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5章 早茶麵試
八十年代香江的新年假期,很多歐美在港公司都放假至1月5日。
假期嘛,多多益善,於是,香江的各大機構及大多數公司,或被動或主動,將公司年假安排在聖誕至元旦期間,前後將近十天時間。至於華人最看重的春節假期,壓縮至只有短短三天。
1月3日,香江絕大多數公司依舊處於年假中。
這一天的《南華早報》突然披露一條重磅消息——新世紀航業總裁曹國正,已經正式向集團總公司——德銀投資集團,提出辭呈!
這條新聞與普通老百姓關係不大,但一定會引起眾多經濟界人士和航運業內人士的關注。
蓮香樓二層包廂,盧燦慢慢翻閱着手中的《南華早報》,眉頭微蹙。
儘管報道沒透露消息來源,只說是“據知情人士透露”,可昨天在場就那麼幾個人,呵呵,這個知情人士,八成是曹國正本人。
對於消息被披露,盧燦其實無所謂,曹國正辭職,早一天晚一天,媒體總會知道。
報道中對曹國正辭職的話題,描述並不多,更多筆墨集中在新世紀航業上。
開篇對新世紀航業過去一年的成就,有所肯定。很快,筆鋒一轉,評論者認為那是盧氏集團整合資源后對新世紀航業的業務補充,這種狀態很難長久堅持。
言下之意,新世紀航業的上升勢態,只是暫時現象。
緊接着,又提到去年五月份的“星雲號事件”。
對這件事的處理,評論者也不吝褒獎。
不過,他馬上又拿出北侖港項目說事,認為這筆投資是典型的賭博式投資,不應該出現在一家穩定發展為本的企業中。不僅如此,這位評論家還用“包船王拒絕北侖港項目”作為佐證,試圖用包船王的沉穩,來證明新世紀航業在這一項目上的激進和盲目。
也在這段話中,他點出曹國正與新世紀航業背後的股東,也就是盧燦的矛盾所在。
結合對北侖港項目的“盲目激進”的評價,自然也就給讀者一種“盧燦很激進盲目”的印象。
文章結篇,這位評論家又將全球航運業的整體低潮,拿出來分析一遍,頗有指點江山的味道。
最後,又以智者的姿態,給新世紀航業開出經濟藥方——全球海運業務低迷,新世紀航業穩妥的方法就是穩定團結內部,共渡難關,嚴控對外投資,切忌冒進。
通篇報道,寫得峰谷迭盪,一波三折,既有褒獎又有中肯建議,似乎是一篇非常精彩的中立評析文章,並沒有直接指責新世紀航業和盧燦的地方。
可是,盧燦卻頻頻皺眉——這篇報道內容,透着一股“帶節奏”的味兒。
字裏行間,讓讀者往“新世紀航業虛假繁榮”,“盧燦急功冒進”方面聯想,進而暗示“全球海運業務蕭條”“盧燦的投資決策有問題”!
作者一欄,寫着“灼基”二字。
盧燦聽說過這位評論家,姓蕭,香江頗有名氣的“經濟學家”,曾當過北大教授,六七十年代抵港。
最為重要的是,盧燦知道,這位灼基教授,他是潮~汕~人,潮汕幫的智囊之一!
潮汕幫在香江經濟圈意味着什麼,稍微了解香江的人都清楚!
這位潮汕幫的智囊,突然寫這麼一篇帶節奏的評論文章,是無意還是有心?
這才是盧燦皺眉的真正原因。
“爹地,我要吃那個~~!”說話的自然是小石頭。
小傢伙坐在嬰兒椅中,面前的碗裏已經空了,正伸長胳膊勾着桌上的籠屜。
最近兩天,小石頭挺黏糊盧燦,盧燦很喜歡這種感覺。今天約見吳思敏,盧燦又想起昨天早晨小石頭說要吃好吃的,便將石頭帶在身邊,父子倆人單獨出門,來蓮蓉樓吃早茶。
盧燦將酥軟的煎餃和蟹黃包,各夾一隻,擱在小石頭的碗中,又看看手錶,快到約定時間,吳思敏應該快來了。隨手摁了一下桌鈴,阿忠閃身進來。
盧燦對他擺擺手,“你去樓下看看客人到了沒有。”
回手拿過一張紙巾,將小石頭沾滿嘴角的食物沫沫,擦了擦,又端起皮蛋瘦肉粥,給兒子餵了一口。小石頭斷奶之後,吃飯還是不錯的,飯量不小,也不算很挑食。
沒一會兒,包廂門再次被推開,阿忠帶着一位中年男人進來,瘦瘦的,個頭不高,戴着眼鏡,怎麼看都像一位中學老師。
盧燦放下飯碗,笑着朝對方招招手,“吳思敏先生?洛麗塔跟我說過你,快坐!”
進門后的吳思敏,愣在那裏。
昨天傍晚,接到外甥女婿電話后,他驚喜萬分,昨晚和今早來的路上,揣摩着各種見面方式,可怎麼也想不到,第一次見盧燦,竟然是這樣一種場景。
旁邊的丁一忠,碰了碰他,才反應過來,連忙微笑躬身,“盧先生,您好,我是吳思敏!這是小少爺吧,真可愛!”
