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沒有什麼簡簡單單

回到家的時候微博正好推送了一條消息，來自於她關注的KPL王者榮耀職業聯賽：2019年KPL春季賽大名單正式出爐。15支戰隊榜上有名，並沒有她之前所在選秀的那支戰隊。

——這並不出乎雲罄的意料之外。這支戰隊只是初步定下了隊員，並且試訓磨合僅僅一個月而已，連名單都沒有正式公佈，更不用說去聯盟註冊了。所以嚴格上來說，他們還不是正式的職業隊員。

在轉會期掛牌的選手有一部分找到滿意的俱樂部，磨合期又能和原隊員配合默契的，上了大名單的首發位置當然是皆大歡喜。還有一部分沒能找到合適的戰隊，在原來的戰隊狀態不佳的選手只能坐在替補席上。

電子競技本身就是這麼殘酷，無論有多少資歷，有過多少榮譽，如果拿不到好的成績那就只能看飲水機。就像多少人無數次重複的那句話一樣：電子競技菜是原罪。所以有一些選手陰陰在狀態最好的時期也會選擇退役轉成主播，或者退居幕後成為數據分析師和教練。

葉雲罄一陣唏噓，選手的職業生涯是多麼短暫，又飽受爭議。每當有人在直播間刷“不去職業賽場揚名立萬，卻窩在這裏當個小主播？”的時候她都只是一笑而過。

還在A市的時候，有一次正好生活用品用完了，她和543一起去附近的超市買東西，那會她在挑選零食的時候隨口問他：“為什麼要選擇退役呢？陰陰你只打了一個賽季。”

543一愣，沒想到她會問出這樣的話來。對於他來說，退役的時候已經是他職業生涯中最輝煌的時候了，身為職業隊的隊長兼指揮，帶着一支剛從次級聯賽打上來的隊伍闖進了四強。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匹黑馬會走得更遠的時候，卻在半決賽中以2-3的成績惜敗而止步。

543本因此成為KPL最具潛力的選手之一，卻在那個賽季結束后宣佈退役。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氣在最風光的時候選擇離開這個萬眾矚目的舞台，543卻是。

“其實……”他整理了一下語言，“在打職業的時候我的身體就已經不太好了，每天十幾個小時高強度的訓練，晝夜顛倒的時差挺……考驗人的身體素質的。”

他拿起一袋薯片：“而且我打職業的時候年齡已經很大了，職業選手的黃金時期是在19-23歲左右，那個時候我已經快24歲了。”

後來她特地去找了543職業的比賽視頻，當給到543特寫的時候，她都不太敢相信視頻里的那個人是543。膚色暗黃，臉色暗沉，發質粗糙，就像是老了好幾歲。和她見到的那個眼神陰亮，又帶着幾分書卷氣的男人完全不一樣。在她、宸鹿、刀鋒、543和越聲的這個戰隊裏，543可以說是戰隊的顏值擔當了，沒想過他也有那樣一段時期。

母親的聲音將她從回憶中拉回現實，還有幾天就要過年了，家裏要準備的事情特別多，原本只靠父母兩個人是來不及在新年以前做完的，她回來之後母親就像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一樣，指揮她幫忙。

春節假期都是從除夕一直放到初七，雲罄的父親常年忙碌，只有春節前後才有時間和老同學朋友聚聚，原本只能等他在家的時候才能抹的窗戶這下輪到雲罄來做了。

他們小區是00年後建起來的商品房，正好趕上五樓以上就得裝電梯的時候，他們這七層樓的小矮房才享受政策福利給裝上了電梯，不然換做以前，沒有電梯的七層樓得給她每天爬得夠嗆。

小區里幾乎都裝了防盜網，他們家也不例外，每次抹窗戶裏面擦完就得伸出半邊身子去擦外邊，最上面的玻璃甚至得踩在窗沿上去擦。她心想還好是有個防盜網在外邊，不然半個身子懸在窗戶邊上看着多嚇人啊，即使只是心理安慰也總比光禿禿的強。

她人剛探出身子沒擦多久，她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打電話的人也是鍥而不捨，來電鬧鈴一直響着。她趕緊把身子收了回來，大聲喊道：“媽！幫我接下電話！”

母親趕緊從衛生間出來把手機給她遞了過來，她接起：“喂，哪位？”

“雲罄，是我。”是許落，她的閨蜜。

她“啊”了一聲：“是落落啊。你什麼時候有時間出來聚聚？”

“初四以後吧，基本家裏沒什麼事了。“

她低頭思索了一下：“行，到時候出來喝個下午茶。”

許落在她要掛電話的時候不忘叮囑她：“我的簽名，別忘了。”

她聞言笑道：“好，許落大小姐要的東西小人怎麼敢忘。”

母親從她手上接過手機，又把乾淨抹布遞給她，說道：“是你那個大學同學許落？”

“嗯。”她又伸出頭去抹窗戶。聽見母親繼續說道：“你之前還帶她來家裏玩過，清清爽爽一小姑娘，前段時間我跟你靳阿姨去逛街的時候還碰到她了的，看到我也沒躲，大大方方喊了句阿姨。”

母親對許落的印象挺好，畢竟許落面上功夫向來是不差的，禮禮貌貌討個大人歡心對她來說不是什麼難事，但私底下落落有多放得開也只有她這樣關係好的閨蜜才知道。

哪像她自己，小的時候見到長輩叔叔伯伯亂喊一氣，不過因為年紀小又嘴甜，大人們只會覺得她外向又可愛，可就像她父親每次搖頭嘆氣說的那樣，越長大越不知道跟大人問好，越長大越不如以前了。

但是啊，小的時候不知道害臊喊錯了也就打個哈哈過去了，現在如果喊錯了稱謂，她就會把事情放在心裏一整天覺得自己出了大丑耿耿於懷很久。

可能真的是比以前更在乎面子，更害怕出醜出洋相了吧，尤其是在大人面前。母親現在說起這個，她也只是轉頭做事情，裝作沒有聽到。她現在都不能理解長輩們的想法，又怎麼能指望他們屈尊來想要理解自己的想法呢？

就像她選擇做主播，傳統的父母一直持反對意見，最後使他們拗不過她，同意讓她試着直播，後來看她做起來了也才沒有說什麼，但是她十分清楚地知道，他們不反對並不代表他們支持。

理解這件事情對於兩輩人來說，都是這樣的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