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吹鑼打鼓,鞭炮連連。
幾個大漢粗着嗓子沖屋裏喊:“萬丫頭,快出來吧,別磨蹭了,不然吉時過了,河神發怒,大水淹了龍王廟。”
老婦人推開大門,阿弗扶着新娘子出來。
那大漢把手裏的扁擔丟給同伴,流里流氣的往樓梯上走,他賤兮兮的盯着阿弗瞧了瞧:“喲,這妞夠水靈啊,以前怎麼沒見着啊?”
阿弗趕緊躲到新娘子後頭,小手抓着新娘子大了足足一倍的手,新娘子沒有猶豫的反握住她。
那大漢嘿呀一聲想要去逮阿弗,新娘子一個肩膀就將那大漢撞得往後退了一步,大漢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想要上手去揭紅蓋頭,老婦人連忙在一旁勸:“不吉利,不吉利的呀。”
其他人附和道:“是呀是呀,萬丫頭是獻給河神的,我們最好還是別碰,否則惹怒了他老人家,以後可就慘了。”
大漢這才作罷,指着阿弗警告:“今天就放過你了,以後別落我手裏,到時候把你吃得渣都不剩。”
說完,大漢推新娘子進花轎。
阿弗小碎步跟着新娘子不敢落下半步。
就在要進入花轎的那一刻,新娘子揭開蓋頭看着阿弗說:“可記住他長什麼樣了?”
阿弗搖頭。
她笑:“那再看一眼。”
阿弗聽話乖乖回頭看了大漢一眼並牢牢的記在了心裏。
二人坐在花轎中,阿弗心裏很不安。
“你說這次真能求來大雨嗎?我們求也求了這麼多次,姑娘一個個的往裏送,可就沒見過一點雨星子啊,這河神是不是假的啊?”
蓋頭露出一片紅唇,弧度隨着話題越來越大。
“之前有人夜裏親眼見過的你還不信嗎?老李家不就是因為給河神送了位美人然後得了一罐銀子嗎?多拜拜,總會靈驗的。”
“也是哈,這次這新娘子我見過了,之前好幾個加起來都沒她漂亮,河神見了一定喜歡,到時候我們就有救了。”
阿弗鑽進蓋頭裏幾乎貼着她鼻頭說話:“姐姐,他們是要把你嫁給河神嗎?”
狹隘的空間,視線無法閃躲,連呼吸都是公共的,她點了點頭。
阿弗又湊近了些:“神仙也要娶媳婦兒嗎?”
新娘子冷笑:“神仙當然不會娶妻,好色的從來都是些凡夫俗子。”
阿弗嘿嘿樂:“你這樣子好凶哦。”
新娘子無奈,眼神也柔和了:“好了,從蓋頭裏出去,你影響我呼吸了。”
“噢。”
阿弗鑽出去乖乖坐好。
走過一段較為崎嶇的山地終於抵達了河邊,那群大漢踢轎子吆喝新娘子出去上纏着藤條的竹筏,新娘子鬆開阿弗的手一步步往上走,一上去竹筏就讓人推遠了。
原本還沒搞懂這是在幹什麼的阿弗看看流水把竹筏越推越遠時慌了。
岸上的人紛紛跪下對着河面磕頭許願,臉上畫滿塗鴉的巫師手舞足蹈的跳着祈福舞,場面一度壯觀,卻又伴隨着陰森。
待到竹筏飄到離湖中心三分之一的位置時,忽然聽見岸邊有人在哭喊,她穿過蓋頭底下的縫看見岸邊一個小人,掙開了束縛拎着裙擺往河裏跑。
阿弗會水,是二公主教的。
新娘子揭開點蓋頭朝阿弗使眼色搖頭。
在轎子裏時他就吩咐過,等到了河邊就讓阿弗跟着那老婦人,原本她答應得好好的,怎麼突然又變卦了?
她也急了:“不聽話?”
阿弗拼盡全力往這邊游,口齒不清的回答着:“那你沒告訴我你會死,啊……我不答應,我不答應……”
阿弗以為她是要嫁人了所以才讓自己跟着那老婦人的,誰知道嫁人是這麼個嫁法,哪有把新娘子推到河中央的。
在阿弗快接近竹筏時她伸出手拉了她一把。
阿弗還沒坐穩就撲進她懷裏蹭。
她努力安撫着阿弗的情緒,眼神里終於流露出蓋過冷漠的溫情,最後捧着阿弗的肉臉,二人在蓋頭裏看看彼此,在沒有光的地方,卻並不寒冷。
阿弗一抽一噎,反抓她的大手。
新娘子頂舌狠狠搓了兩下她臉上的肥肉。
“痛痛。”
阿弗反握他的手,與她相比,阿弗的手小得可憐,連二分之一都不到。
忽然感覺有股力拉着竹筏往下沉,新娘子一把抱起阿弗,腳尖用力一點,竹筏在河面上立了起來,他踩着竹筏騰在空中。
阿弗嚇得雙眼都快掉出來了。
下一秒,竹筏由於重力往下砸,激起一片水花,隱約中河底傳出慘叫聲,阿弗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被丟在了河面的浮木上,她趕緊手腳並用的抱着,狗刨式的划拉了兩下。
此動靜把岸上祭神人的注意力全部引了過來。
新娘站在竹筏上,利落揭開蓋頭罩住了阿弗的眼,緊接着刀光劍影,慘叫聲連連不斷。
不知為何,阿弗想起來小時候的事了,那時她被半癲瘋抓走,陸執救她時,也是蒙住了她的眼睛,才不至於叫她童年的記憶里多了一寸紅。
她看不到河面上的狀況,只知道河水不知被誰的血給染紅了,承載着她的浮木離那些聲音越來越遠。
“不是神!是人!是人啊!”
