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提烏蘇重逢故人

送信人也是在夜晚帶着那位流浪者回來的，因為也只有在深夜中才更容易避過盜賊的耳目，因為情況緊急，諾格蘭鎮再次急匆匆召開了全民大會，地點仍然在諾格蘭鎮唯一的廣場上，這個廣場有着典型的拉丁姆式噴泉，噴泉中心立着兩個雕像，一個是現任奧古斯都的雕像，另一個是酒神巴克斯的雕像——這個鎮子上的人們都狂熱地崇拜着酒神巴克斯。

送信人和流浪者就站在噴泉旁邊，鎮子上的成年人們都來到了這裏，除了婦女和孩子。送信人開始講述自己前往城裏請來援兵的經過，他離開鎮子的當天就被盜賊發現並攔阻下來了，但後來就莫名放他離開了，他擔心盜賊們會再次改變主意所以不顧一切地往城裏奔去。他到了城裏找到了市長的府邸，等了好久終於有機會見上面了，那位市長從他那裏聽說了諾格蘭鎮的遭遇后唉聲嘆氣地表示了一番同情，然後嚴肅地告訴他非得有總督的命令才可出兵，還給他寫了封拜訪總督的信。無可奈何之下，這位送信人只好帶着市長的信趕到了省城，前往總督府邸請求探訪總督，但那位總督又說出兵是個重大事件，必須要前往首都向皇帝陛下請示......

送信人心想自己總不能再去羅慕洛城的皇宮求見皇帝陛下了，因為這離羅慕洛城可有多麼遠的路程啊，遠的連他都不知道有多遠，都不知道該往哪裏去，也不知道要翻多少座山越多少座嶺，又要遭遇多少艱難險阻？

他留在省城想辦法跟總督府邸上的衛兵和奴僕熟悉起來，請他們大吃大喝，終於從一個老兵身上得知了真相，那位老兵當時喝的大醉，拍着桌大笑道：“你還真是蠢到家了！當然是錢的問題了，你不給錢他們怎麼肯出兵？這一出兵要花多少錢啊，況且討伐盜賊也沒有多少賺頭，所以你與其去找我們這些做兵的，還不如去某些見不得人的酒館或黑街找找可以幫得上你的人？這群人通常被別人叫做傭兵或冒險者，也有人叫他們遊俠，但到底叫什麼就隨你喜歡了，反正這就是群收錢辦事的身手了得的傢伙。”

送信人按照這位喝的醉醺醺的老兵的吩咐前去那些見不得人的地方找所謂的冒險者，但他們都只接受先收錢的做法，直到一位......

“她就是人稱‘白髮的奧德修斯’的流浪殺手！”送信人在廣場上對着人們吹捧地大聲說道，“她的名聲在冒險者中無人不知，她殺人如麻，死在她手上的達官貴人數不勝數！”

白髮的......奧德修斯？提烏蘇是首先被這個稱呼嚇了一跳的人，他從人群的最後面連忙擠到最前面，終於看清楚了站在噴泉旁邊的人影，他憑着四周火把帶來的光芒看見這位流浪殺手身子嬌小、可人，分明不像個男性，再回想起半年前他曾經遇見過的那位白髮的少女殺手......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是會在這裏與她重逢。

人們都沉默地看着送信人和他身邊那位從未聽聞過的流浪殺手，他們以極其不信任的目光看着被褐色的粗斗篷遮掩着身體的女孩，明明是這樣的初夏季節卻穿着這樣的服裝倒確實有幾分神秘遊俠的意味，但這完全掩蓋不去她是個女孩子的事實，這點最為他們所不信任。

這位流浪殺手倒彷彿不曾意識到人們對她充滿不信任的敵意，她冷不丁出聲說話了：“一千？”

