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6章 真假老虎
《南華早報》的報道,在上午時分,徹底發酵。
一時間,盧燦的工作手機和私人手機,響個不停,有關心問詢的,有推薦人選的,有提出採訪的,也有一部分是想要趁機入股投資的,不勝其煩。
索性將兩部電話都扔給阿忠,除了關係特別好的,一律說有事。
他自己,則專下心來,教小石頭拼音識字。
盧燦以前很少研究粵語發音,最近小石頭開始識字,家中驟然多了很多識字貼,和各種拼音及中英文卡牌。耳濡目染下,他居然從中找到研究的樂趣。
香江的拼音與漢語拼音沒有完全對應關係,香江漢字拼音是以粵語讀音和英語的發音規則為基礎,另外,粵語的發音講究“輔音韻尾”,這在漢語拼音中是完全沒有的。如果非要描述,則有點類似於江浙一帶古漢語的鼻音韻尾,以及閩南地區的閉鎖音韻尾。
在語調上,漢語拼音有四個調,粵語卻有九個調,除了第一聲和第二聲與普通話一樣外,其它七個調都是普通話所沒有的。
九個聲調,從最低音到最高調都有,聽起來抑揚頓挫,層次感非常明顯,故而也顯得好聽。
再有一個區別,就是單字發音的準確性,普通話似乎也沒法和粵語相比。
普通話拼音,聲母23個,韻母24個,調4個,理論上可以發出23x24x4=2208個發音。這也意味着普通話拼音,最多為兩千多個漢字標註準確讀音。
要知道,常用漢字就有七千多個,全部漢字將近十萬個!區區兩千多個發音,怎麼夠用?!
勢必會造成大量的同音字。
粵語呢,聲母19個,韻母53個,調9個,理論上可以有19x53x9=9063個發音,雖然不能涵蓋全部漢字的讀音,但讓常用漢字,字字有音,還是能做到的。
盧燦忽然又想起三十年代語言大師趙元任先生的一篇神文《季姬擊雞記》——“季姬寂,集雞,雞即棘雞。棘雞飢嘰……即記《季姬擊雞記》。”
通篇用普通話來朗讀的話,就是一片嘰嘰聲。
可如果用粵語來朗誦,標題就是“gwaigeigikgaigei”,五個不同的發音,抑揚頓挫,節奏分明,意思也很明確。
網絡上常有人說,粵語讀唐詩、古文,會更好聽,他一直當流言來看,今天一琢磨,似乎還真是如此!盧燦越研究越覺得有意思,打算抽空寫一篇語言類文章,放在虎博的內部刊物上,免得總有人說自己這個館長,不學無術!
盧燦的腿上坐着小石頭,父子兩人,一教一學,倒也有幾分天倫之樂的味道。
溫碧璃坐在旁邊,幫父子二人收拾散亂的識字牌。她懷孕將近八個月,已經徹底去職,不過,基於本能,她對新世紀航業曹國正辭職一事,依然很擔心。
她想要開口問一句,又見父子倆玩得不亦樂乎,不知該怎麼插口。
盧燦手中拿着一張老虎的卡片,正在教兒子讀音,“loufu(老虎)Lou,第五聲,fu,第二聲,老虎……嗯,讀的不錯,老虎,有個詞叫‘紙老虎’……”
“紙做的老虎嗎?威不威?”小石頭抬頭嫩聲問道。
“紙老虎是表面威猛……”
小屁孩哪懂什麼表面威猛,沒等盧燦說完,馬上笑道,“那我要做紙老虎!啊嗚~~!”
盧燦傻眼,這都什麼孩子?
溫碧璃忍禁不住,噗嗤一笑,連忙給他解釋,“咱家石頭,要做也要做真老虎,不要做紙老虎,紙老虎是嚇唬人的,沒有拿來形容自己的!”
說完,溫碧璃又嗔了盧燦一眼。“教孩子識字就認真教,別瞎說!”
