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陳政之死(下)
“政哥兒。”
陳政面上帶着刻意保持着的不怒自威,目不斜視的走進孫仁日常辦事的小院,就看到孫仁過分溫和的看着他,叫起了對他小時候的稱呼。
一瞬間,他腦海里浮現出了一些那時的畫面,印象最深的是他跌跌撞撞在前面奔跑,孫仁在後面彎着腰護着他。
這些畫面一閃而過,然後他心裏馬上想到,孫仁之所以如此,恐怕和他也有繼承僅,要分侯有關。
“孫總管派人請我來是為何事?”
想到兩次被孫仁圈禁,回憶里的那些溫暖就被心中止不住的恨意給掩埋了。
孫仁深吸一口氣,正色道:“政哥兒,再過段時間,越皇應該就能傳下旨意,你就能封侯了。”
陳政向北方行了一禮,道:“多虧皇上聖明,才讓各家王府得到安寧,不致族中親人為外人所迫!”
孫仁搖了搖頭,道:“政哥兒,你可知道這個推恩令是怎麼來的嗎?”
陳政自是知道元隆帝頒佈這個推恩令存心不良,但對他而言,這卻是好事,於是嘲諷的哼了一聲,道:“不管是怎麼來的,但天子金口玉言,我們都只能遵守。”
孫仁嘆了一口氣,道:“去年方城王府封地內傳出太平鎮出世的消息,當時方城王因為種種顧慮,先去探查,結果一無所獲,報上去之後,為越皇所惡。今年年初,越皇調動臨潼和江渚州守軍,欲要對方城王府興兵。”
“那時我們四家王府想不出好的主意,老奴只能求到許一頭上,然後他就通過一番操作,把推恩令獻給了越皇,為方城王府解了圍,同時也變相救了我們淥陽王府。”
陳政又聽到了許一的名字,先是心裏一虛,接着想到自己馬上要封侯了,就又鎮定下來,然後斷然道:“不可能!他只是一個護衛,能想出這樣的計劃?”
孫仁真誠的道:“二少爺,我沒必要騙你。我和孫家,所有的一切,都是王府所賜,這一點我是知道的,所以我只會為王府着想,絕對不可能向著外人。”
陳政冷笑一聲,但要反駁孫仁,不管是從前,還是這兩年發生的事,也能明白他只是對他不好,但確實是為王府考慮的,這讓心裏一片陰沉,然後不耐煩的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孫仁嘆氣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沒必要騙你。或者你不相信也沒關係,既然你馬上要封侯了,就安心的當你的侯爺,經營自己的封地,沒必要再跟一個你看不上的人鬥氣了,是不是?”
陳政臉色陰沉的道:“孫總管是什麼意思?”
孫仁沉默了一下,道:“你派出去的人我幫你攔下了……二少爺,你要知道,你是王爺的嫡子,金枝玉葉,而許一是什麼人?不說他的計謀,他在上陽門修鍊過,雖然只表現出了武者的修為,但卻收服了陰魂境的修士,你覺得這正常嗎?瓷器不碰粗石,你何必冒沒必要的風險呢?”
陳政心情變得很差,他眼神動了動,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抬起頭肅然問道:“你剛才說的推恩令是,是他為了幫方城王府解圍提出來的,這件事是真的嗎?”
孫仁見他這樣問不由提起了精神,然後鄭重的道:“千真萬確!”
“二少爺,我這裏有從去年到今年的真話邸報,你回頭可以看一下,向越皇提出推恩令的人名為徐易,那就是許一參加科考的化名。”
他一輩子身在淥陽王府,但凡有一點可能,他也不想做出弒主之事。
如果陳政願意懸崖勒馬,他拼着老命不要,也要勸許一再放陳政一馬。
陳政臉色陰沉的站在原地,過了一會兒才在孫仁殷切的注視下呼出一口氣,道:“邸報在哪裏?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念在他也間接幫了我們淥陽王府的份上,我就不再找他麻煩了!”
孫仁長鬆了一口氣,忙道:“有,就在我書房裏,二少爺現在看,還是拿回勤園看?”
陳政抬頭看向孫仁,道:“不如孫老先給我講一遍吧,然後我再回去看邸報。”
孫仁臉上露出了笑容,道:“好!”
