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59
賈曉晴感覺到她的目光，『摸』着自己的臉，“我現在是不是已經不能看了？本來就不好看，現在更完了。你倒沒什麼變化，比以前還瘦，真好！”
雖然賈曉晴以前就不算漂亮現在被妊娠反應折磨地更是不像樣子了，臉『色』蠟黃、滿臉是斑。羅以安倒不會像以前一樣口無遮攔地瞎說實話了，輕聲安慰道：“沒關係，懷孕的時候都這樣！生完小孩之後就好了。”
“那也不行了，恢復成原樣也好不到哪去。以後別人見面就該喊我‘大嬸’嘍！”
“本來咱們就是奔三十的人了，叫大嬸不是遲早的事嗎？你現在是日子過地太好了，才有空在這無病呻『吟』、風花雪月的！”
“得了吧！什麼風花雪月呀！沈家豪簡直一點意思都沒有，木頭一樣！”
“哎呀！別不知足了，實心實意地對你好不就得了，又不是十**歲的少女還講什麼浪不浪漫地呀！”
賈曉晴本來對沈家豪是有着一肚子苦水要倒的，腦子裏轉了轉還是不能說出口，而自己的生活在外人眼裏應該還是不錯的，一味地否認倒顯地虛偽！抱怨就不再是抱怨，而是為了強調顯示她的重要，顯示她的幸福了！
“反正，湊合過吧！”然後轉開了話題：“你現在做什麼工作？”
“銷售！賣數控機床！”
“你是不是來參加招標的？簽合同了嗎？”
“是呀，只是參加招標的人太多了，我可能沒有什麼戲。明天我就打算回去了。”
“別！那個廠正歸我們局裏管，我幫你想想辦法！你就住我家吧！多待兩天！”
不顧賈曉晴的拒絕，直喊沈家豪到酒店取賈曉晴的行李，轉身對着賈曉晴：“你就住這吧！別羅嗦了！又不是外人！讓沈家豪結賬的時候多要點發票，回去報銷以後還能省出點差旅費！”
羅以安在賈曉晴的家裏多住了兩天，已經提前在家休產假的賈曉晴不僅自己盛情款待，為了幫助羅以安簽下合同還挺着大肚子和羅以安一起請局長、機械廠的經理一起吃了頓飯，事情幾乎就在飯局上解決了，本來沒抱任何希望的羅以安居然簽下了一份大單子。
羅以安心中忍不住感慨，為什麼這些對平常人來說重於泰山的事情對於那些大大小小的上帝們，對於平常人命運的主宰者來講，考量指揮起來其實輕於鴻『毛』！不過是幾句話的事情，不過就是選擇一個動詞那麼簡單！然後是遠遠算不上什麼的手續——過場而已！這該是何等的草草了事呀！
事情辦妥之後羅以安按照慣例準備了三份一樣厚度的紅包，一份是局長的、一份是經理的、另一份就是賈曉晴的。只是賈曉晴那份她沒收，直接又塞回外套的口袋裏，見羅以安還要推讓賈曉晴挺着大肚子艱難地退回到沙發上：“別跟我客氣了！我要是真圖你的回扣就不會幫你了，咱們和其他那些提着禮物找上門的人關係不一樣，你真別跟我客氣了，你就拿回去吧！你掙點錢也不容易！”
無論從哪方面來說，賈曉晴好像做地無可挑剔，吃、住、行一條龍服務周到，而且這次能夠順利簽下合同賈曉晴更是功不可沒；但是賈曉晴講話時居高臨下的語氣，那種有意親近下層、接近群眾，甚至有意無意流『露』出來的俯就，讓人難以接受，羅以安心理疙疙瘩瘩的，特別不順暢，就像一碗上好的泰國香米飯中吃到了沙子——牙磣得很。
雖然不是針對自己，羅以安還是看不慣賈曉晴對着保姆總是橫挑鼻子豎挑眼擺出一副闊太太似的趾高氣揚；看不慣賈曉晴怕臟似地翹着小指翻檢保姆買回來的菜，拿腔拿調地問“這大蔥是買的有機菜嘛？”
賈曉晴尖着嗓子喊“阿姨，給客人倒茶！”更是讓羅以安起一身雞皮疙瘩，一陣陣犯冷。如果這些都還能忍受的話，兩個人聊天的時候賈曉晴有意無意流『露』出對於羅以安這種為了生計奔波的底層勞動人民的同情，更是讓羅以安渾身不自在恨得牙根痒痒。
羅以安實在想不通自己辛辛苦苦折騰了幾年，再不濟也算是個小白領呢？！怎麼在她的眼裏就全都被抹殺、全都不算了！轉眼就成了底層刨食的勞動人民！賈曉晴在羅以安的強烈要求下只送到了電梯口，電梯門緩慢地閡上，讓一直極力偽裝依依惜別的羅以安如釋重負——他媽的以後再也不來了！
