西一句，聊得倒也自在。
吳玉其實很想看看時間，直覺已經很晚了，可就是一直忍着沒有看手機，怕破壞掉剛剛融洽起來的氣氛。
就在一直想着怎麼找話題該回家的當口，聽到店裏有一處比剛剛熱鬧了一些，幾個人同是在倒數，“十、九......”突然就反應過來，大家是在等着新年的鐘聲，店裏當然聽不到新的鐘聲，是那群人自己在浪漫罷了。
吳玉收回目光看向天哥，天哥也剛好轉回頭，臉上掛着笑，在聽到那群人數到“一”的時候，天哥對她說：“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吳玉笑着回應，心裏想的卻是欠了天哥一句“聖誕快樂！”。
兩人的新年祝福尾音，淹沒在那一桌人的狂歡里，平日店裏安靜的氣氛也變得熱烈。
她是第一次在店裏呆到這麼晚，但心裏沒有遲回家的惶恐，倒有一點隱隱的快樂。
這是一個不一樣的新年，她的新年從沒這樣在離家以外的地方度過。
這是吳玉婚後第一次沒有跟安平一起過新年。
“這是我過得最開心的一個新年。”天哥眼睛定定地看着吳玉，眼睛裏似還有未說完的話。吳玉探究地看了又看，低轉了頭。
不用按鈴買單，吳玉拿起包打開拉鏈，天哥就明白了，“這次就算了，算天哥請你，新年嘛！”
吳玉沒有爭執，笑着道謝。
畢竟很晚了，儘管新年的夜裏，不會讓人擔心路上安全的問題，吳玉還是沒能拒絕掉天哥堅決要開車送她的想法。
兩人在車裏不說話，天哥開了車裏的音樂，是鄧麗君的歌兒，歌聲甜甜地，被外面的爆竹聲震得時隱時現。
外面的爆竹跟車內的音樂，倒也讓兩個不說話的人，沒有覺得多麼尷尬。
吳玉讓天哥把車停在了她家小區大門外，說小區很安全，送到這裏就好，進去停車不方便，天哥猜測吳玉也許是因為別的不方便，也沒有執意再送。
只告訴吳玉，他車停在這裏，等吳玉開門到家了，打個電話他再走。吳玉笑笑應着，一再的說謝謝。
到了家，也真就第一時間打了電話過去。
開車離開吳玉家的小區，天哥很開心，一起跟吳玉度過這樣的一個新年，不是約好的，卻比約好的還要讓人覺得舒服。
他現在這樣偶爾能看見吳玉，跟她說說話，就夠了。可是這次見面之後，又不知道下次的見面會是什麼時候，下次見面，又會是什麼情形呢？
想到這裏，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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