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零四章 輸的不冤
是的,秦玄從來沒有過展露才華和智計的機會,每個人,秦老大,秦游,朝臣,都覺得他們比秦玄聰明,都覺得秦玄做不好任何事,所以秦玄真的就無法做任何事了。
做都沒機會做,如何證明自己?
這才是秦玄最大的悲哀,旁人說的多了,他甚至有時候自己都懷疑自己是個廢物。
他感激秦游,正是因為秦游相信他,願意相信他。
可即便是秦游,依舊對他不放心。
甚至剛從東海回來時,秦游都懶得搭理秦玄,認為除掉世家門閥,根本和秦玄毫無關係,有那時間多找秦老大聊聊不香嗎。
當日也是在韜武殿中,秦玄下跪,痛哭流涕。
他準備了兩年多,就等一個機會,等一個機會告訴全世界的人他大家都是錯的。
可秦文要殺他,他死了,就死了,再無機會證明自己了。
這才是秦玄不顧顏面跪地祈求的原因。
這也是秦玄總說要一個機會證明自己的原因。
萬幸,秦玄等到了這個機會,陳靈思,成全了他。
秦玄離開了韜武殿,風輕雲淡的,捧着一本奏摺,將於德留下了,告訴小太監,秦文詢問這三年太子每日都忙什麼,於德可以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秦玄希望秦文可以真正的“了解”自己,而不是去後悔當日在殿中為什麼沒有殺他,秦玄依舊要證明,證明很多事,包括向秦文證明,當日放太子一馬是正確的。
秦玄走後,秦文長嘆了一聲。
這一刻,他心裏,微微有些發疼,甚至,后怕。
若是當初在這殿中他將秦玄一箭穿心,秦玄…這三年來所有的心血和努力,付之東流。
付出,每個人都在付出,努力,每個人都在努力,可也只有秦玄一人,暗暗的努力着,憋着一口氣,被所有人誤解,被所有人小瞧。
更讓人無法想像的是,如果天子沒有御駕親征,那麼秦玄,很有可能像這般默默努力準備着,準備數十年!
貴為太子,天潢貴胄,可這太子,當真有人去真的願意了解他嗎,關注他嗎,便是連秦老大,也只是心情不好的時候才會來找秦玄過過手癮。
於德最後一句話,讓秦文滿心感慨。
秦玄曾經說過,他唯一玩耍的事物就是在書院中踢球。
可因為要當一個太子,當未來的天子,即便是踢球,他也要當一門去問去做,如何帶領學子去贏,怎麼鼓舞人心,如何打擊對方球隊的士氣,正如行軍打仗一般,二十二個人,有着大學問,世間一切,都是學問,學了所有可以學的學問,他就能夠通過一次機會證明自己,證明給所有人看!
“將涿州亂民的奏摺,遞給我吧。”
秦文終究還是妥協了,指了指地上的奏摺:“還有稅法改革一事,一併給我,去取紙筆,我會傳授你一些農事,寫完了,轉交給越王府三世子,告訴他,若想知道更多的學問,去尋秦猙,問秦猙,問秦猙為何武藝如此高強,我秦文雖斷一臂,卻苦修劍術三十載,為何在他面前,一個回合都走不過。”
這十日來,秦文盤膝而坐,腦中無時無刻不回憶着在盧通府中與秦猙交手的每一處細節。
於德這幾天和秦文一直相處,不知道後者的可怕,傻乎乎的問道:“您和都護上將軍交過手,輸啦?”