作為親歷者,關於推恩令事件的前後,他可以說是除了許一之外了解最清楚的人,陳政想聽,他自是願意把當時的困境和每一步都講得清清楚楚。
陳政認真的聽完,沉默了一下,又道:“你再把當時他幫我們淥陽王府解圍的、前前後後的事都講一講吧。”
孫仁心中一喜,他知道陳政對當時的被圈禁耿耿於懷,現在正好是一個解開他的心結的機會——在推恩令之前,對陳政來說,他的遭遇可以用天上地下來說也不為過,他的心結在那時是解不開的,當然也沒必要解,現在他即將封侯,再解釋就比較容易了。
“……現在看來,許一當時的要求,很可能是想藉此印證我們能否全力支持他,也是擔心他自身的安全,畢竟是為整個王府謀划。”
陳政冷冷的哼了一聲,然後面對孫仁的注視,他搖了搖頭,最終皺眉道:“算了,當時我也……不說了,邸報呢?我帶回去再仔細研究研究。”
孫仁進了書房,親自把挺厚一摞邸報拿出來遞給了陳政,然後看着他道:“二少爺,你看完之後……”
陳政將邸報接到手裏,然後懶懶的道:“放心好了,我回去研究,如果你沒說謊,我就安心當我的侯爺去。”
孫仁起身相送,又囑咐道:“二少爺,如果有任何疑問,請務必派人來找老奴,我定然會給你滿意的解答。”
陳政沒再說話,只是向後揮了揮手就離開了。
他很快回到了勤園,又把陳昱叫到卧室,然後激動得滿臉通紅的道:“發達了!這次發達了!”
他雙眼冒光的看着陳昱道:“昱兒,你知道嗎?我原來想着在除掉許一后再想辦法奪回王位的,沒想到現在就有機會了!”
“那個許一,既得罪了夜狼衛,又謀算越皇,而且孫仁那老東西參與其中,最近他和西院那邊走得近,西院就不可能擺脫得了干係!只要我們把這件事秘密報上去,這份功勞,足夠把王位奪回來了!”
接下來,他和陳昱秘謀起來,當然,主要是他自己出謀劃策,之所以叫陳昱一起參與,可能更多的是滿心的激動需要人分享。
也就是在當天,陳政傳出了為將來經營封地要召幕僚的消息。
因為西院得勢,加上淥陽王的王位也會落在西院頭上,王府內部願意跟隨他的不多,不得以他就又把範圍擴大到外面。
外面願意來的人就多了。
最終,陳政親自篩選,留下了八人。
經過兩天的調察,一個名叫汪洛的幕僚引起了陳政的注意,等到深夜,他把對方叫到書房,一番長談后,忽然開口問道:“你是夜狼衛的人吧?”
汪洛眼皮一跳,忙陪笑道:“侯爺說笑了,小人就是府城當地人氏,哪裏是什麼夜狼衛?”
陳政一直注意着他的表情,聞言就笑道:“你的出身來歷看起來很正常,但一般人哪裏知道夜狼衛?”
汪洛忙道:“在下確實不知道什麼是夜狼衛,但正因為不知道,才要趕緊否認啊。”
陳政笑了笑,又道:“你不承認是夜狼衛,那為什麼自從招你進來,你就四處觀察,還在不起眼的地方留下暗記?”
汪洛繼續陪笑道:“小人只是隨便划個記號,幫着記路的,並沒有別的意思。”
陳政又繼續追問,越問心裏越篤定,見汪洛還是一直想要否認,終於不耐煩起來,然後壓低聲音道:“你不要否認了!我有重要的事要報給夜狼衛,和聖上都有關係,聽明白了?”
汪洛這時才小心的問道:“不知道老爺要說什麼事?我作為幕僚倒是可以幫老爺分析分析。”
陳政臉上不由露出激動的笑容。
片刻后,汪洛離開了勤園,出了王府,然後繞到了孫家。
書房裏,孫仁看着汪洛,臉上似笑又似哭的嘆氣道:“兩天……就這麼點耐心,唉——”
次日,劉夫人見陳政睡在書房,到了辰時末還沒動靜,打開門就看到他躺在床上,身體已經硬了。
……
戴嬈把陳政身死的消息帶過來后,許一看了一眼就扔到了腦後。
對他來說,悄悄的接收淥陽王府封地內的地盤才是最重要的,而隨着譚武的到來,這件事的難度陡然降低了。
時間很快就進入了八月,在八月十五之前,接收了封地內十六個州縣中十一個后,石印終於完全恢復了原來的材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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