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7、跟屁蟲
當天傍晚，某家居酒屋內。
島村“咣”地一聲，將啤酒杯重重放在桌子上，大聲嚷嚷道：“老闆，再來一杯生啤！”
松本淳聽到他的話，便提醒了一句：“你已經喝了幾杯了，差不多就行了。”
“可惡，我的憤怒怎麼會因為這點酒而平息啊？”
“等酒勁上來以後你只會更火大，那就沒完沒了了。”
“那是因為被罵的人又不是老大你，你才能說得這麼輕鬆。我今天要是不喝個夠，根本就撐不下去。”
島村都噥着，不顧勸阻地又向老闆追加了一杯啤酒，開始噸噸噸牛飲。
自從上午開會被痛批一頓之後，他心裏就一直憋着團火。
被一個年齡比自己小十幾歲的人指着鼻子罵，那種顏面掃地的羞恥感他直到現在都難以釋懷。
“那個臭小鬼，以為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對前輩一點尊重都沒有……”
“現在的年輕一代都是這樣，你以後就習慣了。”
“哈啊！？那怎麼可能啊？這裏可是日本啊日本！老大你是從美國回來的，根本就沒法理解我的心情。”
松本淳慢條斯理地吃着提燈，說道：“這和在哪沒關係，你單純就是沉不住氣，修行還不夠。”
島村哼哼唧唧了一會兒，窺視着他的表情問道：
“難道老大你就甘心這樣嗎？我們這夥人就算去馬爾茲也是中堅力量，結果這裏根本就是把我們當苦力用嘛……”
“苦力？”松本淳啞然失笑。
“你小子純粹就是借題發揮，這家公司的工作量還不及我們以前在SQ的一半，而且薪酬還漲了20%，這也能叫苦力？”
“哎，話可不能這麼說啊老大。”島村放下酒杯，來勁道：
“是，我承認這邊的工作確實比原來輕鬆了不少，但咱們的目標可是星辰大海，怎麼能滿足於這點小錢？”
所謂星辰大海，是松本淳曾對他們這些主創人員許下的目標，要製作出一款真正意義上的獨立遊戲，在業內殺出一片自己的天地。
島村一直對此深信不疑，也期待着自己能夠功成名就的那天，所以才會對松本淳言聽計從。
包括上午發生在會議室的那場衝突，其實也並非偶然，一切都是提前商量好的。
他扮黑臉，松本淳扮紅臉。
至於這樣做的目的倒也簡單。
就是為了幫松本淳在工作室豎立起人設與威信，畢竟有誰會不喜歡一個公平正直又識大體的人呢？
職場裏的人際關係基本就是那麼回事，具備領導魅力的人總是能收穫人心。
島村想了想，有些不太確定地問：
“但是啊……老大，我們演這麼一出真的有效果嗎？雖然你說這樣做能幫我們掌握實權，但我看那小鬼好像沒什麼表示啊？”
松本淳笑了：“你看，我就說你沉不住氣吧？這種事哪有那麼快？慢慢來就行了，沒聽過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嗎？”
“啊？慢慢來？？”島村苦着臉，“總不能下次還讓我當眾挨批吧？那我的面子豈不是全沒了？”
松本淳搭上他的肩膀，一臉語重心長，“既然出來賺錢，就別把面子看得太重，賺到錢才是真的。”
“問題是我們這麼煞費苦心真的值得嗎？感覺還不如當初直接去另一家大公司啊。”
“大公司的競爭更激烈。哪怕是同一個部門，項目跟項目之間也是要搶奪資源的，這種小公司才更適合我們發揮。”
島村咂摸了半天，覺得也確實是這個理，再者他還指望松本淳帶他起飛，自然沒法拒絕別人的要求。
不就是丟點面子嗎？只要後面的回報足夠大，這又算得了什麼？
幹了！
他想到這裏一咬牙，說道：“行，老大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有啥需要我做的儘管吩咐！”
松本淳滿意地點頭，拿起自己的啤酒跟他碰杯。
……
三天後。
「TYPE-MOON」工作室的官網和推特上，《adAfterStory》的發售公告出來了。
新DLC除了會在Steam平台上線，也將在線下的各大實體店同步發售，時間就敲定在後天（九月五日）上午。