“是啊。”秦文嘆道:“一敗塗地。”
“秦大將軍是都護上將軍,你當然打不過他。”
秦文苦笑不已:“秦猙力大無窮,我是知道的,可他從小到大,從未習過武,只是鍛鍊氣力和拉弓的眼力,我二人早年間也總是比試,他從未贏過,每次都笨拙的被我打的叫苦連連,可那一日,竟能單掌拍斷我手中單刀,身形更是迅捷無比,一掌打了過來,勁風陣陣…”
秦文說不下去了,因為他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於德傻乎乎的笑道:“兒時你們比斗一定是秦將軍讓着你,他是大哥,你是二弟,大哥總要謙讓的啊。”
秦文面色微變,沉默不語。
於德也是個小話嘮,自顧自的說道:“國朝之中,也總是秦大將軍出征,加上中州大亂時,戰陣都經歷了不下百次,厲害是一定的啊,你的劍術再是高超,總不會也是與人比鬥上百次吧,再說了,戰陣上可是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烏泱泱亂糟糟一片,哪裏都是敵人,稍不留神就要丟了性命,久而久之當然厲害了,你說是這道理嗎。”
秦文神情微動,若有所思。
“小的也不知道說的準不準,就是這麼亂想的。”於德撿起奏摺,遞了進去說道:“小的去取紙筆,你稍待片刻,不過去給三世子殿下傳信這事,得先需問過太子殿下。”
秦文似是在想着什麼事情,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
等於德離開之後,秦文瞳孔微縮。
他猛然想起幼年的一些事情。
秦烈說過,一力降十會,氣力有了,只需練眼就可,練了眼,身隨眼動,眼隨心動。
打小三兄弟之中就秦猙最是聽話,每日除了耍石鎖就是拉弓射箭,到了最後,要在百步之外射銅錢,十年如一日,無論颳風下雨嚴寒酷暑。
那時秦文卻覺得都是軍中的把式,大開大合無法自保,所以苦練劍術。
可現在再看,不正如師尊雨道人所說,大道至簡,腐朽之處見神奇,有了氣力,有了眼力,心與眼合,眼與力合,大開大合的把式,與劍術又有何區別?
劍乃百兵之君,招式變化多端,或挑或刺或劈或撩或橫或點,可招式再多,和一巴掌忽死對方有什麼區別?
一想起秦猙那帶着風聲的大嘴巴子,即便是現在想起也讓秦文心驚不已。
數十年石鎖舉頂的苦功,上百場戰陣經歷生死,半輩子拉弓放箭…
秦文露出了笑容,心結終於解開了。
自己,輸的不冤。
兒時,秦猙也的確是一直再讓着自己,因為他是大哥,而自己,是內心極為敏感的二弟。
…………
寒山書院中,秦游騎着烏月錐快馬而歸,剛下馬就扯着嗓子大喊大叫。
“我爹贏啦,我爹打贏了,點火,殺豬,不不不,殺牛,晚上烤肉,快快快,我爹打贏了,斐國那群狗日的投降啦,哈哈哈,斐國那群慫包直接投降啦,斐國大君正在滿地打滾叫爹求饒…”
秦游喊不下去了,因為正在遛托尼的斐雲榮走來了,身後跟着氣呼呼的月芯。
二話不說,秦游馬上改口,扯着嗓子繼續喊道:“斐國大君不愧為一代雄主,即便是躺在地上打滾也是王霸之氣撲面而來,叫爹之聲可謂是聲振寰宇響亮至極,嚇的我爹連忙將他扶起!”
“我斐國,戰死了多少…”
斐雲榮終究還是沒有問出口,轉過身,繼續遛托尼去了,可雙眼之中,卻已是見紅了。
秦游滿面自責,趕緊追了上去。
他總是下意識忽略,陪伴自己身邊的摯愛,是斐人。
被之上的斐雲榮,轉過身,嫣然一笑。
“斐國已定,太子監國震懾百官,只剩下北側涼戎,秦游,今日之後,你終於可以大施拳腳一展心中報復了,告訴我,今日之後,你要做什麼事。”
“當然是做最重要的事!”
“監察百官?”
“不,湊彩禮,準備娶你!”
斐雲榮嬌笑不已,秦游,總是能夠想盡辦法讓身邊的人不再抑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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