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重逢
晏九在即將進入江南府的時候,遭遇了一路上最慘烈的一次圍攻。
這是殺手們最接近目標的一次。沈青、晏萍,甚至清風明月都不得不出手。只剩扶腰在車上守着晏九。車夫趴在了車底。
然而,殺手們使劍、使刀、使匕首,使鞭、錘、斧、鉤,使棍、叉、槍、戟,恨不能十八般武藝輪番給晏九表演個遍,再加上暗器嗖嗖飛,這些還不夠,居然還有用□□的!
他大爺的!以為攻打碧落城呢!這麼勇猛,兵器這麼精良,怎麼不去朝歌城!
在第三支□□射進車廂后,晏九一床被子蒙住了扶腰,飛身而出!
急得扶腰掀開被子大叫:“大少爺!”
晏九一亮相,馬車頓時不是眾人的目標了。
追了這一路,終於見到正主了!眾殺手紛紛拚命搶攻,朝晏九圍攏而去。
□□、暗器更是遠遠就朝晏九身上招呼!
晏九的功夫,最怕的是近身肉搏。若是手腳被蠻牛般禁錮住,晏九絕對沒有那麼強的內力去掙脫。
但最不怕的,就是□□、暗器之流了!
只見他身輕如燕,在箭雨、暗器雨里疾速穿梭,快得看不清人影。
“噌啷”一聲,晏九拔劍在手,幾個反手,輕輕一撥,暗器、□□紛紛改了去向,直奔殺手而去。
殺手們躲閃不及,更多的是錯愕之間便被擊中,或輕傷或重傷,還有被擊中要害一命嗚呼的。
暗衛們的壓力驟減。
晏九這一招,便是實踐了“鳳舞”的要義之一:借力打力,順勢而為。
若要讓晏九將暗器或□□打落或者打回去,耗費力氣太大,後者用的力度就更大。以晏九的體力,根本支撐不了多久,就會被萬箭穿心,或者成了插滿暗器的靶子。
所以他用的是四兩撥千斤的手法,不卸原本的力道,也不額外施加力度,直接給換了個方向。
這種方法的要求,便是眼疾手快,能看清漫天箭雨里的每一支暗器,也得看清每一個對手的方位,且能迅速判斷出哪一支暗器對應哪一個人,暗器到位后是否正好對上此人。
要知道對方不是靜止不動的,若是正跟己方打鬥,更需判斷精準,一個不慎,就會誤傷隊友。
這種方法,不怎麼費體力,但費神費腦子。但還沒等晏九感到費神的時候,對方早已看出殺傷力極強的晏九,暗器、□□不再射向他——射向他做什麼?讓他拿來當傷害自己的兵器么?
射向了馬車!
晏九沒想到他們來這一出,一個飛身撲過去,堪堪撥飛了數支□□。一支飛鏢似乎射偏了,擦着晏九的胳膊過去。晏九卻是一驚,因為這隻飛鏢本就不是沖他,而是射向車窗里的扶腰!
眼見飛鏢正對着扶腰的頭部而去,晏九距離太近,無法用長劍阻攔,索性胳膊微微一抬,“噗哧”,飛鏢入肉。
“大少爺!”扶腰看見了,趕忙往這邊靠近,要拉晏九上車。
“趴下!”晏九立即道。
晏萍聽到扶腰的喊聲,回頭一看,趕忙虛晃幾招,抽身回來。
晏萍趕到晏九身邊,一邊叮叮咚咚擊落暗器,一邊道:“九爺快上車!”
晏萍察覺到了晏九的不對勁。一隻飛鏢射中胳膊而已,在暗衛身上根本不算什麼,換隻手照樣來;晏九此時看上去卻似乎要暈厥。
晏九失去意識之前,迷迷糊糊地想道,不會就這麼把小命送掉了吧?有點慘。不過好像可以去見鬼幽了,那一定要好好跟他吵一架。
晏九不知道自己昏迷之後晏萍、沈青他們經歷了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他醒來,還是因為他的耳朵尖。
有人在他周圍說話。
“……不是劇毒。下手之人應該不是想要他的命。”聲音清冽,如同冰山上不會融化的雪。這個聲音,有點陌生。
“那定是聶川的人了。這老小子,一直想逼小九爺跟他賭。”這是沈青憤懣的聲音。
“賭?他學賭技了?”又是那個冰涼的聲音。
“嗐!當然沒有!九弟怎麼會去學賭技?他最討厭賭了!他就賭過一次,還是為了夕弟去的!澈哥,我不是跟你說過?”
此人就不必說了,晏聞。晏聞來迎他來了。晏九的唇角微微一勾。
等等,澈哥?雲澈也來了?
晏九努力睜開眼睛。就聽他的大丫鬟,如今他的女管家,扶腰,喜極而泣:“大少爺,您終於醒了?都是奴婢拖累的您……”
晏九沖她擺擺手。
很快,正在說話的幾人從外屋進來了。
晏聞衝過來:“九弟你醒了!我跟澈哥哥來迎你,誰知就趕上你被人圍攻!哎呀呀,那刀林劍雨的,還有□□、暗器嗖嗖飛,我長這麼大就沒見過這場面,人都不知死了多少……”
晏萍趕忙道:“九爺醒得倒快,雲世子說您得睡到明日早晨呢!”
晏聞接道:“九弟睡覺怕吵。定是我們在外面說話吵到他了!”