此條公告一經發出，立刻就引來了無數玩家圍觀。
“新DLC竟然後天就發售了？？這也太快了吧？我學院篇還沒通啊！”
“不是，樓上的兄弟你這進度也太慢了吧？學院篇都發售快一個月了，你咋還沒通？”
“沒通很正常，這遊戲的時常長得離譜，正常遊玩下來差不多要90小時才能通關。要是想速通，推薦一樓可以去看TAKI出的攻略。”
“樓上的別害人，看攻略玩這個遊戲就是糟蹋好東西！相信我，第一次一定要按照自己的感覺玩，不然你會失去很多感動和樂趣。”
“贊同，這遊戲真的很上頭！我已經很久沒有遇到能讓我這麼感動的Galgame了，我都二刷了。”
“三刷的路過。”
“四刷的路過。”
“N刷的路過。”
“沒的說！期待新DLC上線，我直接買爆！”
“不是，難道就沒人擔心DLC的質量嗎？老實說我覺得學院篇已經做得很棒了，AS篇不會拉垮吧……”
“啥玩意？你是看不起我「藤本樹+柏木英理+霞詩子」的三幻神組合？無腦入就完事了！”
“不多逼逼，就想對「TYPE-MOON」工作室的各位老師說一句，SHUTUPANDTAKEMYMONEY！”
“……”
官網、論壇、遊戲平台里，很多玩家都在討論這個新的DLC到底會是怎麼樣的。
有人擔心它會成為一部騙錢的拙劣之作，畢竟那種開局很神後續拉垮的作品在業內可謂屢見不鮮，再加上它的開發時間又短，難免叫人捏一把汗。
主要是《ad》的學院篇已經很棒了，不論口碑還是銷量都很爆炸，萬一要是新DLC的質量不行把口碑搞砸了怎麼辦？
包括很多業內人士也不太看好這部DLC，覺得「TYPE-MOON」工作室實在太過冒險了。
況且《ad》現在的潛力還遠遠沒有耗盡，與其在這種時候急着推出新DLC，更聰明的做法應該是多等一年，直到遊戲賣不動時再靠DLC榨乾它最後的潛力。
當然，玩家們是不會想這麼多的。
對於廣大玩家而言，他們的要求其實向來都很簡單。只要你給我看美少女，我就給你票子。
不管怎麼說，玩家們的熱情算是被調動起來了，很多人都在等着九月五日的新DLC，期待它能再創佳績。
但這些網上的聲音並未影響到加藤悠介，他此時正在看島村新交上來的美術資源。
經過多次修改以後，新的美術資源終於達到了要求，能跟英梨梨的畫風相匹配了。
加藤悠介點點頭，“嗯，還不錯。”
島村聽到這個評價，在高興之餘也有點蛋疼。他花了三天的時間修改，竟然就只得到一個“還不錯”的評價？
他稍微心有不甘，試探着問道：“老闆，你看還有什麼需要改進的地方嗎？”
加藤悠介搖搖頭，將手中的美術資源交還給他。
“我這裏沒什麼問題了，你可以去問問柏木英理老師，看她有沒有什麼意見，一切以她為主。”
“……”
島村感到一陣無語，但也沒多說什麼，老老實實拿着東西離開辦公室。
加藤悠介沒心思理會島村在想什麼，只要這人能做好自己的工作，他才懶得操心那些有的沒的。
寫了一會兒Fate系列的企劃后，他來到茶水間打算給自己沖杯咖啡，結果正好遇到吉田。
對方見到他手裏拿着馬克杯，便主動問道：“咦？加藤你這是要衝咖啡？我幫你沖？”
加藤悠介愣了一下，笑着調侃回去，“喲呵？這麼殷勤幹嗎？有什麼打算？”
“有個屁。”吉田沒好氣地瞪着他，拿起手裏的杯子示意，“我本來也打算沖咖啡，還說索性幫你一起沖了，你不要就算了。”
“別，我可沒說不要，那就麻煩你了。”加藤悠介笑呵呵地說著，將馬克杯遞過去。
藉著沖咖啡的這段空檔，兩人隨意聊了點工作上的瑣事。
別看《adAfterStory》要到後天才發售，但其實該做的工作早就結束了，現在的程序部每天就是做做《智代AS》的編程，可謂清閑的很。
吉田很好奇地追問起關於《FGO》的進度，想要早點着手進行準備，卻被加藤悠介以時機未到為由推了回來。
見他口風這麼緊，吉田也毫無辦法，鬱悶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隨便寫寫代碼，給新人解答解答問題，再學習學習手遊方面的知識，就差不多到下班時間了。
