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說是“第一波”人類，是因為來的不止一人。

有四個人從不同的方向向著河邊而來。

最早出現的是十一點方向的那位老婆婆，她穿着有些破爛過於陳舊的衣衫、手中緊緊攥着個破麻袋，有些期盼地看着河邊的垃圾。應該是一位拾荒者。

但她的速度卻比八點鐘方向來的那三個年輕人慢了很多。

那三人兩男一女，穿衣打扮是精心準備過的，走在前面的一男一女手中竟然也拿着和河清瀾差不多的長夾子、戴着手套，看起來就像是來撿垃圾的熱愛環保好青年，不過後面那個高壯的青年手裏卻是拿着一個帶着三腳架的手機。這樣看來，他們又不像是來單純撿垃圾的人了。

三人原本說說笑笑地走來，卻在看到站在小土坡上撿垃圾的河清瀾的時候齊齊變了臉色。

在這一瞬間河清瀾感受到一絲惡意，他便把目光鎖定在了這三個人身上。

雖然河清瀾看着他們，但因為隔了一段距離這三個人的說話並沒有顧慮，只是壓低了一些聲音。但河神大人還是能清楚地聽到他們的對話。

“嘖！那小子是怎麼回事？他怎麼也在撿垃圾？是撿破爛的嗎？”個子最高個頭最大的青年眉頭緊皺。

“他怎麼可能是撿破爛的啊！雖然他穿的不怎麼好，但你們看看他的臉、再看看他的氣質，這樣的大帥哥就算是開直播什麼都不幹都能收穫顏狗打賞好嗎，我覺得他可能是咱們的同行。”三個人中的女生看清楚河清瀾的臉之後連喊了三聲卧槽才有點兒激動地開口，“畢竟水大佬的熱度太高了，肯定不止咱們想蹭流量。”

“不過他是新晉主播嗎？這樣的美男子我只要見過一面就絕對不會忘的，可我怎麼沒印象呢？”

女生這樣的表現讓她旁另一個身高略低但長得還行的青年黑了臉，青年看向河清瀾的眼神里就帶上了一絲嫉妒和嘲弄：“你沒見過就說明他是剛剛整好的唄，這年頭有多少想紅想瘋了的人不計代價的整容呢。他估計早就已經等着這個機會了，要不然也不可能來這麼早。”

這個男主播是絕對不相信有人天然就長成這樣的，明明那青年只穿着一身灰撲撲的Ｔ恤和長褲，卻愣是給他穿出了一種貧窮貴公子的感覺。而他自己身上的正版大牌都被襯得又丑又土。

“行了，別管他了。咱們趕緊去拍視頻，無論如何水大佬的微博熱度咱們要第一個蹭上！之後肯定還有很多跟風來這裏撿垃圾的，跟風的人多了就顯得假了！”

這矮個子青年又對着河清瀾那張俊美的過分的臉磨了磨牙，就迅速拉着身邊的兩個夥伴去旁邊的垃圾區拍視頻了。

河清瀾一邊撿垃圾一邊聽了全程，雖然他不太明白這三人口中“直播、視頻、顏狗、打賞、微博”等詞的意思，但河神大人聯繫一下他們邊撿垃圾邊對着手機鏡頭說話的行為和對話一想，大致也明白一點他們的意思了。

這三個人果然不是來認真撿垃圾的，他們應是來……引起別人注意的？

不過，吸引別人注意有什麼作用嗎？幾千年過去，人類的行為真是越來越奇怪了。

河神大人只看了他們一眼又繼續安靜撿垃圾，雖然那三個人只是做做樣子，但至少他們也確實撿了垃圾，就不用管他們了。

此時在水果罐頭瓶里的黑鯉魚狠狠甩了甩尾巴吐了個泡泡：“嚶嚶嚶！”

河神大人！魚魚知道他們是幹什麼的！魚魚給你解釋啊！

然後剛蘇醒來到人間的河神大人就被一條成精的魚科普了“手機、微博、短視頻、主播”等各種新時代知識。

也就明白了這三個人類為什麼要來撿垃圾——

原來是為了生活。

河神大人把他們的行為帶入一下古代的人類，大約這就是戲檯子和街上的雜耍班子沒有了地域的限制，可以直接通過那個手機視頻或者直播播出，然後收穫打賞。

河神大人看了一下那邊認認真真撿垃圾、甚至還給垃圾分類擺放了的一男一女，倒也覺得不錯。

不管他們是做戲還是為了吃飯，只要能認真撿垃圾，靠這個吃飯也沒什麼錯處。

甚至河神大人覺得如果這樣的“表演”能夠引來更多人愛護一下環境生靈、多來撿垃圾，也算是有些益處的了。

所以在前半個小時裏，河清瀾的心情還算不錯。

他還幫着那位拾荒的老婆婆多撿了幾十個塑料瓶子，河清瀾從這位婆婆這裏知道了有些垃圾是可以兌換錢幣的，但河神大人完全不需要錢，那幾十個塑料瓶子就被河神大人送給了這位婆婆。

等這位婆婆把這一片區域的塑料瓶都撿走之後，那邊拍視頻的三個人似乎也完成了他們的工作準備離開。

這原本沒什麼問題。

然而河清瀾抬頭便看到那個之前還提着一大兜垃圾、對着手機鏡頭說“希望大家愛護環境、保護我們自己的家園”的青年抬手就把手裏的那一大兜垃圾給扔了出去。

那一袋子垃圾在空中劃過一道拋物線、因為袋口沒有扎嚴而落了一路垃圾，最後重重地砸在河清瀾已經清理過的沒有垃圾的土地上。

這青年是當著河清瀾的面把垃圾扔出去的，哪怕他看到河清瀾正站在那裏看他，他臉上也沒露出半點羞慚的表情，反而歪着頭揚着眉毛，對着河清瀾露出了一個囂張又得意的笑。

他的口中還無聲地說出了兩個字：“垃圾。”

