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戰鬥吧，少年少女
關了燈的房間，液晶屏熒光閃動，快速變化的色彩在幽暗的室內流淌。
噼里啪啦的按鍵聲逐漸減弱，直至停止。
“你可以回去了。”
麗姐放下手柄，眼中映着顯示器冰冷的光，沒有絲毫憐憫。
我盯着屏幕顯示的結果，身體仿若冰封。
——完敗。
體無完膚的落敗。
尊嚴被踐踏，反抗意志都剝奪，被單方面展現的強大，將觸目驚心的“絕望”銘刻在靈魂深處。
——我所面對的就是這樣的失敗。
遊戲時長整好一分鐘。
這一分鐘內，我拼上了全力。
“哈哈，真是菜，菜得都有點可愛了~大佛，你是天生反應慢還是手指動作不靈活？這麼簡單的遊戲都能菜成這樣，你要不回爐重造了吧？”
“我建議你先去網上查一下遊戲攻略，不要小看遊戲了，很多機制和原理不是看上去的那麼簡單。”
“這幾個是我很欣賞的職業玩家，你的任務是去鑽研他們的對戰錄像。我給你發了他們的直播時間，你最好騰出時間看一看，直播時候他們會說一些技巧和心得，聽到這些比你悶頭練習有用。”
“什麼？這遊戲也有職業玩家？所以叫你別小看遊戲了，老實按我說的去做！”
“嗯，有進步。不過，噗......還是菜！哈哈哈，為什麼這種地方會出現失誤啊？你是故意逗我笑嗎？這是你的戰術嗎？噗哈哈哈，不行了，你這樣子也太好笑了——”
一周以來，不管我是否情願，學姐都會強行拉着我跟她練習。因為練習錯過晚飯也是經常的事，我好幾天都是餓着肚子上的晚自習。甚至連晚自習期間，她還會發信息來提醒我“XXX的直播開始了”，要不是我姑且還披着“好學生”的外皮，不屬於老師“重點關注”範圍，可能已經被沒收手機去辦公室寫檢討了。
我自認為還是有成長的，至少與麗姐有一戰之力——再加上今天整個下午的特訓，我已熟練掌握所謂的“Tspin”——只要再有一點點的運氣，戰勝麗姐也不是不可能。
我確實是這樣以為的。
直到這“一分鐘”前。
“不、不算！”
憋了許久，我總算憋出兩個字。
“你要耍賴？”
麗姐眼中的鄙夷像盆冰水從我頭上淋下。
“不......不對！不是我耍賴，”我咬緊壓根，“是麗姐耍賴！剛才的比賽不公平，根本不是同等條件的對決！有違國際體育競技精神，不能作數！”
“哪裏，不公平？”
“麗姐用的是手柄，”我指向麗姐的面前，“我用的是鍵盤！”
麗姐低下頭，望着手柄陷入沉默。
我小心翼翼觀察她的表情，被我捨棄的尊嚴在身體裏哭嚎，但我更在意麗姐是否會被我的無恥惹生氣。
“好吧。”
麗姐語氣無奈的開口：
“再來一把。你用手柄，我來用鍵盤。”
“好！”
我趕緊答應下來。
“先說好，這次輸了不準再找借口。”
“誰輸還不一定呢。”
麗姐無言以對，用“你還沒意識到實力的差距嗎”的眼神看着我，把手柄放到我面前。我微笑着將鍵盤向麗姐的方向推過少許。
可憐的麗姐此刻還不明白，當她把技術的鴻溝用絕望的方式展現給對手時，她的對手就只剩放棄良心、道德以及公平公正的國際體育競技精神這一條路可選。
“3、2、1，ReadyGo！”
可笑的卡通音效倒數結束，奏響的BGM宣告遊戲開始。
同一時間，我放開握緊的手柄，飛快的在麗姐的大腿上摸了一把。
身體顫抖，細微的驚呼以不成聲的哈氣從麗姐的嘴中呼出。
我視線的餘光瞥到她微微張開的雙唇。
咬着下唇，麗姐轉向我。我趕緊收回視線專註於屏幕上下落的磚塊。
“你，剛才......”
“嗯？什麼？發生什麼了嗎？”
“......算了。”
麗姐忍氣吞聲的回過頭，分數已然落後我一截。但這點差距她幾秒就能追回來，所以——
我抓緊時間又摸了一把。
手柄的好處此刻就體現出來了。我可以把手柄放在腿上，旁邊就是麗姐光滑細膩的大腿。即處於視野之外，又與作案目標觸手可及，極大的為我作案提供了隱蔽性和便利性。
不同於上一次，這次我特意放慢了動作，從指尖到指腹——盡情的放任它們在柔軟滑膩的肌膚上暢遊。這曼妙一刻，傳回到大腦的反饋引發了神經的狂歡，全身的力氣幾乎被指尖抽走，麻癢的感覺侵入心臟變頃刻化為難耐的悸動。胸腔壓抑了呼吸，指尖產生了顫抖。
尚不知曉這樣的行為能干擾麗姐幾分，我自己就快魂不守舍了。
“嘖！”
麗姐用力的把我的手拍開。
我反倒鬆了口氣。
再看向屏幕時——什麼情況，我怎麼就快輸了？！
底部增殖的灰色方塊把我推上了屏幕的三分之二，一旁快速閃動的紅條宛如急不可待收割我生命的惡魔。
不能再磨磨蹭蹭了，干吧！
我沉下口氣——襲擊麗姐吧，像野獸那樣。
“麗姐......”請原諒我，這也是為了我們相親相愛的未來！
我放開手柄，向麗姐張開十指。
撲——
嗯？
麗姐一隻手抵住我的臉，從手臂傳來的力量一點點的將我推開。
已經有所防備了嗎？
但是，我也不是吃素的！
向著指縫間那具誘人的軀體，我伸長雙臂——
“咕！”
幾乎是要撬開我的顱骨，被硬物猛烈敲擊的劇痛從頭頂傳導全身。
我忍不住悶哼出聲。
緊接着——
“砰、砰、砰、砰......”
