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十分鐘后,看起來沒有任何錶面傷但始終呲牙咧嘴面目猙獰的體校生們乖乖地坐在了沐恆的對面。
燒烤攤看起來很平靜。
只有距離桌子兩三步的地方傾倒的幾隻翻滾的啤酒瓶,才能讓人窺見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
沐恆慢悠悠地摘掉了塑料套,拿過不知道誰遺留的打火機,丟到空曠的水泥地上一把燒了,這才坐下讓熊應放開朱老師。
綠毛表哥倒吸着涼氣坐下酒要給沐恆倒酒,被沐恆攔住,換了紅罐牛奶。
綠毛:“……”
咱也不敢說,咱也不敢想。
連他表哥都挨打挨得不敢放肆了,他還敢說什麼?
只見沐恆特別老大哥地捧起杯子抿了一口,一本正經地指着自己微微發紅的指骨,對那群排排坐的體校生說到:“你們看看,我手都紅了。”
綠毛表哥忙不迭地點頭:“是是是,對對對,我們的錯我們的錯。”
沐恆繼續教育:“打架一點都不好,是不是?”
身上還在隱隱作痛的綠毛表哥:“是是是,對對對……”
沐恆:“要做新時代的文明混混……”
綠毛:“……”
師父!師父!別念了別念了!
他今天中午擱學校午休的時候,差點做噩夢去西天取經,嚇得從凳子上摔下來。
終於被放開的老朱就看見了如此和諧而有教育意義的一幕:“……”
剛剛發生了什麼?我錯過了什麼?我的學生做了什麼???
他坐在旁邊那桌,滿臉愕然地看着這邊對坐的兩方人,熊應跟荊思危一左一右地護法夾着老師。
“你……”
沐恆別過臉看向懵圈的老朱。
他十分的誠懇:“老師,您看我們現在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要不這事兒今天就算了?”
老朱:“啊這……”
熊應還好笑地在旁邊給沐恆幫腔:“老朱,咱班可就這一個沒背處分的獨苗啊,您可別想不開啊。”
沐恆看了一眼手機時間。
“咱得送老師上公交了,要不然就得想辦法打車了。”
熊應:“好嘞。”
班主任老朱就這麼迷迷糊糊地被熊應跟荊思危架上了末班公交。
他直到車開,都愣是沒想明白,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明明是劍拔弩張的兩堆混混學生竟然在短短的十幾分鐘裏坐到一塊喝起了牛奶,還把奶言歡?
沐恆站在公交站台旁邊瞥了綠毛表哥一眼。
綠毛表哥立刻意會,帶頭朝着登上末班公交的老朱彎腰,喊到:“老師再見!我們不打架了!老師放心!”
直到末班公交的影子徹底消失在遠處,沐恆才正式別過臉看向綠毛。
“你想幹什麼?你們應該不是那種稍微挨點打就會認慫的慫包吧?”
綠毛表哥想了想,還是開口:“我感覺你確實很能打,這一點我們都是服氣的。”
要不然也不會五分鐘就把他們全都放倒了。
剩下的另外五分鐘沐恆都在把他們從地上拽起來,準備放倒第二次。
綠毛的表哥比綠毛要更有眼力勁兒。
他只在軍訓教官的身上看到過這種絲毫不拖泥帶水的打架風格,而能打出這種風格的人絕大多數都是有兩下子的。
跟他們這群光有體格的體校生又是不一樣的存在了。
而且,他還想着要拉攏沐恆,這樣下次帶上他去夜市晃悠,多少也能占上點便宜,總不至於像之前一樣被另外一群混混給灰溜溜地趕出來。
或者更進一步的,說不準還能從沐恆身上學到兩招,以後干架幹起來就更威風了。
綠毛表哥:“這樣吧,今天這事就算我冒失,咱們上酒吧整兩杯好的,以後就算是朋友了。怎麼樣?”
出於團結同學和諧社會的考慮,沐恆最終還是答應了。
“行。”
……
他們去的酒吧很熱鬧。
而且來來往往的都是比較年輕的面孔,即使是頂着一頭彩虹爆炸頭的沐恆站在中間,看起來也不會突兀。
沐恆還沒進門就先注意到了靠在門框旁邊吹風的美少年。
之所以注意到對方,並不是因為他的髮型有多麼的特立獨行,而是因為在昏黃的暖色路燈的斜影下,他的側臉看着有一點隨時都要飛起來跳太空步的味道。
深粟色的碎發整齊微卷,飄在額前看起來就很漂亮。
即使是小亮片皮衣這個人穿着也並不奇怪,還很合適,或許是因為身材比例夠好。
只見對方雙眼迷離地站在台階之上,微微垂眸盯着沐恆一群人。
沐恆跟對方對上了視線,本能地友好打招呼——“晚上好。”
酒吧小老闆林琿:“……”
這擱哪兒來的憨憨好學生?
