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河清瀾伸出兩根手指提溜起這片河域裏最後的河之生靈。

有些嫌棄地看了一眼這條黑丑魚身上斑駁的鱗片和滿身污泥，手指微動涓涓清流就從他掌心湧出開始沖刷並修復着黑丑魚的全身。

然後肉眼可見的、這條在水無源微博里彷彿死魚的黑丑魚就開始了華麗的變身——

新生的剔透鱗片從它身上重新長出、被靈水浸潤過的魚眼也變得水潤有神、就連那斷裂的魚鰭和尾鰭都附上了一層瑩潤的水光，變成了上等的黑色半透明綢緞一般漂亮。

哪怕它依然還是一條黑色的鯉魚，但現在的黑鯉魚也絕對和“丑”沾不上半點關係了，它看起來華麗神秘顯得高端大氣上檔次了太多。如果用價格來衡量的話，大約是從一塊錢半賣半送，變成了至少一百塊一斤的上等魚了。

“嚶嚶嚶！！！”河神！河神大人！

河清瀾聽着這條黑鯉魚奇奇怪怪的叫聲抽了抽嘴角，原本向上拖着鯉魚的手掌向下一翻，他手中的水流就自動環繞彙集變成了一個圓形球體的模樣、剛好把黑鯉魚給圈在了水中，就像是個圓形的小魚缸一樣。不過是自帶懸浮功能而已。

“好了，別在這裏對我嚶嚶。”河清瀾救了魚靈，才抬眼仔細看着眼前的“清瀾河”。而後他伸手一招，那之前崩碎的藍色珠子的殘片便飛到了他的掌心之上。

源泉靈珠。

這是河清瀾沉眠之前為了穩固河流而用自己的神力凝聚而成的靈珠，有靈珠所在的清瀾河流區域，無論是河中生靈還是河岸草木都會受到靈珠滋養、而後這些生靈草木再以勃勃生機反哺河流，從而達到極佳的良性循環，讓河流長長久久的流淌下去。

這樣的源泉靈珠他在整條清瀾河之中凝聚了六顆，分別放入了不同的河流區域，可以說只要不出現什麼巨大的天災人禍，清瀾河必定能夠千萬年不斷、滔滔奔涌。

然而，他醒來了。

白衣青年垂下了精緻的眉眼，不過千年的時光，他就被迫驚醒，醒來看到的便是這樣千瘡百孔的他的本源之河。

這片河域隸屬於清瀾河的下游，再流經幾個城池就會歸流入海。然而現在的這裏卻水枯河斷、靈珠崩碎。

而這還並不是第一顆崩碎的清瀾河靈珠，他從雪山起源一路踏浪而來，除了最上游區域的一顆清瀾河源泉靈珠還完好無損，中游之後的五顆源泉靈珠三顆崩碎、一顆極黑、一顆消失無蹤。

六去其五。

河清瀾才會從沉眠之中被驚醒，然後，差點兒再因為極度驚怒氣暈過去。

他的河！

他的華洲最美清瀾河！！

他的古往今來被無數文人墨客讚美的生命之河！！！

成了如今這三處大斷流、兩處極污之地、一處靈場混亂的讓河神痛心至極的模樣。

俊美又愛美的河神大人深深吸氣閉上雙眼，努力控制住用滔天巨浪沖了所有的衝動。然而吸入鼻腔的已不是從前那臨水之畔甜美濕潤的空氣，各種垃圾堆積在一起的腐臭味兒差點兒把河神大人一波送走。

河清瀾：“……”

淦！人類這種污染世界的生靈，全都淹死吧。

蘇醒第一夜，河神大人已經被氣得會說髒話了。

然而，不管再怎麼在心中罵罵咧咧、再怎麼想用河水沖了這一整個城池，河神大人最後還是沒有水淹碧城。

不光是因為此時人類生靈是這方世界的主導、關乎整個世界的氣運未來，隨意滅掉一片很可能招來天劫。更重要的是末法時代還未過去，雖然世界有靈氣復蘇的跡象，然而至少現在這方世界還是靈氣稀薄的。

靈氣稀薄等於他的力量也不是很夠用。

他已經沒了五顆源泉靈珠、清瀾河又被禍禍的快沒了，河神大人所有的神力都得省着點用，至少在恢復清瀾河本體、他的力量完全恢復之前，他不能隨意水淹全人類。

河清瀾：“……”

所以，先記着賬吧。

反正，河神報仇，千年不晚。

河清瀾再次嘆息一聲，把體內的河神之力注入那顆碎裂的源泉靈珠。

在黑鯉魚喜悅的嚶嚶聲中，那因為河水斷流而崩碎的源泉靈珠碎片開始自動粘合，直到重新成為一顆剔透的冰藍色靈珠之後才停了下來。

不過，這顆源泉靈珠這並沒有完全復原，它身上還有密佈的細小的蛛網裂痕，像極了一顆即將碎裂的、脆弱的藝術品。

“嚶嚶？！”黑鯉魚着急地搖頭擺尾看向它的河神大人。

河清瀾抿了抿唇：“單憑河神之力無法徹底復原源泉靈珠，需要河之生靈與草木與它相輔相成。”

“嚶嚶嚶！！”有黑啊！黑是河之生靈！

河清瀾撇了這百里獨苗一眼，“你自己不夠。”

他又把目光轉向這片滿是垃圾、禿地的河域，“要清水重流、生靈滿河、草木豐盛……才能慢慢修補好源泉靈珠。”

“嚶……”黑鯉魚一下子變得無精打采起來，即便是它剛剛開靈不久的小腦殼也明白這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

