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中秋詩會
兩個時辰后,
天色已晚。
宗澤背着手,在書房裏來回踱步,若有所思。
外面突然傳來幾道輕輕的敲門聲,
隨即一名三十餘歲的文士走了進來。
此人名叫王宣,是宗澤的學生,也是他的門客,為人精明果敢,平時很受宗澤倚重。
“遵照先生吩咐,屬下已經將嵇仲先生安全送回雲居寺了。”王宣恭謹說道。
宗澤聞言,點了點頭。
“如此甚好,如今天下不平,強賊橫行,嵇仲身份貴重,萬萬不可有所閃失。”
“請先生放心,一切屬下皆已安排妥當,又有張仲率五十兵士在雲居寺護衛,定可護得嵇仲先生周全。”
宗澤滿意地笑了笑。
王宣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
宗澤看在眼中,
想了想,便微微一笑。
“嵇仲此人最愛清凈,不喜被人打擾,他此行專為探望老夫而來,是以隱匿消息,待到數日之後,他便會離去,你和張仲且先辛苦幾日。”
王宣急忙拱手抱拳,“先生說的哪裏話,先生有事,弟子服其勞,豈不是應當的。”
“中秋詩會的事,籌備的怎麼樣了?”宗澤又問道。
中秋詩會,每年春暖花開的時節,便會在襄州舉行,這也是襄州每年規模最大的一次詩會,每當這時,無數才子將會來此,群賢薈聚,爭相展現自己的才華。
就連襄州知州這樣的本地最高長官,都會前來參與。
“先生放心,一切皆已就緒,四大豪族捐了不少銀錢,向家更是慷慨地將自家園林暫借了出來,知州和通判大人也會前來,
此外,才子張嵲雖然正在遊學,但聽他家人說,這兩天他便會回來。”
宗澤點了點頭,“張嵲號稱襄州第一才子,他若不來,詩會可就少了幾分光彩。”
王宣笑了笑,“丁喬也不錯啊,屬下聽聞,為了這場詩會丁喬可是準備了很久,聽說他已經好幾個月,閉門不見客,終日只是埋頭詩書之間。”
“丁喬這個人,好勝心極強,去年中秋詩會,他惜敗給張嵲,心中一直憤憤不平,憋着勁,打算在這一屆詩會擊敗張嵲。”
宗澤聽了,哈哈大笑,“張嵲,丁喬,此二人乃是我襄州難得的青年才俊,有競爭,才有進步,
長江後浪推前浪,能看到這樣優秀的後輩,老夫也是心滿意足了。”
說到這裏,宗澤突然心中一動,想起一人來。
“對了,今日的詩會,你覺得何人不錯?”
“這,”王宣皺眉想了想,便搖了搖頭,“恕屬下直言,屬下今日,並未看到太過出類拔萃者。”
宗澤若有所思,停頓了一下,“嗯,那個寧策……,手段不錯。”
“寧策??”王宣怔了怔,他的臉色,看上去有些哭笑不得,“先生,此人雖然長相俊秀,但氣量狹小,才能平庸,全靠他父親對州學的捐助,先生才允許他門下旁聽,這樣一個人,又有何手段可言?”
“氣量狹小?”
“氣量若不狹小,如何被人激了幾句,便當眾砸了硯台?”
“才能若不平庸,又何至於寫不出詩,被人嘲諷?”
宗澤臉上,也露出了猶豫的神色。
“這,倒也是,不過……,
此人後來給自己洗脫冤屈的那一段,當真讓老夫眼前一亮,做事沉着冷靜,一步一步把李培等人帶進預先設好的陷阱,如此手段,讓人驚艷,更讓老夫有種與先前判若兩人的感覺。”
“這,或許是巧合罷了。”王宣沉吟說道。
“巧合么?”
