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編導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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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駿/文

20歲時,我常路過一家書店,往往進去就是兩個鐘頭,許多書是站在書架前看完的。有本黑封面精裝本的《羅生門》,因為黑澤明的同名電影,讓我掏錢買了回家。

這是我第一次知道芥川龍之介。

開篇小說叫《羅生門》,大意是平安時代,有個落魄的家臣武士,在京都的羅生門避雨——羅生門實為“羅城門”,就是中國古代的羅城,亦即外城。羅生門的城樓上,堆滿無主的屍體,竟有個老婦人在拔死人頭髮,不過是為了做假髮。武士雖對她分外厭惡,最終卻剝去老婦人的衣服,大概是拿去換錢餬口了。這部寫於1915年的作品,比魯迅先生的《狂人日記》早了三年(1923年魯迅親自翻譯過此文)。

第二篇小說,便是《地獄變》,想不到十多年後,我居然也寫了一部同名的長篇。

再往後,才是黑澤明的電影《羅生門》的原著《莽叢中》。

讀畢,我沉默不語。

那年春天開始,我發奮寫起中短篇小說,一年內幾乎寫了二十篇……那時光,我尚不知“懸疑”為何物,也沒有流行起“靈魂附體”之類語句,更不曉得之後自己的命運,竟會有如此難以預料的變化。

至今,這本書依然在我身後的書架上,或許在後半夜無人的書房,黑魆魆地發出某種亮光。

以上是我的回憶,也是這本書的主題,在我們的羅生門。

再寫羅生門式的故事,不僅是我,許多作家都有這樣的夙願。然而,每個人都是一支鋒利的筆,卻又生長在不同的土壤與溫度中,如何能栽培在同一片羅生門的森林之中?這不是遊戲,甚至不僅是致敬,而是創造,還要接二連三地創造,寫出不同的人生、不同的土地、不同的時光,不是羅生門,又勝似羅生門,這真的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嗎?

2013年的夏天,幾乎全中國的網友都在關注發生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的某樁投毒案時,我卻被同時代的另一樁更為慘烈詭異的塵封舊案而吸引。我想起一部電影,大衛·芬奇導演的《十二宮》(Zodiac),主人公誤入疑似兇手的家時,這段沒有任何驚悚畫面的情節,短短的一兩分鐘,卻讓我產生窒息般的感覺。

如果,當你也面對這樣一個人——當他(她)與你面對着面,在回憶的迷宮與花園裏,向你道出“真相”,然而時隔多年,真相又是什麼?

於是,就有了《蝙蝠的回憶》。

獨自一人的回憶還不夠,在羅生門的世界裏,每個人看到的也許都是真相,又也許都是虛幻。需要有更多的智慧、更多的眼、更多的筆,拼圖般地,創造這個永無盡頭的故事……

然後,就有了這本名為《羅生門》的主題書。

為了這本書的問世,為了那個遙遠的夙願,我已前前後後籌備了三年。感謝此時此刻,你靜悄悄地翻開這本書,看到我,看到我的朋友們為你講述的這些故事和記憶……

尤其感謝金宇澄老師的《在愉快與期待中》,細緻入精髓,又不動聲色,彷彿再次打開《繁花》的感覺。還要感謝我的作品《謀殺似水年華》改編同名電影的導演陳果,在影片即將公映的繁忙之餘,同我在這本《羅生門》中對話,討論文學、電影與年華。

黑澤明縱偉大,但比之芥川龍之介,亦是繁花枝頭的一隻蜜蜂。同理,比之小說,比之電影,每個人都活在一道巨大的羅生門中,地球上七十億個人,就有七十億個平方的羅生門。我們無權窺透這個秘密,只能小心翼翼地撩起帷幔一角,也算是泄露了天機。

如果,你還喜歡這本主題書,必定會看到下一本《羅生門》。

不見,不散。

2014年2月19日初稿

2015年12月23日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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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生門·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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