“咕、咕、咕、咕......”
站起身的麗姐一言不發的對我頭顱付諸暴力。我早已停止動作表示屈服，單方面的施虐卻沒有停下。
當我知道落在頭頂的兇器是麗姐順手拿起的鍵盤時，我欣慰的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呼——”
分不清是消氣還是累了，麗姐終於坐了下來。
我抬起眼與她四目相對。
“是你先不老實的。”麗姐噘起嘴別開頭，熒幕的光照亮她潮紅的臉。
我點點頭，她說的對。
做了那樣不敬的事，被揍一頓是理所當然。
隨後我又搖搖頭，因為這些都不重要。
我轉過視線看向徒然亮着的顯示屏。
“麗姐，是我贏了。”
麗姐轉向屏幕，在她眼眸擴散的光令她皺起了眉。
“哈哈、哈......”
我乾笑着抬起手，在頭頂密集排布的腫包邊緣撫過。
可怕，中間好像凹下去了。
“麗姐，我以前從不知道，遊戲的職業玩家原來這麼厲害。看了他們直播后我才明白，技術、天賦只是一方面，努力和不斷向更高處挑戰的毅力，在任何時刻都不放棄對勝利的渴求，無論身處怎樣劣勢都能從絕望中思索反敗而勝的可能性的心理素質，這些才是他們真正強大之處。”
“你不會是......”
“是的，”回想我剛才的舉動，我不禁露出笑容，“我剛才伸到頭頂的手，根本不是在保護腦袋，而是按在了鍵盤的下落加速——一刻也沒停！”
沒想到吧，麗姐？為了勝利不擇手段，這才是我這一周真正領悟到的！
順便說一句，你驚訝得睜大眼的樣子也很可愛哦。
“而你剛才的行為，就好比將自己的劍柄遞到了對手手中，”颯爽的伸出食指直指麗姐，“你是個不稱職的劍士，驕傲自大是你失敗的原因！”
“住嘴！”
麗姐抓住我的指頭掰向反關節的方向。
“卑鄙！耍賴！大變態！”
我的身體在疼痛的驅使下佝僂在地。
抬頭望向麗姐。
“生氣了？”
“沒有。”
“真的？”
“哼。”
“那你放手啊。”
“不放。”
“輸了就要認。‘不準再找借口’可是你說的。”
“唔......”
嘴笨的運動少女滿臉憋紅，大概是找不到話語反駁，手上卻更使勁了。
不能一直這樣啊。
“麗姐。”
各種意義上“火熱”的目光落下。
“這個角度看你也特別美。”
我被嫌棄的甩開——和計劃一樣。我沒有任何悲傷，真的。
為了安全考慮，我揉着生疼的手指把座椅向後移動半米。
“麗姐，沒經過你同意摸你的腿，我向你道歉。但你的腿摸着是真的舒服，我這輩子都不會忘——”
一個硬物砸到了臉上。
哦，手柄啊。和看上去不同，這東西真稱得上兇器——痛死了。
我抬起座椅，又向後連退幾步。
麗姐還是抿着嘴不說話，我再退兩步就到屋子外了。那麼，我既然完成了任務，要功成身退了嗎？
但我真的要拋下這樣的麗姐不管嗎？
從我進門到現在，過了多久？估摸着也就半小時吧。心軟為我敞開門的麗姐，私密物品被我看見而滿臉羞紅的麗姐，害羞的不讓我看獎章卻又因為我的稱讚坦率的得意的麗姐——還有為了和我認真對決，關掉燈展現出最佳狀態的麗姐——如果我的記憶有個“收藏夾”，這短暫的半小時每個片段都是值得放入珍藏的瞬間。
我還不想離開這間屋子，不想眨眼之後就看不見麗姐，也不想讓麗姐對着沒有我的空氣生悶氣，我還想再陪着她也想讓她再陪着我。
我，還有想告訴她的話。
“麗姐。”
我用喜歡人的稱呼滋潤乾燥的喉嚨。
“看樣子你不打算認同剛才的結果啊，不如這樣吧，還是來猜謎，如果你猜中我們就重比一場。那一場我絕對不作弊，公平比賽。您意下如何？”
麗姐終於放鬆了嘴角。
“猜什麼？”
我笑了笑，“還是昨天的謎題，我為什麼要帶你去圖書館？”
我注意到麗姐的眼中閃過一瞬慌亂。
“很好猜吧？麗姐其實已經猜到了吧？”
我預感到我的又一次完敗，忍不住嘆了口氣。
誰讓少年的心思如此容易猜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