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藝術學院（七）

第八章：藝術學院（7）

李主任被嚇得冷汗瞬間就濕透了脊背：“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他拼了命得想要解釋，就在說完第一句后又猛地意識到先前他們推測的不能開口說話的禁令，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巴。

陸深笑嘻嘻地把他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那眼神活像是打量他身上能切下來多少塊肉一般，一分一厘都仔細計算，不打算放過。

李主任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想要離陸深所在的位置遠一點，哪怕只是一點點。

只是他現在的狀態就像是只受驚的兔子，早就已經失去了冷靜的判斷，後腦勺撞到牆才反應過來他已經退到了牆邊。

學生們注視着他，看着他一步步後退到牆角，仍舊專註地盯着他，彷彿他若是不找條地縫鑽進去消失在他們的視野之前他們不會停止一般。

幾人都很緊張，顯而易見李主任違反了規定沒準所謂的危險便要出現了，他們為他捏把冷汗的同時又在為自己的未來擔憂，誰也無法保證自己會不會也落得他現在這般的境地。

薛東北攥緊了拳頭，他看了明朔好幾眼，眼巴巴地期盼着他能夠出手幫忙，但是久久沒有。這讓他不由得有些憤懣，又氣憤自己沒有能力，心裏百般暢想，最後也只是攥得手上青筋暴起，做什麼……他也不知道做什麼。若眼前是教室那扇已經倒下的門，直接上去踹門他會，現在這般形勢顯然不是踹一腳就能夠改變的。

明朔沒有努力嗎？怎麼可能。事實上，在李主任打翻那個筆盒的時候，他就下意識調動起精神力想要將筆盒托起，這對他來說並不難。但放出的精神力被不知道從何而來的一股力量碾壓了。

是的，碾壓了。連一點點遲滯都沒有，就像是撣一撣灰塵一般，被輕描淡寫得碾壓了。釋放出的精神力被碾壓粉碎的時候，明朔自然受到了影響，他的右手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微微顫抖着。

這個世界的危險，超乎想像。

因此，他沒有再妄動，甚至他用左手壓下了薛東北蠢蠢欲動的拳頭。

然而，薛東北不是那種心細的人。他感受到了明朔的手冰冰涼，一層薄薄的汗附在掌心，但是他壓根就沒有去細想過這是因為什麼，甚至因為對方阻攔了自己蠢蠢欲動的拳頭而慪氣起來。

明朔覺得自己真難，他一邊要制住這個傻大個，一邊扭頭看向了陸深，直覺告訴他，那股強大的力量就是源自於這個人。

陸深自然得轉過視線與他對視，微微一笑。他拍了三下手，將五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的身上，其他的同學卻像是肢體僵硬，依舊保持着盯人的動作。

“好了，同學們，上課時間已經過半了，不要忘記你們還需要交作業的。想被扣平時分嗎？”陸深隨意得搭了一隻胳膊到石膏像的頭上，指了指自己腕上的表，示意注意時間。

話音落，那些學生整齊得扭過了頭，拿起鉛筆就開始繼續畫畫。動作整齊得像是由同一個程序控制一般，要不是每個人繪畫的進度和呈現的作品畫面不同，真要懷疑這一教室是不是只有他們幾個是活人了。

“好了，你們幾個也不要愣着了。繼續作畫。”陸深就這樣把這件事揭過了一般，沒有具體的懲罰，也沒有說破壞課堂紀律會扣平時分什麼的，他只是意味深長得看了明朔幾眼。

明朔眯起眼睛思索了幾秒，他還有些出神得拿起鉛筆，突然頭上被敲了一下，不重，就像是被人敲了一個腦瓜崩……但他周圍並沒有人。他立即釋放出精神力護住腦袋，卻在被那人碰觸時宛若螳臂當車，一瞬間便被粉碎，然後又挨了第二個腦瓜崩，再是第三個。

明朔晃了晃腦袋，精神力再次被粉碎的後遺症來得很快，他覺得有些暈，眼前的東西在搖擺打轉，被敲了三下的地方有些微的疼痛。他撐着額頭，推了一下薛東北，開口的聲音帶着無法控制的一絲顫顫：“快畫！”

突兀響起的聲音再也吸引不來那些學生的注目禮，這樣明顯的區別待遇沒有讓李主任感到不滿，他反而有幾分潛藏的狂喜，這樣違反的人就不是他一個了，不是他一個人就好。

韓妝顯然發現了明朔的不對勁，她張了張嘴，還是抿下了，什麼都沒有說。

五個人也投入趕作業的奮鬥大軍中。

死線就在那裏，誰也不想成為被留下來的那一個，鬼知道到時候會發生什麼，何況還有門禁。每個人都投入了自己百分之兩百的專註力於畫板上的畫面上，所以也就沒有人發現李主任的狀態簡直就像是被人附身一般，陷入佳境，手上的筆揮舞如飛，畫面上的內容以一種令人驚嘆的速度完成着，完成度跟坐了火箭似的。