“我這不正在教嘛,這孩子,沒聽完……”
沒等盧燦說完,丁一忠捂着手機聽筒過來,低聲道,“王永斌的電話!”
“讓三娘教你,爹地去接個電話。”盧燦在石頭的額頭親了一口,將孩子放下,自己起身往一邊走了兩步,這才接過電話開口問道,“老王,和曹國正通過電話?他怎麼說?”
曹國正沒有和新世紀航業協商,就私自向媒體透露去職信息,這件事說大不大,可如果新世紀航業不表態,在外人看來,這家企業也太軟弱!
故而,盧燦讓王永斌給對方去電話,問問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不,王永斌來電,應該就是彙報這件事。
“曹國正向我表示歉意,他昨晚和朋友喝酒,喝高了,不小心禿嚕出來。”王永斌斟酌着字眼彙報。他作為盧燦的顧問團負責人,自然要替自家老闆考慮。
這件事不算大事,如果要因此鬧出“辭職總裁與舊東家翻臉”的事,那才是大丑聞……故而,他挑選了與曹國正對話中的一部分,和盧燦彙報。
事實上,他與曹國正的電話聯絡,算不上友好。
“這麼巧?第二天就被《南華早報》報道出來?他說了……那朋友是誰了嗎?”
很顯然,盧燦不太能接受這種解釋。
王永斌心底一咯噔,事情只怕要擴大化,不過,他還是如實告知,“是庄榮興。”
盧燦眉頭一皺,這件事……莊家或者說潮汕幫,真的摻和進來了?!
莊家的代表人物是庄四平。
1949年庄四平在香江創建南洋商業銀行,1950年又在澳門創建南通銀行。這兩家銀行,一直是港澳地區中銀系統的主力銀行之二,雖然屢經分股,莊家依舊握有這兩家銀行的控制權。
不僅如此,庄四平還在五十年代成立南洋商行,以轉進出口貿易為主的一家大型商貿公司。
可以說,在李塑料花未曾完全崛起之前,莊家是潮汕幫的頭羊之一。
順便說一句,庄四平是潮汕普寧人,李塑料花的岳父兼舅舅庄靜庵,是潮汕綿德人,兩人同姓,但沒有血脈淵源。
庄榮興是庄四平的二兒子,目前擔任着南洋商業銀行理事一職,也是潮安同鄉會秘書長。
潮安同鄉會,則又是香江“潮汕幫”的核心機構!
有庄榮興出面,請肖灼基代筆,寫出這篇精彩的時事評論文章,自然沒什麼問題。
只是盧燦不明白,庄榮興怎麼突然就對自己開一槍?!
要知道,庄榮興的父親庄四平,可是此時港澳地區有名的“僑領”!此時的盧家,也算是愛國港商!倆家名分上都屬於“統一戰線”!
自己暫時和潮汕幫還沒有利益衝突,盧燦實在想不明白,庄榮興此舉為什麼?!
想不明白懶得去想,一力破萬法才是正選!
不就是庄榮興想挑事嗎?那就拭目以待吧!
盧燦的拭目以待,那是來真格的。掛斷王永斌電話后,盧燦翻了翻手機記錄,他的新手機中,已經有了電話本這一功能,身邊部分親密合作夥伴和重要關注對象的聯絡方式都有。
庄四平作為香江中銀系統的著名人物,香江重要僑領,實業家,盧燦自然有他的聯繫方式。
很快找到庄四平的聯絡方式,隨手撥打過去。
電話響了兩聲,有人接起,聽聲音像是庄榮吉,庄四平的長子。
盧燦故作沒聽出來,語氣平淡,“我找庄四平,庄老爺子在家嗎?”
“您是……哪位?”庄榮吉又問了一句。
“我是新世紀航業的盧燦。”自我介紹時,盧燦特意將新世紀航業挑出來。
庄榮吉應該也知道今天的報道,愕然了片刻之後,笑道,“是盧燦盧先生……是吧……盧先生你好,您找家父……有事嗎?”