宗澤凝神想了片刻,
“老夫既然主管州學,為國培育、發掘人才,便是老夫刻不容緩的義務,
此人雖然能力平庸,總算還有幾分小聰明,因材施教的話,未必不能成就大事。”
“王宣,”
“屬下在。”
“你派人去寧策府中一行,告訴寧策,讓他來見老夫,老夫有話,想要囑咐他。”
“屬下遵命。”
片刻之後。
寧府。
寧策舒服地靠在寬大的實木浴桶中,周圍霧氣升騰,泡在熱水中,寧策現在只想好好地睡一覺。
利用這段時間,寧策終於把整個事情了解了一個大概。
自己確實是穿越了。
不過穿越的,不是歷史上的宋朝,而是另一個平行時空中的宋朝。
這個朝代,大部分都和歷史上的宋朝一樣,但也有一些不相同的地方。
皇帝還是宋徽宗,就是歷史上那個醉心於書法藝術,沉迷修鍊成仙,朝政幾乎不管的文藝青年皇帝。
而自己,很幸運地,穿越來到了一處豪族人家。
此地乃是襄州。
襄州有四大家族,寧家,便是其中一家。
其餘三家是陳家,向家,以及輸給寧策十萬貫的李培家族,李家。
寧家如今的家主,便是寧策。
因為寧策的便宜老爹,去年剛剛去世,把偌大的一份家業,統統留給了寧策。
原本以寧策的平庸才能,是守不住這份家產的,
但是還好,寧策的父親雖然去世了,但還留了一名忠心耿耿,能力過人的管家,輔佐寧策。
管家名叫竇元容,精明強幹,當初被寧策父親救過一條命,從此便對寧家忠心不二,一心為寧家效力。
雖然如此,但寧策父親的去世,依舊使得寧家開始不可逆轉地慢慢衰敗,
畢竟,寧策父親,才是這個家族的掌舵人。
只不過,虎倒餘威在,從外面看來,暫時眼下的寧家,還是跟以往一樣的強大。
說起寧策的父親,也是個了不得的人才。
他不但將才能平庸的兒子送入州學,在宗澤門下旁聽,還硬是以一己之力,促成了寧策和柳妍兒的婚事。
寧策能迎娶柳妍兒,算是高攀了對方。
柳妍兒,乃是北宋名將劉法之女。
熙河經略使劉法,如今正統率數萬大軍,在西北和西夏人殺得熱火朝天。
兩家的身份,看上去很不匹配。
但兩人的婚事,事出有因。
首先,北宋一向重文輕武,以文馭武,這就造成了武將地位的低下,哪怕是一個低級文官,都敢呵斥彈劾比自己官職高許多的武將。
所以劉法嫁女,看似吃虧,其實也沒吃虧到哪裏去。
因為武將地位本就不高。
再其次,北宋末年,朝廷腐朽黑暗,兵餉被剋扣拖延,乃是稀鬆平常,劉法雖然是北宋名將,但在強勢的文官團體面前,他也是深受其害。
面對強悍西夏兵卒,劉法總不能讓自己的手下餓着肚子去打仗,於是,在兵餉被剋扣,拖延的時候,劉法不得不尋找其他辦法,變通地去安撫自己的部下。
比如說,用對西夏人戰爭時繳獲的財物和牲畜,去大宋腹地換取銀錢和糧草,以作兵餉。
寧策的父親,也真是個人才,常年往來西北經商的他,看到宋兵的窘境,便想出法子,直接捐助了劉法四十萬貫的巨款,此外還主動提出負責劉法在襄州採買軍糧之事,代價就是兩家的婚事。
襄州是北宋的魚米之鄉,籌備糧草十分方便。
而寧家雖然沒有功名,但畢竟也是襄州有數的豪族,寧策雖然才能平庸,但長相頗為不俗,看上去一表人才,玉樹臨風,賣相着實不錯。
缺錢缺糧的劉法,猶豫再三后,同意了此事。
而劉法的女兒柳妍兒,也沒有對此事提出反對。
這門親事,就這麼成了。
至於柳妍兒為什麼不姓劉,而是姓柳,關於這一點,寧策也聽到一些傳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