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 關於我們聰明睿智的辯護士提烏蘇的過往

第1章 序 關於我們聰明睿智的辯護士提烏蘇的過往

提烏蘇出生長大於拉丁姆帝國的本土半島的一個鄉村,儘管是鄉村,卻並不是農民,而是本地新貴的兒子。

據說他母親在生他之前,前面已經有三個孩子在肚中夭折,因此在提烏蘇出生之前,他的父親、他的母親的丈夫盧西庫斯特地跑到了當地的一家太陽神阿波羅神廟向女祭司占卜了其是否能順利出生。在得到肯定回答后,盧西庫斯將其全部財產的三分之一捐給了神廟——雖然是在提烏斯出生后才補上的。

儘管提烏蘇的出生有着這般奇妙的故事,但提烏蘇的出生確實有驚無險,也沒有什麼庭院的樹葉突然落了很多啊、小鳥一整天都停留在窗邊啊、黑色的母馬生下了紅色的小馬駒啊等等異象,可即使如此,盧西庫斯也堅信着他兒子必定能成為一位偉大人物,所以在聽見那嬰孩的哭聲后第一時間就闖進了孕房,將還沒洗清血污的提烏蘇高高舉起:“啊,啊,這孩子以後一定能成為羅慕洛城最出名最厲害的辯護士的!”那樣子像極了看着未來將要登上王位、戴上王冠的孩子。

盧西庫斯雖是個新貴,卻有着那些衰落的名門貴族的吝嗇、高傲和討好人的本事這些品質,他年輕的時候就是前往不顧其父親的反對前往拉丁姆帝國的首都羅慕洛城以辯護士的途徑上位的,他憑着一口動聽的演說和機智的雄辯在羅慕洛城的廣場上俘虜了許多平民百姓的心,最終在法庭上的第一次訴訟被打敗了——對手是一個十八歲的貴族少年,也是他向來最鄙夷的古老名門。

在這次訴訟之後,盧西庫斯帶着所有在羅慕洛城賺到的財富回到家鄉置辦地產、娶妻生子,於是在第八個年頭后就有了提烏蘇。

這是提烏蘇一生的災難開始,儘管他父親盧西庫斯是一個每月第一天吃麵包、第二天吃小麥粥、第三天往麵包加點香辛料、第四天往小麥粥上加點香辛料的人,但在對待後代上卻能十分慷慨,這從他向阿波羅神廟的捐獻就能看得出。

於是,自懂事開始,提烏蘇就每天在家庭教師的教導下沉浸於習慣法、成文法、王政時期法律、公民法、萬民法、共和國時期某某執政官的這個法律、帝國時期某某保民官的那個法律,一直學到最新頒佈的法律。

毫無疑問,為了能夠在大庭廣眾上更好演說出來,他還要學習雄辯術,如此一來就不能涉及《伊利亞特》、《奧德賽》、《歷史》、《伯羅奔尼撒戰爭史》、《長征記》、《理想國》、《會飲篇》、《斐德諾篇》等等著作。只有主神朱庇特才曉得,當提烏蘇長到十歲時到底已經多麼博學多識了。

提烏蘇自孩童時期起就被剝奪了與同齡人玩耍乃至於自我玩樂的權利,因此自不會對他那吝嗇又傲慢的父親感激萬分了,他心裏一直想着離開這個他憎厭萬分的老家,一走了之。

可他並不是那種魯莽的人,所以他十分謹慎地策劃起自己離家出走的計劃,甚至在課堂上已經想像到了他成為一名偉大人物后回到家鄉高高地抬起下巴傲慢地俯視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父親的場景了——儘管這種想法多多少少有些不太孝順。

不過最終提烏蘇的離家不是因為自我出走,而是學會了太多知識,以至於教了他多年的家庭教師也搖着頭嘆氣道:“哎,我恐怕教不了他什麼的,這孩子現在已經比我更加出色了,恐怕他只能前往更好的地方求學了......”

這位家庭教師向提烏蘇的父親盧西庫斯推薦了遠在海的另一頭的一座世界聞名的城市的一間學院,那間學院也是世界聞名,因為它叫做雅典學院。

盧西庫斯也是個有着孩童般豐富想像力的人,他在家庭教師的緩緩闡述中彷彿已經看見了當年那個打敗了自己的少年辯護士跪在自己面前的場景了,於是他一拍腦袋買了一張船票、雇了兩個摩爾人奴隸,把提烏蘇送上了前往雅典學院求學的旅途,每年都資助提烏蘇一筆錢以免他餓死在海的另一頭。

那是提烏蘇十四歲時候的事情了。

實話實說,少年人一離開家鄉前往陌生的地方總會有些興奮的期待的,像提烏蘇這樣的貴族子弟更是如此,但在他孤身到達雅典學院后——他的兩個摩爾人衛士已經在半路上逃走了,卻發現自己在這個匯聚起世界各地的天才的學院裏,竟只是個平平庸庸的普通人。

有人比他更聰明,有人比他更富有,有人比他懂得更多,提烏蘇悲憤地發現自己居然連個教師都找不到。

在雅典學院裏,往往是一群學生跟隨一個導師從學的,不同的導師有着不同的思想,這意味着某個學生從學某個導師后,就已經被打上了這個派別的標籤。

不幸的是,提烏蘇既覺得生理的快樂是必要的,精神的苦痛也是偶爾必要的,總而言之——他是一名徹徹底底的普通人,從不傾向於某個學派,所以也沒有任何導師瞧得上他,也在這個學院也沒有什麼出人意料的思想,要知道這個地方可是匯聚了世界各地的天才,有什麼極端的思想見不到呢?