這片河流早就已經沒有了其他生靈了，要不是它因為常年守着源泉靈珠、得到了點河神的本源之力開智吸納天地靈氣，它大概也是堅持不到河神降臨的。

這裏又臟又臭，別說生靈滿河、草木豐盛了，就是好不容易因為天降甘霖與河神到來而重新流淌的那些河水，流過這片區域的時候也都從無色的水源變成污水了。

這可怎麼辦？愁死魚了啊嚶嚶嚶！

巴掌大的黑鯉魚在河神小水缸里急得轉了好幾個圈圈。

河清瀾伸出細長的手指輕輕彈了一下它的小腦袋：“莫急。”

“雖然難些，但我既已醒，它就會好起來的。”

雖然這條河上的各種垃圾堆積成山、河流上游有幾個製造污水的區域、河邊的草木早已枯死、河中沒有生靈。

但這些對於強大的河神來說都不是什麼難以解決的事，他揮揮手就可以……

河神大人這樣想着，準備調動體內的靈力先消除一部分的河邊垃圾，然後他震驚地發現，他靈力空了。

靈！力！空！了！

河神大人的臉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他堂堂華洲最強河神、能硬剛火神雷神暴打雨神的清瀾河神，竟然沒靈力了？！

他只不過是從雪山一路東行至此、碎了五顆本命靈珠、本體河快要斷流、修復了一顆靈珠而已……

河清瀾抿了抿唇，諶藍的眼瞳劃過一絲委屈的流光。

行吧。

情況確實有點兒糟糕。

那、那就先省着點兒力量吧，修養幾天恢復靈力再說。

“嚶嚶？”河神大人您怎麼啦？

河清瀾郁猝地戳了一下黑鯉魚，“無事。只是有些累。休息一下，明日……你同我一起恢復清瀾河罷。”

然後河神大人就想要找一塊乾淨的地方閉眼休息，吸納一下天地靈氣。

結果到處都是臟污垃圾，在這片河域裏竟然找不到一塊乾淨的地方。

河神大人捂了捂心口：“……”氣死神了，嚶嚶嚶！

於是怒極的河神大人一晚上沒休息，找了個稍微乾淨一點的地方，冒雨撿了一晚上的垃圾。

好在哪怕河神大人靈力大減無法一下子清除一個區域的垃圾，但此時藉助天上的雨水，他卻可以控制着一部分水流捲走、堆積一些垃圾。只是這些水流是無源之水，沒有成為他的河之水，他控制起來也略微有點兒麻煩。

但，總歸比一個一個的撿垃圾來得強。

好不容易過了一夜、在雲銷雨霽之時，河清瀾總算是用水流清出了半個足球場那麼大區域的土地，這片土地算是河邊比較高的點，一夜的雨水不會積到這裏。

而那些被水流捲起來聚在一起的垃圾也被堆積在一百米外的垃圾點，讓這一小片地方看起來整潔乾淨了不少。

剛剛蘇醒、力量透支、本體重創，哪怕是強如河神大人也有些吃不消。

而且，河清瀾敏銳地發現這片區域的天地靈氣之稀薄已經到了令神髮指的地步，一夜過去，他的神力大約只恢復了頭髮絲那麼一點吧。

連無垢無形的神靈之體都快維持不住了。

河清瀾：“……”

於是原本在純凈的河神之水裏游來游去的黑鯉魚震驚地看着它的河神大人眼睛一閉一睜，忽然整個神都變了樣！

大人周身的水靈之力被收斂到了極致、原本只是縮短了一點的頭髮和改了樣式的衣服，也瞬間變成了普普通通、灰撲撲的更不亮眼的樣子了。

如果說之前河神大人的樣貌是神靈入凡、變成了一位俊美貴公子，現在的河神大人就從貴公子變成了不修邊幅的美貌窮小子！

嚶嚶嚶它絕美的河神大人！！！嚶嚶嚶竟然淪落至此！！！

黑鯉魚還在嚶嚶嚶，然後它很快就發現河神大人憐憫地看了它一眼，隨手從垃圾山裡抓出了一個沒有蓋兒的大罐頭瓶，在黑鯉魚震驚的魚眼中，把大罐頭瓶洗了洗然後把它和河神之水倒罐頭瓶里了！

噗通！

跌落罐頭瓶的黑鯉魚還一臉懵。

不是，它一條開了智成了精的鯉魚，竟然淪落到住罐頭瓶的地步了嗎？！

然後它的河神大人嘆了口氣拍了拍瓶子：“我靈力不足，要省着點用。只能委屈一下你了。”

“不過我現在也是封閉了絕大部分力量的凡人之體了……凡人之體有點沉重啊。”

黑鯉魚的魚眼裏猛地湧出兩行熱淚：“嚶嚶嚶！！！”

魚魚不委屈！大人您才委屈啊嚶嚶嚶！！我尊貴的河神大人變成人類美窮慘了嚶嚶嚶！雖然還是那麼美，但是魚魚好心痛！！

然後，流着淚嚶嚶嚶的黑鯉魚就蹲在罐頭瓶里眼巴巴的、看着它的河神大人變出灰撲撲的手套和夾子，繼續撿垃圾。

當第一縷晨光照在清瀾河細小的水流上反射出光芒時，撿垃圾的美窮慘河神大人看到了第一波來到河邊的人類。

※※※※※※※※※※※※※※※※※※※※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是什麼？

河清瀾：滿級，沒藍，變醜。假笑.jpg。

黑鯉魚：我的神靈成了美窮慘！嚶嚶嚶！！

水無源：嘲諷老婆慘，可能還會繼續嘲諷然後自己打臉追妻的樣子……

前一百還有小紅包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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