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扳指
正在聽書的馮卿坐立難安。
前面已經說過了,馮卿是一個中二病,而對於中二病來說,被人看成是一個傻子是世界上最難以忍受的事情之一。
而且這茶館現在詭異的安靜,馮卿就沒有聽過這麼詭異的說書現場,以前往往滿場都是叫好聲,但是現在好像除了說書先生的聲音,就只剩下了喘氣聲。
在這樣詭異的氣氛下,馮卿好幾次想要去拿手機,這真是社恐人士在面對尷尬時候的下意識反應,但很快她就意識到今時不同往日,所以只能硬生生的止住了動作。
茶館裏面的其他客人都坐立難安,剛才他們其中笑話過馮卿的,更是覺得頭上冷汗都要流下來了。
不知道為什麼,那個人僅僅只是坐在那裏喝茶,一句話不說,就已經擁有了極其可怕的氣質,讓周圍的人都不敢開口,甚至不由自主地想要逃離這裏。
說書先生硬生生頂着這樣詭異的氣氛,繼續講了下去。
雖然雲舒君的故事說書先生自己都已經說爛了,但他總的來說還是一個特別稱職的人,說起書來一點都不含糊。
“說起來啊,這個雲舒君……年輕時是驚世的美人,後來不幸侵染了寒毒,大病一場,晚年的時候就不愛走動了。之前有名醫曾經說過,雲舒君身上的寒毒可能會有損她的壽數,如果靜養或許還能壽終正寢,可是為了阻止風無痕,她還是千里迢迢的去了邊塞……”
別說,雖然馮卿心裏一直有點慌,但是她從說書先生這邊還真的知道了不少雲舒君的故事,聽着聽着她還真的聽入了神了。
回去以後,她覺得自己在論壇上面可以重新續寫下去了,這倒是唯一值得慶幸的事情。
然而就在馮卿認認真真的聽故事的時候……她完全沒有想到,在不遠處的一個閣樓上,有個人正在看着她。
楚長醉皺着眉,認真的觀察着樓下那個掌柜的每一個微小的表情。
“雲舒君跟風無痕是眾所周知的一對死敵,他們兩個人互相鬥了幾十年,一直到死……”
這個雲舒君真的是個大俠啊。馮卿聽着雲舒君的故事就僅剩下了佩服之情,而這麼一佩服,她的表情竟然還微微柔和了一點。
馮卿這個人有一個特點,就是因為那頭長劉海的原因,所以她即使是平平常常的坐在那裏,都會讓人覺得有種可怕的感覺。
所以一般人都不敢輕易的觀察馮卿,但眼下卻還真的有這麼一個。
只有楚長醉在看着她的臉。
一開始這位掌柜的臉的確是很陰沉的,看上去甚至是有些可怕。可是隨着說書先生慢慢地講起雲舒君的故事以後,這掌柜的……竟然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這在楚長醉看起來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一件事。
畢竟現在大家其他的都還猜測不出來,但有一點卻能猜測到的。
這位掌柜的一定是個心狠手辣之輩。
這樣的人怎麼會簡簡單單的聽着一個說書先生說書,就能夠安穩下情緒來呢?
大概半個時辰以後,說書先生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然後對着各位客人拱手道,“諸位,真的很抱歉,今天也就講到這裏了……”
他這句話還沒等說完呢,周圍眾人就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一個人嘆氣,聲音還不大,但是滿屋子的人嘆氣就顯得尤為明顯。
然後……這群客人們二話不說,掉頭就跑。
茶館老闆站在二樓看的肝腸寸斷,恨不得直接伸手拽住那群客人們,讓他們不要跑。
但很顯然他也不敢……因為他也害怕馮卿。
這位大神往底下一坐,看起來就跟一尊大佛一樣,無論是誰都不敢湊近她。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跑光之後,那個人也緩緩的站了起來,走到了說書先生的面前。
茶館老闆頓時呼吸也一滯。
他感覺下面的說書先生恐怕分分鐘就要人頭落地了,可惜他身為茶館老闆,卻一點都不敢衝上去阻止那個人。
算了,碎嘴子一路好走,看在幾十年的情分上,他會記得燒紙的,茶館老闆默默的退到了後面去。
饒是說書先生這輩子經歷過了大風大浪,見到眼下的這個場景也雙腿發抖,他看着那個人一步步的向自己逼近,而且還抬起了手……
就在大俠饒命這四個字已經在說書先生的嘴邊時,那人忽然從自己的手上,摘下來一個戒指。
……嗯?