河清瀾：“……”呵。

青年直接扔了那袋子垃圾，而他旁邊的女生好一些，沒有把手裏的那一袋子垃圾給隨意亂扔，卻也直接放在地上不打算管了。甚至就連他們戴着的手套和撿垃圾的夾子，也都被兩人給扔到一旁，顯然是不打算再來。

女生看到身邊青年的動作，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地瞪了他一眼。但矮個青年卻完全不以為意，他就扔垃圾了，那個整容小白臉能把他怎麼樣？穿的那麼低檔一看就是個窮鬼。

然而他們沒走三步就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

“停下。”

這聲音清亮悅耳，聽入耳中就像是溪水潺潺的悠然清新。明明是帶着些強硬的詞語，卻很難讓人生出反感。

當然，只是很難。

矮個青年聽到這個聲音先是一愣，然後就是一驚。

這個聲音距離他太近了，就像是從他背後傳來的一樣，但他身後不可能有……人？！

他轉頭就看到了站在他身後的那個整容的過分好看的小白臉。

近距離看的時候這張臉就更加完美引人，矮個青年甚至發現這個小白臉的臉上看不出一絲化妝的痕迹，而他皮膚瑩潤無暇，別說痘痘，連個毛孔都沒啊！

這他媽到底在哪兒整的？

不過驚訝過後他就感到了異常的惱怒，頓時就凶着一張臉大聲說話：“你這人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就跑到我們後面了？還有你誰啊你說讓我們停下就停下，你以為你算老幾？”

張峰這樣說著就伸手想要去推搡河清瀾，但他的手卻完全沒法觸碰到河清瀾。像無法握住水流。

河清瀾沒理這人囂張的態度，只是雙眼看着他們，一字一句：“把你們剛剛扔的垃圾撿起來，放到那邊的垃圾堆里去。”

河清瀾的語氣很是平靜，態度也半點都不強硬。但無論是那高壯的拍攝青年還是旁邊的女生都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壓力。

孟甜甜甚至不太敢看眼前這個已經被她列為仙男級別的帥哥的眼睛，看一眼就好像呼吸都被壓迫住似的。

她到底也是覺得自己的行為有點理虧，畢竟剛剛也拍了要愛護環境的視頻。再加上說話的是個仙男帥哥，孟甜甜漲紅了臉點了點頭：“不好意思，我這就去。”

然後她就小跑着把自己撿的那一袋子垃圾給提起來往指定垃圾堆去了。

拍攝的高大青年牛壯倒是沒直接行動，不過他對着河清瀾的雙眼又看了兩秒，也沒說話地直接去幫孟甜甜了。不是他特別聽話，而是對上那雙眼睛，他竟然也覺得有點兒慫。

於是三人組就只剩下了矮個青年張峰。

然而他卻沒有半點要回去撿自己扔的垃圾的意思，反而因為孟甜甜和牛壯的妥協更加惱怒。他沒來得及拉孟甜甜，此時的怒氣全都對着河清瀾來了，張口就是一串不堪入耳的逼逼。

“傻逼垃圾我艹你大爺！你＠＃￥＠＃！￥＆×％￥＠！！！”

“老子就扔垃圾了怎麼樣？你也不看看這條河本身有多臟！你還真他媽打算在這裏認真撿垃圾呢？！這河是你家啊？！老子今天就把話放到這兒了！我他媽回去撿垃圾我就是你孫子！”

“哈，而且老子不光不撿垃圾，老子還製造垃圾呢！你能把我怎麼樣？！”

張峰說到最後直接一口唾沫吐到了地上，那樣子就像是要把那唾沫給吐到河清瀾臉上似的。

這極其無理的畫面讓水果罐頭裏的黑鯉魚憤怒地高高躍起，當場就是一個遠距離噴射，一口捲起旁邊的腐爛黑泥就噴到了張峰的臉上。

“嚶嚶嚶嚶嚶！！！”我河神大人你也敢不尊！！

黑鯉魚這控制着河泥噴過來的行為讓河清瀾停下了手裏的動作，他原本是打算把那口唾沫給重新塞回這人類的嘴裏的。

但現在看來，大約腐臭的黑泥更適合他。

不過，除此之外，該做的還是要做。

在張峰見了鬼似地瞪着那個十米外在罐頭玻璃瓶里給他比中指的黑鯉魚的時候，他聽見了河清瀾的聲音：

“倒也不能把你怎麼樣。”

“只是能讓你撿垃圾而已。”

張峰嘲諷一笑，剛要張口逼逼，突然就看到小白臉伸手在他肩膀和肚子上點了一下，然後，鋪天蓋地的疼痛和控制不住的癢意，讓他整個人都崩了。

“哈哈哈哈哈哈啊啊啊啊好疼啊好疼啊我胳膊好疼啊！”

“哈哈哈哈好笑好癢哈哈哈哈！”

旁邊撿垃圾回來的孟甜甜和牛壯一臉震驚地瞪着已經受不了滿地打滾的張峰，再抬頭看河清瀾，仙男已經變成妖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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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清瀾：好好說話你不聽。

黑鯉魚：he，t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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