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你怎麼翻舊賬啊
“孟蘅,先別走。”
時絮走出畫外,伸手接過的姚方方的水壺,一隻袖子被張燦燦拉住。
“再幫我對一下台詞吧。”
張燦燦做個拜託的手勢,最近她的進步很大。但是哭戲還是很發愁,剛才那場的戲她哭用的眼藥水,實在很假。
時絮最近在片場拍戲跟趕趟似的,雖然在張燦燦眼裏看上去慢吞吞,可是過的速度越來越快了。
好恐怖,她這是開竅了嗎?
我看這是泄洪。
時絮又喝了兩口,把水壺遞給姚方方,走了過來:“只對一次,我要走了。”
張燦燦蹲在地上,啊了一聲:“又去看沈導啦?你倆真好。”
導演出事搞得劇組都人心惶惶,以為這部電影就得暫時擱置了,卻沒想到沈添青還能遙控劇組。
沈添青那麼高掉下來傷勢不重這個事居然也沒人細想,不過她就算恢復期每天只能看幾眼拍的帶子,都能讓導演組心如刀割。
重拍倆個字恍若魔咒,讓張燦燦都睡不好覺。
時絮:“別廢話。”
張燦燦唉了一聲:“你一點都不溫柔。”
她看了眼劇本,閉上眼:“來吧!”
旁邊的花絮老師正愁沒有素材。
《風吹開的昨天》的官方微博在沈添青出事後轉發了蜜瓜娛樂官v的微博。
就粉絲提出的問題進行解答,大部分人還是擔心電影不能如期殺青,藝人粉絲更擔心這幾個月都白演了。
好在官方依舊定時放飯,放花絮,放照片,放一些沙雕視頻。
孟蘅的形象也從當初綜藝里的開竅人變成了不太溫柔。
主要是放的花絮都顯得張燦燦特別鬧騰,一對比孟蘅簡直安靜得不行,在張燦燦每次鬧的時候又不太搭理人了。
為此兩家粉絲還打過一架。
時絮從片場去醫院的時候就看了眼官微新放的花絮。
倒不是她發的,是張燦燦發的,還加了一句:“孟蘅,我跟你拉拉扯扯,沈導看了不會生氣吧?”
時絮:……
她還發在群里艾特孟蘅,偏偏那是個主創群,收穫了一堆人捂嘴笑。
時絮:你有本事@她。
張燦燦不敢,艾特沈添青的是副導演。
沈添青以前不怎麼在群里冒泡,因為她喜歡打電話說,交代得更清楚。
但是自從她住院,眼睛又沒好,就只能發語音。變成了打工人最恐懼的死亡音頻,無法拉進度條,只能硬生生地承受着沈導愛的批評。
重拍,這段不行,重拍,這段也不行,光影不對,重新拍吧。
時絮在片場聽着那消息聲伴隨着副導演的卧槽,都覺得好笑。
沈添青每天能看電子設備的時間也不會超過倆小時,看的時候也得戴着,還得戴着眼鏡。沈添青還特別不滿,以前臭美的時候會戴,現在有病要戴,又不肯合作。
陶宜覺得沈添青就是仗着孟蘅不會罵她,真是的,寵成什麼樣兒了。
等到時絮到醫院停車很長的時候沈添青才回了一句:不會生氣,就是要重拍。
精準捏住張燦燦的死穴,她發了個吐血的表情就遁了。
時絮笑了一聲。
她到沈添青那一層的時候正好遇到了周茵。
周茵這段時間忙來忙去也很憔悴,訴訟流程卡住了。譚檀還沒恢復意識,也沒辦應訴,周茵沒想到自己婆婆都這樣了還對譚檀抱有幻想。
不過就算譚檀醒來,她現在也沒行為能力,監外執行的可能性很大。
而且陳歌妮也不想曝光這件事。
餐廳的包廂沒有攝像頭,但是陽台有,光看錄像就足夠驚心動魄,周茵這麼多年頭一次看到公公大發雷霆的樣子。
她現在想起譚檀的眼神還是心有餘悸,譚檀的恨實在太濃烈了,本來上衝著陳歌妮去的,彷彿陳歌妮幹了什麼讓她痛苦一輩子的事一樣。
那麼高的樓掉下去,沈添青和譚檀都還活着,真是奇迹,每次周茵想再細想,但一點這不合理的念頭冒出,彷彿就被什麼陌生力量給壓下去了。
“小孟,你來了啊?”
周茵跟時絮打了聲招呼。
時絮前幾天參加的秀還是受這個二嫂的邀約,她對周茵態度很好,加上人不卑不亢的,家裏人也都挺喜歡她。
特別是她就算拍戲也雷打不動地每天陪沈添青,誰都看得出來這不是裝模作樣。
“二嫂好,您今天怎麼在?”