什麼？人們愣愣地看着她。

她抬起小手，將粗斗篷的兜帽放下，果然露出了一頭柔如絲綢的白髮，可這頭披肩白髮卻又似乎因為長途的旅行而不免雜亂，額頭上的劉海零零碎碎地放了下來。她的容顏沒有常年待在家中的小家碧玉的白嫩，倒多了幾分粗糙，眼瞳所帶着的旅人常有的冷淡的目光，形象與其說是美麗倒不如用英氣來形容更加貼切。

“一千金幣。”她用平靜的口吻說著理所當然的話，“這就是我要求的報酬，當然也是委託完成之後，我想沒有人會給你們比這更好的條件了吧。”

若她是個凶神惡煞的男人說不定這些人還會多幾分敬重，可她以女性特有的柔弱的容顏和口氣來說出這番話，便不免惹起了人們的忿忿不平。

“喂，女人，你算什麼東西，別站在這扯什麼大話了！”諾瑪德旅店的吉瑞率先出了聲咒罵，他向來因為青梅竹馬的緣故而對女人有種天性上的鄙夷，如今這樣一位看起來分明比他那位青梅竹馬還要身材柔弱的女孩說這種話，自然不免激起他的情緒。

白髮的女孩將左手緩緩伸進被粗斗篷遮掩着的背後，從那背後的刀鞘上拔出其中一把短刀，這情形被吉瑞及其他人看在眼內后霎時間便生起了警惕來，畢竟哪怕是個女人，她手上也拿着足以殺人的武器。但是白髮的女孩沒有將短刀對準他們，而是頭也不回地往身後的噴泉上的雕像揮去，隨後再慢慢收刀，這一系列動作讓人們見了又是茫然又是惱怒。

吉瑞正想進一步責問時，卻忽然見她身後的那個雕像輕輕地動了一下，他下意識怔住了，獃獃地看着那具雕像的上半身漸漸地、一點點地離開它的下半身，隨後撲通一聲，濺起的泉水潑了沒注意到的送信人身上，倒是那位白髮的女孩什麼事都沒有。

人們目瞪口呆又鴉雀無聲地看着這一幕，儘管他們不曾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麼事，但似乎也隱約意識到這貌似是這個奇特少女的所作所為，更讓他們覺得害怕的是那倒下的雕像正是奧古斯都的雕像，假如這個事傳了出去，傳到城裏的拉丁姆官員那裏......他們已經不敢往下想下去了，難道這位流浪殺手是連皇帝陛下都敢冒犯嗎？這就是遊俠的作風？

白髮的女孩再次出聲聲明：“一千金幣，如果不接受的話我也不介意去盜賊那裏接受新的委託，我想他們也許能給出更大的報酬來彌補我風塵僕僕來到這裏的損失。”

這簡直是赤裸裸的威脅，這哪是什麼援兵什麼英雄什麼救世主什麼遊俠，分明是個獨立獨行的強盜，只不過這個強盜有着跟那群盜賊截然不同的行事規則罷了。

於是諾格蘭鎮民們一改先前的警惕和敵意的態度，紛紛稱讚起這位流浪殺手來，個個捧着胸口保證就算賣了家產也會湊出一千個金幣來，他們發誓那群區區的盜賊一定挨不住遊俠小姐的幾刀的。鎮長切溫墨連忙走上前去，詢問遊俠小姐是否累了需要休息的地方吃的東西，他說可以馬上就準備好酒肉。

遊俠小姐微微頷首，然後說道：“不過我想我已經找到可以暫時借宿的地方了。”說著，她忽然往人群那邊走過去，這個舉動讓那些原先贊口不已的人們嚇得紛紛倒退幾步，只有一個年輕人還站在那裏不動。

提烏蘇眼看着她往自己走過來，在自己幾步外站定，用意味深長的眼神注視着他，說道：“像你這樣身份尊貴的人物，真沒想到會在這裏再見到你啊。”

原來她竟也還記得提烏蘇，那位曾經雇傭過她的准辯護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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