說書先生本來嚇得都快要奪門而逃了,但那個戒指被遞到他眼前的時候,他還是忽然停住了腳步,眼神的餘光不由自主的朝着那個戒指飄了過去。
這個戒指……
當那個人將戒指遞到說書先生面前時,就連樓頂上的楚長醉呼吸都不由得重了一分。
馮卿今天出門的時候其實還打扮了一陣兒,把自己收拾的蠻立正的,最近將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也成了她的興趣愛好之一。
畢竟現在不需要抓緊時間當社畜了,人生中的壓力瞬間就小了很多,剩下的那點時間不做點兒事打發打發的確有點可惜了。
馮卿現在一天可以換三套衣服,早中晚各一套,每一套還都得符合她當時的心情以及那時候的氣氛。
她今天來聽書就特意換了一身很好看的衣服,是曾經一個小劇組留下來的,如果馮情沒有穿越的話,這劇組其實幾天之後還會再來她的客棧,只不過現在他們恐怕來不了了。
雖說打扮的挺光鮮亮麗的,但其實馮卿身上就只帶了幾個銅板,還是用來喝茶水的錢。但是說書先生剛剛板子一拍,她看見周圍一群人玩命的往外跑,就意識到自己今天可能砸場子了。
馮卿在自己的長劉海留了這麼多年後,偶爾也會遇到一些把她當成壞人的人,所以眼下這幫客人一跑,她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很明顯說書先生可能今晚要因為她吃不上飯了。
馮卿心底其實還挺善良的,平白無故的讓人家吃不上飯也不是她的本意,一着急,馮卿就直接把自己的戒指拿了下來。
她的這個戒指不值什麼錢,只不過是跟身上這套戲服搭配的而已,是那種最普通的銀戒指——而且還是925銀。
仗着古代人不懂925銀,馮卿有些忐忑不安地把這個戒指交了出去,雖說是925銀,但是看起來跟真的銀子也沒什麼區別,在古代應該也是用的出去的。
尤其是那上面還刻了個栩栩如生的龍,雖說這個工藝放在現代可能就是工廠出品,但放在古代,怎麼說也應該是手藝人親自雕刻的,能值點錢。
她今晚都砸了人家的場子,那給對方一點補償也是理所應當的吧?
馮卿有點愧疚,她覺得自己真是不着調,人家老先生辛辛苦苦說書說這麼半天,她一句話就把客人都嚇跑了,於是她不好意思的把這個戒指遞給了說書先生道,“謝謝,這個給你。”
說書先生都傻在那裏了,馮卿特別淡定的直接將戒指塞進了他的手裏,也沒管對方究竟是拒絕還是不拒絕。
然後馮卿就頭也不回的跟其他客人一樣走了出去。
所以說她的腳步看起來還蠻鎮定的,但只有馮卿知道自己現在特別想跑步前進。
她真的是一刻都不想在這呆了,總感覺自己再多呆一會,都容易留下心理陰影。
對於大部分的社恐而言,他們或許偶爾會在自己家的周邊轉一轉,但一旦某個地方給他留下過比較尷尬的印象之後,他很有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踏入那個領域,馮卿自己就是這樣。
她回去準備對客棧好好的懺悔一下,明明前不久才許下了跟客棧一生一世的誓言,這會居然就獨自出來了,這是一種背叛。
以後她一定會乖乖宅着的。
看着眼前的那個人頭也不回的走掉,說書先生愣愣的看向了自己手中的這個戒指。
一個純黑色的,摸起來格外有質感的玉扳指。
沉甸甸的,只拿在手裏,就能感覺到那個重量。
“哎呦。”剛剛在樓上躲着的茶館老闆看見這個戒指后,急匆匆的走了下來,他手裏還拿着一盞油燈道,“等會兒,那客人剛剛給了你什麼東西?”
說書先生將那黑色的玉扳指對準油燈看了一眼。
在燭光的照耀下,瞬間,那戒指通體碧綠,透徹的就像是一塊冰。
而在那戒指裏面更有一個自然形成的紋路,那紋路看起來神似一條龍。
說書先生和茶館老闆瞬間倒吸一口涼氣。
“嘶……”
“這東西……”旁邊的茶館老闆這會也傻眼了,他這輩子也沒有看過這麼漂亮的玉,“這東西……就算當傳家寶也不稀奇吧?”
“當什麼傳家寶?這種東西能當傳家寶嗎!它被人看見都是一個大事!”說書先生瞬間就將玉握在了手裏,然後有些忐忑不安的看了眼馮卿離去的方向。
客棧老闆這個時候也回過了神,連忙捂住了嘴,不敢再多說,而說書先生則充滿了擔憂的朝對面客棧看了一眼。
“這位客人……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只不過是說了一段書而已啊……怎麼聽了段書,就給了我這個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