晏九抬了抬手,晏聞立馬啞巴了。
晏九還是有些虛弱,聲音略帶沙啞,“死了多少人?”
晏萍:“他們人多,死的也多。山坡上倒下的,大都是對方的人。我們這邊是受傷的多,虧得雲世子和聞少爺來得及時,不然……”
不然,他們幾個能不能走出來那片林子,都不好說。
晏九這才看到眾人身後的雲澈,認真打量了半晌,笑道:“長這麼帥幹嘛,差點認不出來了。”
雲澈微微一笑。
晏聞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看看那個,又看看這個,十分不滿地道:“就這樣?”
沈青在一旁笑道:“還要怎樣?”
晏聞:“不該抱頭痛哭一場嗎?十年沒見了哎!我就抱着澈哥哭了半天!九弟你不知道澈哥在北疆吃了多少苦,身上受了多少傷!臉都破相了!這麼好看的臉破相了真可惜!哎,傷疤呢?劉海遮起來了?也好,澈哥留個劉海也挺好看的……”
說著就動手去扒拉雲澈的劉海,被雲澈抬手攔住了。
“一點小擦傷而已,已經看不出來了。倒是小九,感覺如何了?”
“小九”。
這世上,這麼叫他的人不多,阿姐有時候會叫,那個不識趣的楚懷珩也這麼叫他,搞得好像他倆有多熟似的……還不是學阿姐?
咦,晏九忽然心念一動,看向雲澈。
雲澈見晏九又打量他,不由心裏有些發毛,笑道:“怎了?”
晏萍道:“九爺跟雲世子久別重逢,該好好敘敘舊。小的去給各位準備些吃食。”
沈青:“我陪你一起去。”
說著,兩人一起出去了。扶腰也福了福,跟着出去了。
屋子裏只剩晏九、雲澈、晏聞三人。
晏聞坐到晏九床邊,心有餘悸道:“九弟,你剛才真把我們嚇壞了。晏萍受了傷,血都沾了你一身。澈哥以為是你的血,臉都白了,抱了你就跑。虧得我和澈哥都帶了人去,不然……”
雲澈打斷道:“聽沈公子和晏管家說,是聶川的人?還有何寬派來的殺手?何寬勢力這麼大了?”
雲澈久居邊疆,消息不通,是以這些年何寬的發展他一無所知。以為還是十年前那個默默無聞的有名無實的小人物,還拍過晏蘊昭的馬屁,受過晏蘊昭的恩惠。
一轉眼,就朝晏蘊昭下手了。
京城裏。晏蘊昭收到晏九遇襲的消息,桌子角差點讓他硬生生掰下一塊來。
晏芃自責道:“何寬的暗衛沒幾個出得京城,料想咱們路上的暗衛能輕鬆解決掉;沒想到他竟然找了江湖殺手。”
晏蘊昭:“哼!拿江湖人跟我斗?不知道我就是江湖出身的么?”
晏芃趕忙道:“主子,單對一個何寬沒問題,單對一個聶川也沒問題,最怕他們二人聯手,還有皇上的支持……”
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屁股就是歪的!
不是因為如此,晏蘊昭何苦被弄得束手束腳,任人坐大,被人欺上頭來!
晏蘊昭忽然問道:“衡王這幾日一直在見大小姐?”
晏芃:“衡王回京后,給大小姐下過幾次帖子,但大小姐一次也沒赴約。”
晏蘊昭沉吟道:“大小姐喜歡衡王還是渝王?”
晏芃搖頭,“屬下看不出。大小姐沒怎麼見過渝王,只跟衡王和景王一起打過球,吃過飯。後來也沒下文了。”
“依屬下看,大小姐的性子恬淡,婚事是由主子和夫人做主的。大小姐自己好像沒什麼意見。當然,景王肯定是不行的。”
晏蘊昭:“那九兒呢?跟誰關係親近一些?衡王還是渝王?”
晏芃:“小九爺主動約過渝王幾次;衡王約過小九爺多次,大多被拒了,但兩人也在北城花滿摟一起吃過幾次路邊小吃鋪。”
“小九爺約渝王是為了打探消息,跟衡王好像沒什麼正事。小九爺找過衡王一次,就是為了雲世子,說動了衡王去北疆。”
“若說小九爺主動交好的,還屬雲世子。跟衡王或渝王,目的性都太強。當然,他們接近小九爺,目的也很明顯。”
“要說兩位王爺為人,衡王正義耿直,但變通不足,寧折不彎,過剛則易折;渝王圓滑變通有餘,但正直不足,私心太重,受到壓力易妥協。”
“兩人各有優缺點,若說當皇帝,衡王好一些,雖然剛直,畢竟大多時候還能聽進意見。怕只怕衡王的性格,還沒撐到那一天,就……”
楚懷珩幾次不識眼色地跟皇上提禁賭之事。還找過晏九,要跟他聯手,一起開展禁賭大業。晏九沒理他。
不是其他皇子年紀太小,還在牙牙學語,甚至還在襁褓之中,二皇子楚懷瑜皇帝又橫豎看不上眼,以致沒人跟楚懷璟抗衡,楚洵早就將楚懷珩雪藏了。
晏芃小心翼翼地問道:“主子,真的讓大小姐嫁入皇家么?皇上該更對咱們起疑心了。將來的一舉一動,會更加掣肘。除非……”
除非跟皇帝撕破臉了。就是要對着干。
晏蘊昭沉吟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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