沐恆往前走了一步,端詳着對方泛着醺紅的臉色,認真思考了兩秒:“你需要幫助嗎?”
林琿:“……”
這好學生的味兒還挺純正。
他想着,撐起有點喝高了暈乎乎的頭,迅速地貼到了沐恆的身邊,輕笑一聲,格外放肆道:“小朋友,一晚上多少錢,嗯?”
綠毛跟綠毛表哥:!!!
所有小混混都覺得林琿要挨打了。
旁邊剛剛從酒吧里出來的客人還衝着林琿吹口哨。
“蕪湖!林老闆秀啊!就出來這一會兒就連學生都釣上了?”
實際上林琿連沐恆的一根頭髮絲都沒碰到。
他只是彎着腰低着頭,站在高一級的台階上,在沐恆的耳邊跟他說話,后一句的聲音壓得極低——“這裏不是你這種學生該來的地方。”
沐恆瞥了一眼煙熏妝很濃的林琿。
光看沐恆的眼神,林琿就能深刻地意識到這是一個很倔的人。
他一把拽住了沐恆的胳膊,決定把人拖進他的老闆休息室里好好說教一下。
畢竟他也很難得遇到這麼純種的好學生,跑來他的地盤,還讓他想要大發善心好聲好氣地把人給送出去。
除了兩位當事人覺得他們是在正常的溝通交流以外,剩下的路人跟小混混都覺得氣氛有些過於僵硬,露出了緊張的表情。
沐恆被林琿拖着進了進門不遠處的休息室。
林琿沒關門。
只是問了他一句:“朋友,大晚上的來這兒幹嘛?”
沐恆看了一眼休息室門牌上寫着的酒吧營業時間,晚八點到凌晨五點。
“我不晚上來,白天來讓鬼接待嗎?”
林琿愣了一秒,然後笑瘋了。
他笑得直接坐在了休息室里的懶人沙發上,還打了好幾個滾。
沐恆:“……”
笑點有點低啊。
林琿抱着自己笑得狂抖:“哈哈哈哈……讓鬼接待!哈哈哈……”
沐恆就站在旁邊看他笑了三分鐘才停。
中間他還打開手機,回復了一條來自我愛學習APP營銷組組長的消息。
【組長:剛剛測試了一下發帖,我發現所有帶了董事長您的名字的帖子,好像都發不出去。】
【沐恆:那就取個朗朗上口的跟“伏地魔”差不多的代稱,不要什麼事都拿來問我,發揮自己的想像力,好嗎?】
笑完的林琿正經了起來。
他問沐恆:“不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沐恆:“我開過酒吧。”
林琿:“然後呢?”
沐恆:“倒閉了。”
林琿歪起腦袋端詳了沐恆兩秒,似乎發現他說的都是真話。
於是——“哈哈哈!倒閉了!哈哈哈!”
一群跟沐恆一起來的混混學生們就聽見黑暗的休息室里傳來一片排山倒海的狂笑。
本來還想衝進去把沐恆給拉出來的熊應:“……這啥情況?”
荊思危默默搖頭。
綠毛表哥:“這小子有兩下子啊,這麼快就跟酒吧老闆打好了關係。”
四隻體校生嘖嘖稱奇。
綠毛: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問,咱也不敢想。
根本不知道林琿笑點在哪的沐恆:“……”
謝謝,腦殼已經開始痛了。
但最後他還是跟林琿哥倆好的勾肩搭背從休息室里出來。
林琿笑得眼妝都快花了,眼角亮晶晶的一揮手:“來人,給這位——”
正好站在門邊的綠毛立刻狗腿子地提醒到:“水木木。”
林琿停頓了一秒,然後繼續:“對對對,給水哥上深水——”
沐恆果斷拒絕:“我不喝酒。”
林琿指着酒吧門口那一排飲料。
“來來來,喝什麼,自己拿。”
沐恆拿了最角落裏的紅罐牛奶。
他邊開罐子還邊吐槽:“你們這裏的衛生不行啊,看看牛奶瓶子上都落灰了。”
熊應:“……”
按照道理來說,應該也沒有人會跑到酒吧來喝牛奶吧?
“哈哈哈!”
林琿這次直接笑得錘牆,邊錘還邊從櫃枱里也拿了一罐牛奶,從調酒師的手裏搶走了擦杯布。
他擦乾淨罐子的正面,打開牛奶,自顧自地按着沐恆的紅罐撞了一下杯。
“好耶!喝奶奶!”
沐恆:“……”
他默默地把求助的視線轉向旁邊被搶了擦杯布的調酒師。
調酒師:“他沒醉。”
頓了頓:“真沒醉,不信你看他拿罐子的手,穩得一筆。”
沐恆:“……”
他怎麼連標點符號都不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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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子回頭外交頭牌破防專家主業臨時工副業情詩之王少年林琿上線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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