時絮剛從片場過來,顯得風塵僕僕的。她的頭髮剪到了耳朵,發尾稍微長一些,這種髮型很考驗臉型,偏偏她看上去特別月明風清。
“譚檀醒了,我跟你二哥就來看看。”
周茵提到譚檀臉色就不好,她覺得對方就是潛在的殺人犯,可是陳歌妮那麼撕心裂肺的,全家又奈她不得。
外面也沒人知道這次墜樓是蓄意謀殺,只知道是意外。
時絮噢了一聲,她神色都有些厭惡,周茵也覺得晦氣,“那你去看看添青吧,這些不用你管。”
這次沈清朗安排了單獨一層的病房,也沒有別人打擾。沈添青住院都住出了在高級酒店的風味,就是依舊事兒多,醫生說她恢復得很好,就是要時間,她就更陽奉陰違了。時絮進去的時候她戴着眼鏡在看錄像,陶宜和另外一個影視助理在幫忙。
時絮進來的時候沈添青還沒反應過來,她眉頭緊皺,分明是沉浸在錄像帶里。
陶宜咳了一聲。
最後蓋上了電腦的蓋子。
沈添青這才反應過來,她心虛地看向來人:“你今天這麼早收工?”
時絮露出一個笑:“你忘了?我和你說過的。”
沈添青摘下眼鏡,一般人看不清沒有安全感,但這一刻視線的模糊給了她極大的安全感,佯裝眼瞎,摸索着要去摸時絮,“啊,是嗎?我以為你還有夜戲呢。”
時絮笑起來的時候特別明朗,但是陶宜這段時間見識到了此人這種燦爛下的鐵血。收拾東西就帶着人跑了,徒留她老闆和這個“甜蜜的煩惱”交流。
時絮啊了一聲:“你心裏還有我么?我早上走之前和你說的呀。”
她的聲音格外溫柔,像是三月的春風,還帶着點俏皮,沈添青卻害怕起來,“有的,你怎麼可以這樣覺得。”
在這方面她本來覺得自己信手拈來,但是分明是棋逢對手。
時絮還更勝一籌,對方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今天掛完水的沈添青因為腿上上了葯,也跑不了,只能隨手抄起抱枕,看上去格外可憐。
“你還怨我管得多是嗎?”
時絮又問。
沈添青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對此人的印象中的在日復一日更新,覺得時絮實在是很奇葩。
比她床上這個頭套,不知道時絮哪買的,是個螃蟹,是沈添青這個沒有少女心的人根本不會列入清單的玩意。
偏偏此人很喜歡,趁着沈添青跟全瞎差不多的時候給對方套上,導致來告辭的晏牧雨笑得直不起腰。
“沒……哪有的事啦。”
沈添青抿着嘴唇,“你不要生氣,我錯了嘛,我就多看了八分鐘。”
時絮:“我哪裏生氣了?”
她的聲音越發輕柔,沈添青卻寒毛直豎。
“十來分鐘。”
時絮:“真的嗎?”
“二十分鐘吧……”
時絮:“你還記得懲罰嗎?”
之前沈添青還很興奮這種懲罰,畢竟她也愛玩,但是這種懲罰特別時絮風格。
撓得她心猿意馬,時絮卻不肯搭理她,手也被捆在病床邊上,動彈不得。
偏偏她還看不見,視線模糊,手又被束縛,只能感受到時絮的視線。
這也太難受了。
還不如不弄呢。
果然是懲罰。
沈添青呃了一聲:“記得……但是不至於吧。”
時絮坐到了她邊上,把那副眼鏡塞到了自己襯衫胸前的口袋,“你覺得呢?”
沈添青毛了:“你不要得寸進尺啊時絮!我要生氣了!”
時絮笑了一聲:“誰得寸進尺啊老婆?”
沈添青那鼓起來的氣一下子泄了,她頓時成了一隻被翻來覆去腌得渾身時絮味的魚,渴得要死還沒地兒喝水。
“你……你幹嘛啊,突然叫我老婆。”
時絮:“隨便叫叫,你別在意。”
時絮站起來想要把剛才帶上來的花插進花瓶,室內就她們兩個人。正好是傍晚,窗外是晚霞,晚風吹進窗戶,病床上的人都像被刷了一層黃昏的顏色。
但是沈添青沒戴眼鏡看不清,她只能感受到光和朦朧的影子。
她以為時絮要走,急忙抓起對方的手。
時絮:“我插個花。”
沈添青:“插什麼花啊乾脆插……”
她呃了一聲,急忙擺手:“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時絮低笑了一聲,“上次你就不行了,還是得再養養。”
沈添青以前沒覺得自己多純情,畢竟自己能把自己搞成開發區,但面對時絮,她總覺得自己好像一張白紙。
“我只是腿沒好。”
時絮:“你哪都沒好,醫生說了這個眼鏡不能戴太久的。”
沈添青:“我想……電影……”
時絮:“進度緩緩來得及,張燦燦現在比以前好多了,等下一次轉場,我就殺青了。”
這個故事劇本飽滿,沈添青的預設也很合理,即便她不在場,也不會停工。
只不過沈導演比較喜歡親力親為,還很閑,想找茬。
沈添青嘀咕了一句:“你殺青我可還沒呢。”
時絮把花插好,拍了張照片,難得更新了一條原創微博。
無所謂牆面上的影子不是她。
時絮:“你想快點好就聽話,知道么?”