當然,實際的原因是,每個導師的收費都很貴,超過了他帶來的學費的程度。他也給老家的老父親寫了信求助,結果在一年後才得到另一筆額外的學費資助,而此時他早已找到了同意教他的導師。

提烏蘇曾經有其他的師兄弟,之所以說曾經,那是因為他的導師阿拉辛底波現在只剩下他這麼一個肯給錢的學生。

阿拉辛底波就像雅典學院裏的其他某一學派鄙視其他所有學派一樣,他也十分鄙視伊壁鳩魯、犬儒、斯多葛等等主流學派,他自詡是自蘇格拉底之後的又一偉大哲人,所以也把自己向來被人唾棄的遭遇視作“蘇格拉底的苦難”,他曾向提烏蘇提出這麼一個問題:“你知道這世上最偉大的力量是什麼嗎?”

“噢......知識?”

他搖了搖頭。

“金錢?”

他仍然搖頭,接着不等提烏蘇繼續問下去,便答道:“是奴隸!奴隸是可以生出金錢的金錢,擁有最多奴隸的人是這世上最富有的人!所以全帝國的人都是偉大的奧古斯都的奴隸!”

提烏蘇啞然無語,直到那時他才知道阿拉辛底波為什麼向來不受歡迎甚至遭遇唾棄,這不是因為他說的東西人們都討厭,而是這裏的人——來自於世界各地的貴族或富人並不想要關注奴隸的事情,他們只想要追求“真理”,而有關奴隸的東西自然不是他們所認為是“真理”的東西。

阿拉辛底波也是個言行一致的人,簡單而言,他既然認為奴隸是這世上最偉大的力量,所以就盡情將自己的學生當做奴隸使喚,還經常伸手要學費,在市場上跟一般平民爭執價格,總之更像是個小販子而不是哲賢,所以談不上會被人尊敬,提烏蘇也不曾尊敬他,儘管也覺得他的話語有幾分道理。

阿拉辛底波將自己的學說叫做“奴隸學說”,他告訴提烏蘇一定要多些蓄奴,他還將奴隸劃分出了不同的品質,認為來自日耳曼尼亞的奴隸是粗魯而愚蠢的,來自阿非利加的奴隸是狡猾而貪婪的,來自亞尼亞的奴隸最有風情——當然僅限於女奴隸,這津津有味的嘴臉實在讓提烏蘇也看不過眼。

儘管阿拉辛底波的奴隸學說讓人不忍目睹,但他卻確實是個博學多識的人,提烏蘇在他那裏明白了包括形而上學、邏輯學、倫理學等在內的哲學,知道了拉丁姆帝國及附近國家的地理知識,學會了欣賞喜劇、悲劇等藝術。

提烏蘇陪伴了他八年,在他去世之後便從雅典的附近港口城市比雷埃夫斯港乘船回到了故鄉所在的拉丁半島上。

直到去世前,阿拉辛底波仍然在叫喊着:“奴隸啊!我們都是奴隸啊!”

儘管從不在乎阿拉辛底波的奴隸學說,提烏蘇卻將他最後的那句話放在了心裏,總覺得那話彷彿有着什麼意味深長的含義,但在踏上拉丁半島的土地后他便將其師最後的遺言拋之腦後了。

嗨呀,管它呢,反正他不會再回去那個該死的學院了。

事實證明,提烏蘇確實是個普通人,八年前踏上雅典之前他不曾傾向於某某學派,八年後的現在也是。

不過提烏蘇卻是確信了自己“知識就是力量”的想法,因為阿拉辛底波最後是在找書的時候被堆積如山的藏書砸死的,當時提烏蘇就在不遠處的另一個書架前津津有味地翻看着書籍。

在回到故鄉的莊園后,提烏蘇才知道再次讓他的人生發生轉折的事情。原來他父親在半年前就因欠下巨債被高利貸商人追債而逃跑了,至今不知所蹤,欠債的原因卻不是為了提烏蘇的學費,而是迷戀上了一個比自己兒子還要小四歲的女祭司,為了討好那女祭司不斷捐錢,結果弄得負債,而提烏蘇的母親早已在一年前就跟盧西庫斯斷絕關係帶着自己的那份嫁妝回到了娘家。

作為他父親的兒子,提烏蘇發現自己回到故鄉后竟是背負了巨債,於是他也不得不逃離了老家,併發誓這輩子都不會回去那個地方了。

他在幾個城市到處輾轉后,最後來到了拉丁姆帝國的首都羅慕洛城。他如他父親以往所設想的那樣,試圖當個辯護士,卻發現沒有名氣的人根本不會被人委託,他只好給一些有名氣的辯護寫下訴訟狀,給出版商寫一些自己的詩作、戲劇,他做着這些事情在這個世上最富有的城市裏生存着。

大抵,除了生存這個詞兒,也沒有別的詞彙更合適來形容他如今的情狀了。

他就這樣在羅慕洛城戰戰兢兢地生活了三年左右。

這就是提烏蘇二十五年來的人生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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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髮的莉維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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