吉田稍作思索，從抽屜里拿出新買的電動剃鬚刀，滋滋滋滋地颳起鬍子。
因為工作室沒有硬性要求，他平時對於鬍子的處理不算勤快，基本只有在太過顯眼或者重要的日子裏才會刮一下。
而今天，是他答應與老同事一起聚餐的日子。
雖然也沒有必要為了這點小事特地剃掉鬍子，可一旦想到可能會與后藤小姐見面的場景，他就忍不住動起手來。
等到做完這件事以後，時間正好到下班。
他穿好西裝外套，拿着公文包準備離開，結果三島柚葉卻找了過來。
“吉田前輩，你準備下班了嗎？”
“哦哦……我今天稍微有點事，你有什麼事嗎？”
“啊，你說的是那個——咦？？”
三島柚葉說到一半突然打住，雙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下顎，略微眯起眼睛，“……吉田前輩，你竟然颳了鬍子啊？”
吉田下意識地抬起手，摸着清理乾淨的下巴，含湖其詞地說：“嘛，因為有點長了就稍微颳了一下……”
三島柚葉目光緩緩下移，落在他身上，又說：“哼，吉田前輩連西裝都是新買的，你就那麼期待嗎？”
吉田一愣，“期待什麼？”
三島柚葉也不說話，就那麼斜眼看着他。
那眼神頗具深意，散發出跟平常截然不同的氛圍，讓吉田心頭莫名一凜，隱約有種彷彿被看人看穿的錯覺。
他張了張口正想要說話，對方卻把臉甩到了另一邊。
“……算了，總之我們走吧。”
“走？走去哪啊？？”
“別問那麼多，反正你跟上來就是。”
“不是，我今天還有事……”
“吉田前輩。”三島柚葉冷冷地打斷他，“別怪我沒提醒你，你不跟過來的話可是會後悔的哦？”
“？？？”吉田腦袋上冒出一連串問號，更加摸不着頭腦了。
她說他不跟過去會後悔？這是從哪算的？？
還有，自己這是去赴老同事的約，說不定還會見到后藤小姐，跟上她又算怎麼回事？？
這些念頭迅速在腦袋裏過了一圈，吉田板起臉，說道：“別胡鬧，有什麼事情等明，我今天真的有事，沒時間陪你玩猜謎遊戲。”
他說完也不管這個後輩的反應，逕自離開辦公室。
三島柚葉看着他匆匆離去的背影，忍不住氣得直跺腳，罵了一句遲鈍的獃子，旋即也大步追上去。
……
根據手機上的地址來到池袋車站。
吉田剛想要前往約好的餐廳，襯衫的衣領卻突然被人從後面給用力揪住，令他不禁發出“嗚”一聲呻吟。
他慌張不已地回過頭去，發現三島柚葉正眉頭緊鎖地看着他。
“不是，三島你一直跟着我究竟是想幹嘛啊？你難道不用回家的？？”
“吉田前輩才是，你幹嗎走那麼快？”
“我不是都跟你說了有事嗎？”
“吉田前輩能有什麼事？難道是要去跟異性約會嗎？”
“呃……”
吉田頓感語塞。
雖然他其實是去赴以男性為主的酒局，但不可否認他內心一隅確實抱有一點不為人知的私心。
可問題是，他也沒道理非要跟人解釋吧？？
他不由得有些火大，組織着話語說道：“你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不管我要見什麼人，應該都跟你無關吧？”
三島柚葉聽到他的話，嘴唇撅得老高，露出氣呼呼的表情。
“什麼嘛，虧人家還想要請你吃飯，吉田前輩卻露出這麼厭惡的表情，差勁。”
“啥？請我吃飯？這也太突然了吧？”
“有什麼關係，吉田前輩就陪我一下嘛。你想變成把可愛的後輩獨自丟在這裏，卻跑去赴別的女人約的負心男嗎？”
“你這笨蛋，少給我用那種莫名其妙的比喻！會招來誤會的。”
吉田十分頭痛地說著，覺得這麼僵持下去恐怕要沒完沒了了，於是主動退了一步。
“好啦，不然我請你喝杯咖啡，吃飯的事情等改天行不行？”
“可以！”三島柚葉滿意地點着腦袋，接着邁開腳步，“我知道這附近有家不錯的店，吉田前輩跟我來吧～”
吉田鬱悶地嘆了口氣，決定儘快搞定這個跟屁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