她有點累,揉了揉眉心,沈添青抓着她的手,又去捧時絮的臉。
沈添青現在只有湊得很近很近才看得清,大部分的時間醫生都讓她戴着眼罩。
自己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傷勢到底怎麼樣沈添青也清楚,沒死也差不多快死了,但她沒有。甚至傷勢都恢復得很快,沈添青本來以為她這個結果那麼奇怪,肯定會被人抓去研究,卻發現大家根本不在意。好像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她也沒問時絮,心裏有數。
她喜歡的這個人死而復生,本來就是一件離奇的事情。沈添青很少去想時絮經歷的自己不在的那十多年,可能是百年,千年,萬年。時絮吃了那麼多苦才回來,除非時絮自己說,沈添青不會多問。她也沒覺得不合理,天底下最不合理的無非是時絮愛上了她,這都實現了,那又有什麼是不成立的?
沈添青也沒有很難過,陳歌妮的偏袒不在她的關心範圍,只要時絮心裏有她,她就開心得要死。
況且這段時間時絮比以前陪她還多,沈添青都有點嫌棄自己好太快了。
“時絮,你再叫我一聲好不好?”
時絮的臉近在咫尺,沈添青說話的熱氣撲在她的臉上,她眨了眨眼。
“叫什麼?”
時絮:“金主大人?”
沈添青拍了她一下,惱怒地說:“你怎麼翻舊賬啊?”
時絮:“我翻翻怎麼了,還記得當初我剛醒過來,什麼都看不見,某人就頤氣指使的呢。”
沈添青:“我沒有!”
時絮:“行吧,某些人口口聲聲說單純包養,不幹別的,卻對我動手動腳,讓我干這干那,讓我……”
她跑火車的本事一流,以前沈添青印象里的光環蕩然無存。
沈添青堵住了時絮的嘴,狠狠地咬了一口對方的嘴唇,“還不是因為你!”
時絮看着她眯起的眼,病弱還盤桓在沈添青的眉宇,這場真正的高空墜落始終傷了她的元氣,哪怕那個醫療工具特別有效。
但沈添青是人,總是會傷心的,也會撒嬌討她多留一會。
偏偏時絮拿她沒辦法,如果不是有工作,她巴不得每天陪着她。
真是可愛。
沈添青悶悶地說:“也沒讓你幹嘛啊,你被我包待遇很好了嗎,有廣告,有代言,有電影……”
時絮很自然地接了一句:“有老婆。”
沈添青突然噎住了,又聽時絮說:“但是老婆不好伺候啊,幹着說不好,干那又說太好,一下要一下不要的,再有經驗的牛也招架不住啊。”
沈添青捏住時絮的下巴:“你這頭老牛,不行了我換一頭!”
時絮的笑聲從喉嚨溢出來,她的心情很好,抓着沈添青的手,自己上了床,像每個晚上那樣抱着她:“那你換啊,某些人別忘了,現在誰年紀比較大啊。”
沈添青哼了一聲:“你作弊罷了。”
但她又很得意:“反正在別人眼裏我是厲害的那個。”
時絮失笑:“是,你是最猛了。”
她這人在這種時候咬字很刻意,好像空氣里都瀰漫著一股曖昧,燒得人心火都竄上來。
時絮沒怎麼鬧,她跟沈添青吃了飯聽了個書,又替沈添青回了消息。
沈添青每天吃藥現在睡得也很早。
時絮在她睡了之後出去了一趟,姚方方忘記把她的pad送過來了。
時絮在外面透了會氣,上來的時候遇見了周茵又聊了幾句,沒想到跟着對方一起出去了。
周茵笑了笑,乾脆請時絮去這一層的茶水廳喝了杯飲料。
時絮的那個秀就是周茵照顧的,她也道了謝。
這一層是加護病房,顯得沒有生機,沈清朗還在這邊開會。
她去乘電梯的時候正好一輛平車推過,上面躺着一個女人。
譚檀做了開顱手術后還是不太樂觀,本來都以為她估計活不了幾天,結果今天又突醒了。
周茵說起來的時候還嘆了口氣。
“她比添青嚴重更多,我真的很怕她醒來什麼都不記得。”
這一瞬間,時絮垂眼,平車上的女人睜眼,隔着氧氣罩,似乎對時絮笑了笑。
車被推進病房。
這個笑讓時絮覺得有點熟悉,她低頭,若有所思。
那天的奇怪預感應該不是突如其來的。
減速工具只對沈添青生效,那麼譚檀,沒死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要是當時有增速工具就好,直接沒了也不會被鑽空子吧?
時絮笑了一聲。
周茵看她的神態竟然有些如釋重負,問了句怎麼了。
時絮:“沒什麼。”
只是覺得有些東西該來的,還是會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