對方雖然提到“家父”一詞,可盧燦依舊沒詢問對方的姓名,似乎像忘了一樣,“新年到了,我給庄老先生致以新年祝福!還有點事給庄老先生通報一聲……怎麼,庄老不在家?”
庄榮吉很想問一問什麼事,可盧燦已經三番五次的直接問庄四平,他還真不敢說“有什麼事跟我說”。躊躇一會兒,才答道,“盧先生稍等,家父在休息,我這就去叫他。”
沒一會兒,電話中傳來一聲蒼老的笑聲,“呵呵,是盧先生吧,我老了,行動遲緩,讓你久等!”
“庄老老當益壯,老驥伏櫪正當年呢!”盧燦同樣哈哈一笑,“這不,新年伊始,萬象更新,我給您老致以新年祝福,祝您老身體康健!”
“謝謝!也祝盧先生你新年財運亨通,心想事成!”
兩人閑扯幾句,從對話中,盧燦暫時還聽不出來,庄四平究竟是否知道庄榮興的所作所為。
不管對方是否知道,盧燦都打算壓一壓這位潮汕幫的頭羊!
“庄老,有件事提前和你說一聲,你心底有個譜。”
“盧先生,什麼事,你說。”
“鑒於全球金價的持續下跌,香江貴金屬交易委,將在節後下調港澳地區的黃金實物供應量,香江地區下調百分之三十,澳門地區下調百分之五十。您老要有點心理準備,如果能找到合適的供應渠道,趕緊去找。”
盧燦一句話,如驚雷般,讓庄四平目瞪口呆。
“這……這……這也太突然,盧先生,我怎麼沒接到交易委的通知?”
“哦,節后就有通知!我這不是提前跟您老說一聲嘛!”盧燦輕笑一聲,掛斷電話。
庄四平對着電話喂喂兩聲,只能聽見嘟嘟的掛斷音。老爺子今年七十有三,氣得臉色漲紅,差點一口氣沒喘過來!這特喵是新年祝福嗎?這是送終電話好吧!
港澳一體,澳門沒有自己的貴金屬交易所,其黃金交易都走香江貴金屬交易所,因此,莊家所掌控的南洋商業銀行和澳門南通銀行,都是香江貴金屬交易委的理事成員。
盧燦的一句話,砍掉香江黃金供應量的百分之三十,澳門供應量的百分之五十,對於兩地的金融業而言,絕對是災難!尤其是澳門的金融業者!
莊家的南洋商業銀行還好一些,它在香江的體量不大,可澳門的南通銀行躲不過去,它是澳門第二大商業銀行,每天的進出資金,都需要巨量黃金儲備和美元儲備做支撐。
從去年下半年開始,黃金價格走低,香江貴金屬交易所開始限定供應量,已經讓南通銀行十分吃力,每次都要和眾多金融公司爭搶不多的份額。
現在好了,盧燦一刀下去,砍掉澳門供應量的百分之五十,南通銀行的日子,會更難過!
庄榮吉連忙給老父親捋捋胸口,剛才電話內容,他同樣聽得很清楚,擔心問道,“交易委不會任由他盧家胡來吧?”
庄四平靠在沙發上,緩了口氣后,瞪了兒子一眼。
“他盧家每個月供應貴金屬交易的一半量,你說他能不能成功?!”
他絲毫不懷疑,盧燦能做到這一點!又嘆了口氣,抬手擺擺,“讓你弟弟回來!我早就說過,沒事別去招惹盧家……你告訴他,以後少和李家、林家那些人瞎混!看看,現在怎樣?人家直接將槍口對準我莊家,這事……算了,明天我約一下盧嘉錫,看看能不能說開。”
庄榮興的事情,庄四平知道一點,但他沒想到,盧燦的回擊,如此狠辣!
打電話全過程,溫碧璃都看在眼裏,聽在耳中,她摟着小石頭,咯咯笑着,又抬着孩子胳膊,指了指盧燦,“阿岳,你爹地才是真老虎!咬人可疼了!你可千萬不要做紙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