只是，內容卻也偏離了原先的石膏像伏爾泰。原先的線條被更深的線條所覆蓋，塑造的時候甚至用到了12B的鉛筆。濃黑大面積出現在畫面上，逐漸勾勒出一幅令人心顫的畫面，那是一個掩藏在黑暗中的骷髏，右上的畫面被它手裏的巨型鐮刀佔據，詭異的慘白色枯骨，沒有肌肉的骨頭以一個奇異的角度展現在畫面上，它——彷彿在笑。

下課的鈴聲敲響，沒有完成的人奮筆狂草，已經完成的人鬆了一口氣。

明朔險而又險得完成了自己的伏爾泰石膏，雖然畫面效果並不咋地，伏爾泰抿起的嘴巴畫的太過乾癟，但好歹能夠看出幾分神似。他長舒了一口氣，扭頭觀察起另外四人的作業。

“李主任，你在做什麼！”明朔的目光在薛東北的畫板上一掃而過，很快便被李主任那幅奇怪的畫上，那個骷髏給他一種很不好的感覺，很危險。

明朔的話讓其他人都看向了李主任的畫板，那個骷髏不論是誰乍一眼看到的時候都有些被嚇到。

薛東北直接就是一句：“卧槽。”從他的角度來看，更為詭異。

李主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過專註畫畫，整個人幾乎是貼到了畫板上，那個畫架架設得也不高，就這樣看那把巨鐮像是貼在了他的脖頸上。

薛東北拽了一把李主任的胳膊，想讓他離畫面遠一點。

誰知道，李主任並沒有領情，他一揮手反而是把薛東北給推開了。薛東北往後仰了一下，李主任還扭頭給了他一個瞪眼，又凶又惡毒，瞪得他愣了一下。

就在這個時候，那畫上的骷髏下顎骨似乎動了一下，它似乎笑得嘴都裂開一般，那把巨鐮劃破紙面，朝着李主任的脖頸而去。

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喬云云就是一聲尖叫。好在明朔剛剛看到畫面之後就一直提防着，他吃過兩次虧之後不敢貿貿然就用精神力與那巨鐮對抗，但是像薛東北剛剛那般拽李主任一把還是完全沒問題的。

李主任被拽得一個屁墩就坐在了地上，他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眼看着那把巨鐮從畫面中劃破次元出現，甚至一隻骷髏手扒住了畫框的邊緣。

明朔把李主任拉起來就朝着門口跑去：“跑啊，還等什麼！那東西我們對付不了！”幾個人跟在他身後，從教室里其他的同學身邊經過，沒有人阻攔他們，就眼睜睜得看着他們跑出了教室。

明朔跑在最前面，走廊的聲控燈這會兒就像是壞了一般，那麼明顯的腳步聲卻沒有絲毫光亮。

明朔暗罵了一聲，他微微側身用眼角去捕捉身後的動靜。

那個骷髏追趕在他們身後，以飄着的形式，速度還不慢，眼看着就要追上跑在最後的李主任。

李主任跑得哼哧哼哧的，臉色通紅，臉上卻沒有什麼表情，看不出慌亂的感覺。不知道是他已經累了，還是怎麼，越跑越慢，與骷髏的距離越縮越小。

眼看着要被追上了，他突然停下了腳步。

看到這一幕的明朔腳步一頓，慣性過猛得往前衝去，身形有些不穩。

誰也沒有想到，骷髏沒有理會李主任，逕自擦肩而過，向喬云云追去。嚇得喬云云又是忍不住尖叫起來。

而李主任，他身後突然亮起了走廊燈，燈光打在他的頭頂。他站在那裏，影子在自己的腳下，臉上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容，活像是那個沒有肌肉的骷髏的表情。

他慢慢走向旁邊的教室，艱難得克服了他的大肚子翻上窗檯，直挺挺得仰面朝下，從樓上倒了下去。

明朔深吸了一口氣，猛的停下了腳步，反而衝著那個骷髏跑去。

擦肩而過時，薛東北驚詫的表情，韓妝給了他一句忠告“明朔，別做傻事！”，喬云云已經滿眼都是淚只給了他一個眼神就跑了過去。

骷髏近在咫尺，忽而化灰，撲了正面迎來的明朔一身。

一股子鉛筆的碳鉛味，引得他不住開始咳嗽。

正在此時教室里，陸深看着那排已經跑掉的空座位，無奈搖頭。他慢慢踱步到了那排畫板后，從左到右掃了一遍他們的畫。

看到那個骷髏時，一挑眉，把畫從畫板上取下，摺疊起來慢慢撕成碎片，嘴上評價着:“嘖。畫得真丑，醜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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