盧燦拍拍相鄰的座椅,笑笑點頭,“坐吧,邊吃邊聊。孩子餓了,所以早茶點了有幾分鐘,估計都快涼了。”又對阿忠招招手,“你也坐,一道吃吧,幫照看一下石頭。”
阿忠這夯貨自然不會客氣,坐在石頭的旁邊,接過石頭的小瓷碗。
初次見面,吳思敏沒敢坐盧燦的鄰座,相隔一個座位坐下。他到底也算見過世面,很快鎮定下來,一邊擺弄碗筷,一邊笑着問道,“小少爺真是聰明伶俐,多大了?”
“到這個月八號,整兩周歲。”
“比我小女兒小三歲四個月。我家那丫頭吃飯都能撒一桌子,還不如小少爺吃得好。”吳思敏挺會搭訕的,拿孩子說事,很快就讓氣氛融洽。
盧燦循着話語問了開來,“吳先生幾個孩子?都在香江?”
“三個!”吳思敏伸出三根手指晃晃,“老大是男孩,十一歲,老二老三是女孩,都在香江上學。”
盧燦抬筷子示意對方隨便吃,自己也夾過一隻蟹黃包,放在瓷碟中,又隨口問道,“吳先生什麼時間來的香江?我聽洛麗塔說……你以前在峴港海運集團工作?”
算是進入正式面試環節。
吳思敏將筷子放下,正襟危坐,“不敢隱瞞,峴港海運集團,就是在我手中倒閉。”
“為什麼呢?”盧燦筷子一頓,又笑道,“就當聊家常,該吃吃!我和洛麗塔夫婦是通家之好,說起來,你算是我長輩呢。”
“不敢不敢!謝謝盧先生!”最終,他還是拿起筷子,只是沒動食物。
“峴港海運公司,成立於1965年,我是1970年進入這家公司。當時,我們的航運業務,主要來自為美國往前線運送各種物資,偶爾也會運送人員。因此,業務一直很穩定,公司發展很快。”
“不過,1973年,美國人撤離南越后,公司情況急轉直下。”
“75年,南北越統一。盧先生,您肯定明白,像峴港運輸公司這類企業,是要被收繳國有,進行重新整編。整編之後,公司的營收依舊入不敷出。我是1976年,擔任公司總經理,只是不太走運,很快,又和北邊鬧矛盾……”
說到這,他看了眼盧燦——這位可是香江有名的“親中派”。
見盧燦臉色沒什麼變化,他才又繼續剛才的話題,“去年四月份,文山又開始打仗(文山戰役,中方稱之為老山戰役),近海海運被封,峴港海運集團雪上加霜,實在支持不住,最終破產倒閉。五月初,我帶着父母和孩子,來到香江投靠姐姐一家。”
他說到這,算是簡單將峴港運輸集團倒閉的原因說清楚。
盧燦停下筷子,想了會。
吳思敏的介紹倒是提醒了他,自己任用一位南越人擔綱新世紀航運的總經理,是否合適?
沒錯,盧燦給他的面試職位,是公司總經理,並非總裁或者執行總裁。至於新世紀航業的總裁一職,盧燦打算自己長期兼任。
應該沒什麼問題,霍家還找了個南越美女當兒媳婦呢。
現在香江的南越人多着,自己找一位南越下屬,不是什麼大是大非問題。盧燦想了想,伸手將旁邊疊好的報紙拿出來,遞給對方,“這篇報道,你怎麼看?”
吳思敏將這片差不多有兩千字的報道,仔細看過一遍,眉頭皺了皺,“盧先生,這位灼基……只怕對新世紀航業不太友好!”
閱讀理解能力還不錯。
盧燦不置可否,笑笑又問道,“你對於他最後開除的‘藥方’,怎麼看?”
“我不太認同他的觀點!”吳思敏抖動兩下報紙。
“我認同他的前半句,至於後半句的穩重……也不算錯,但肯定是紙上談兵!誠然,現在是全球海運業務的低潮期,可低潮期也往往意味着抄底期!”
盧燦眼睛亮了亮,這位吳思敏還是有點東西的,不過,他依舊沒有表態,又問道,“那你……對報紙上提及的甬市北侖港項目,又怎麼看?”
“不瞞您說,昨天接到蒂姆的電話后,我找了一些新世紀航業的資料,其中就有北侖港項目。”
“北侖港位於長三角地區,而這一地區,素來又是中華的經濟繁盛之地。只要中國經濟開放持續幾年,這一片一定能發展起來。一個地區的發展,又與海運密切相關。我個人,非常看好這一項目!”
難怪這位吳思敏能幫助曹家成長為“香江最後的船王”,見識還真的不錯!
今天的早茶麵試,盧燦對這位洛麗塔二舅的整體印象,很不錯。
知禮、謹慎、人際交往也很懂得變通,專業經驗也不少,有一定的眼光。
這種人很適合成長為“可提供建議”的工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