“快把李老頭抓起來,就是他說有河神的,他是一夥兒的,快,別讓他跑了……”
岸上的人們也終於醒悟,天下哪裏有什麼鬼神之說,不過是一些利欲熏心的人,為了滿足一己私慾想出的鬼點子罷了。
李老頭倒也不怕,身後跟着一群壯漢,個個手拿武器,他狗仗人勢的說:“你們這一個個刁民,可知得罪了神明是要遭罪的,今天我就替上天好好教訓教訓你們。”
村民們個個年邁體弱的,哪裏是他們的對手,見狀誰還敢說一句話,紛紛放下手裏的鋤頭鐮刀。
李老頭大笑:“還算識趣。”
“救我,救我……”
藏在河底的壯漢讓新娘子給抓了出來,眼下只剩下他一個人了,河中央倒着一具又一具無頭死屍,泱紅一片血景,看得觸目驚心。
李老頭朝着河中央喊:“姑娘,我勸你還是放下手裏的武器,不然……哼哼。”
新娘子一笑:“鬼神亂力之說原本就是無稽之談,我今日就要把你們這群沒心沒肺的人渣殺得一個不剩。”
話畢,人頭落地。
李老頭有被挑釁到,上竄下竄的指揮着:“你……快啊,上,把她給我抓回來,抓到了重重有賞。”
新娘子貼着食指吹了個口哨。
當即風聲鶴唳,藏在草木中的士兵應聲而起,裡外三圈把此地圍了個密不透風。
李老頭這下慌了。
領頭的將軍一身赤色鐵甲,他一把將李老頭擒住,拔出大刀迎着日光對準李老頭的後頸手起刀落。
李老頭話還沒說完腦袋就掉土裏了:“我背後的可是當今……”
其餘人見他砍李老頭都砍得如此利索,哪裏還敢作對,紛紛丟下兵器跪地磕頭求饒。
領頭仰天大笑,衝著空氣喊:“姓王的,出來見你爺爺啊,你爺爺在這兒等着你呢。”
霎時右邊草堆發出聲響。
領頭朝士兵使了個眼色,一對士兵順着草動的方向追進了林子。
其餘人顫顫巍巍的跪在原地大氣不敢喘一口。
領頭叉腰站在岸邊擋光望:“他那邊什麼情況啊?怎麼還不回來?”
士兵回:“好像是救什麼人去了?”
領頭微愣:“男的女的?”
士兵回:“小孩。”
“呵。”領頭輕笑:“先別管他了,這群人……”
視線還沒過去那群人就在發抖了。
領頭握着腰間的大刀一步步靠近:“我大康好歹也是禮儀之邦,竟然還有此等蠢笨迂腐之人。”
“大爺饒命啊,大爺饒命啊……”
領頭頂舌仰頭望天:“禮教不興,國人危矣;禮教不至,邦國亡矣。”
其他人表示沒聽懂的傻眼相看。
領頭一腳踹過去,粗魯暴躁的罵:“就是讓你多讀點書!沒文化的!”
“……”
“……啊?”
感覺到自己的腰被人摸了一把,阿弗趕緊雙腳蹬水往前遊動。
“別動,是我。”
新娘子一把將阿弗從浮木上抱下。
蓋頭滑落。
阿弗的視線正好撞上她的唇,像是無形之中被什麼給勾着了,只顧着盯着別人看。
她臉上的脂粉被河水沖得一乾二淨,比起之前的嬌媚與冷漠,現在的她,五官俊郎得讓人呼吸急促,濃眉鳳眼,嘴唇少了一抹嫣紅,反而有股說不出來的誘惑。
阿弗盯着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仔細打量。
怎麼感覺變了個人?
她笑了,摁住阿弗後仰的背,聲音一出來,可把阿弗嚇壞了,之前她聲線又細又低,現在……這是姐姐嗎?
“抱緊點。”
忽然瞧見岸上逃跑的大漢,阿弗激動的掛在她脖子上指:“就是他!”
之前欺負阿弗的男人。
下一秒,那男人額心落了紅點,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發簪沒了,墨發落下,肉臉紅潤,滿目星河。
阿弗用手戳她的臉:“你還是姐姐嗎?”
他笑着回:“得叫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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