羅以安反覆捉『摸』自己和賈曉晴見面后這種五味陳雜的感情到底都是什麼成分?是嫉妒嗎？當然是，嫉妒肯定是有的！只不過是佔有多大的百分比！這點都不敢承認，自己都說不過去了！賈曉晴吃喝不愁、應有盡有的富足生活很大程度上還是值得別人妒嫉至少是值得羨慕的！失落嗎？不甘心嗎？可能全部都有一些。
很久以來，羅以安認為自己早已經不像上學時那樣簡單——認為世界上的人只有好人和壞人兩種，世界上的事情只有好事和壞事兩類；也早已經過了只會膚淺地憑藉表面現象來判斷一個人是否幸福。生在這世上，沒有一種生活是十全十美的。
想起有天晚上羅以安出來喝水看見沈家豪一個人坐在客廳里看動畫片居然還跟着情節一個人傻笑時，想起沈家豪越發發福身體像鼓起的皮球一樣，就會忍不住搖頭！無論怎樣許諾清秀修長，走在外面至少不是那種讓女人羞於承認的丈夫！想到這些羅以安又會有些可憐賈曉晴！生活到底是什麼？難道只是簡單的一秒復一秒，一天復一天而終將結束的過程嗎？究竟什麼是使人心情舒暢的幸福生活？難道隨心所欲就一定能稱心如意嗎？
和公公婆婆分開住后，一個在城南、一個在城北見面的機會自然少了很多。羅以安和婆婆的關係現在雖不至於像以前一樣水火不容，也沒融洽到哪兒去！有次婆婆過來的時候許諾還沒有下班，只有羅以安一個人在家。開門之後見是婆婆，羅以安硬着頭皮喊了一聲“媽”，婆婆答應了一聲“嗯”！
然後在許諾回來之前的兩個小時裏，彼此再也沒有講過話！羅以安回到小屋接着玩電腦，老太太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運氣！連口水都沒有喝！到了周末總是許諾一個人回去，羅以安是想方設法地逃避；婆婆見到獨自回來的兒子更是火冒三丈，嘮叨個不停！也不知道她是沒看到自己的兒媳『婦』心裏失望，還是根本不想見面！
受盡了夾板氣的許諾不堪重負使盡了渾身解數，誘『惑』羅以安只要她能相跟着一起回家吃飯就會陪她逛街買衣服，而且吃了飯以後所有的碗都由許諾一個人承包了！多好！有做現成的好吃的，還不用自己動手刷碗！也會佯裝生氣嚇唬她，如果她真地愛他，就多體諒一下婆婆！難道說羅以安為了愛他就連這樣一點的小委屈都忍受不了嗎？！
對於自己的媽媽只能拿出小時候的本事，撒嬌耍賴，想法設法地哄老太太開心！故意逗老太太說她要是再看不上兒媳『婦』，以後生完了小孩就直接送回黑龍江老家，讓他姓羅好了，不要姓許！再把他孝敬老人的水果、營養品全算在羅以安的頭上，老太太的臉『色』終於陰轉多雲了！
可是單方面怎麼都好說，見了面之後就像是逗紅眼的蟋蟀一樣，暗自較勁兒！本來應該是其樂融融的團圓飯總是暗『潮』涌動，最後不歡而散！每次回去的時候婆婆都會用微波爐盒裝很多提前準備好的吃食鹵好的大塊牛肉、炸好的丸子或是做現成的小籠包子。
可是羅以安心裏並不念婆婆的好，老太太的心裏只有他兒子一個人！啰哩啰嗦、連湯帶水地帶了一大堆全都是許諾喜歡吃的，沒有一樣是羅以安自己喜歡的！
他們住的地方還是個新建的小區，配套設施還跟不上，附近沒有大型的農貿市場。婆婆為了讓他們吃到新鮮便宜的蔬菜有時會自己在家裏附近買好，一個人坐幾站地的公共汽車給他們送過來。如果正好兩個人上班不在家，還會收拾成半成品放在冰箱裏，留下紙條交待兩個人只要洗乾淨、切一切就可以直接做菜了。
這也算服務到家了吧！可是羅以安偏不領情，大錢不算算小錢!幾把青菜、一籃水果能值幾個錢呀？這些本來就不值錢的東西，被婆婆這樣一折騰早已經豆腐磨成肉價錢，根本就是費力不討好！要是真心疼他們兩個人過日子不容易，為什麼不把存款拿出來贊助他們買房呢？哪怕是借也好呀！何必現在讓銀行白白吃去那麼多的利息？！
因為早已經有了成見，婆婆見到的也都是瑕疵！好的不好，壞的更糟！只看到兒媳『婦』左一件、右一件的買衣服，罵她是個敗家子，不會過日子！從來沒想過自己家兒子結婚後穿得越來越有派頭，有形有款的，那都是媳『婦』花上錢、花上心思打扮出來的！兒媳『婦』的衣服看着花枝招展的，其實都是便宜貨，根本就不值錢！幾件加起來可能還沒有羅以安給許諾買的一件襯衫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