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用

桑素被翁翠萍打發到另一邊去處理另一種藥材，要求很簡單，把藥材上的沙子清理乾淨就行。

她估計這老頭也怕她這個外行一個不慎弄壞了他的東西，所以才給了這麼簡單的工作。

而清理沙子這個活計，她精神力一動就好了，弄完這些她還想去幫阿一扯草草，然而阿一拒絕了，桑素只好百無聊賴地坐在一邊看阿一動作。

沙漠很熱，這顆星球似乎沒有黑夜，弄得她現在躁死了。

“你弄完了？”翁翠萍出來就看到一堆理好的藥材還有旁邊的桑素，眉毛立刻豎了起來，他走到藥材堆旁邊去看那些理出來的藥材，確實很乾凈，比他自己用精神力理出來的還要乾淨，連很細小的沙粒都被她清除乾淨了。

他細細觀察了一下，忽然道：“精神力強者？S級以上？”

高階精神力者能夠清晰察覺到比自己低的精神力存在，而低階精神力者只能藉助精神力探測儀這樣的輔助設備才能察覺更高階的精神力。

桑素淡淡“嗯”了一聲。

翁翠萍一下肅了臉色，他有些尖利的聲音在這個角落裏分外顯眼：“阿一啊，你得遠離這個女娃啊，高階精神力者流落到咱們這個星球，那不得是有很大的仇家？該不會垃圾場被封就是因為她吧，聽說他們在找一具屍體呢，阿一啊，垃圾場被封，這可斷了你的活計啊。”

阿一沒說話，桑素也沒理他。

翁翠萍一個人唱獨角戲，又把自己氣了個夠嗆，他甩甩袖子，氣呼呼地往店裏走，又被自己堆了一大摞的藥材擋住了去路。

哎呀媽呀，好氣啊！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從哪變出來一把扇子蓋在自己臉上。

“為什麼這衚衕里都沒什麼人？一路過來，我和阿一也沒遇見幾個人。”桑素忽然道，她在剛剛過來的時候就發現了，這座小城雖有不少房子，巷子也七拐八拐，但那些房子大多都是空的。

翁翠萍：“你不是有精神力嗎？你自己探不就得了嗎？”

桑素心裏有所猜測，這座星球這麼熱，聰明人都知道躲到陰涼處去，而她也確實曾探過地面上的情況，沒幾個人，但地下她就不敢了，因為有腦子的人都知道，很多高精尖以及違禁的東西都在地下，莽撞去探，說不定就是送死。

不過就這顆星球的情況來說，“那些人都在地下？”

翁翠萍沒說話，阿一埋着頭回她：“歡歡城也在地下。”

桑素懂了，娛樂類的東西怕都在地下，繁華的商圈估計也在地下，而人們也忍受不了地面的炎熱，便都去地下尋歡作樂。

而老頭的店開在地面上，變相說明——“你在這星球上混得不行啊。”

翁翠萍不想說話，這人嘴裏就沒有好話。

桑素還想問問阿一這顆星球的晝夜更替規律，然而沒等她開口，便聽到不遠處傳來了密集的腳步聲。

地面上人少，安靜，這腳步聲便顯得尤為刺耳。

密集且規律，但中間也有少數並不整齊的腳步聲，應該經受過訓練，但時間又不長，多半是非正式的雇傭兵。

桑素毫不猶豫扒拉開一堆藥材山，然後藏了進去。

她不知道這群人是不是沖她來的，但就她醒來后看到原身身上的小白裙時，就知道她原本一定不是這顆星球的人，生活在這顆星上的人，誰會給自家孩子做露胳膊露腿的衣服，那不是等着被晒傷嗎？

更何況這雙沒有繭的手還有皮膚，都不像是窮人家的孩子。

桑素把自己藏得嚴嚴實實，她能聽到外面的腳步聲，也能聽到翁翠萍悠悠的一句：“想得深啊，我這藥材確實是用來埋人的，就是不知道埋得是哪個自作孽的哦。”

腳步聲越來越近，她悄悄探了些精神力出去，能看見一列黑甲士小跑着過來，在小店對面的牆上貼了什麼，然後為首的那個人說了幾句話，便朝着翁翠萍走過來。

他也遞給了翁翠萍一張紙，並說道：“要是看見誰拖着這具屍體，請舉報給城衛隊，有一千星幣的獎勵。”

桑素豎起了眉毛，她方才聽這首領和自己下屬說話時，明明說的是發現者有十萬星幣的獎勵的。

人性啊。

不可說。

黑甲士說完這些便走了，桑素卻在藥材堆里待了很久，她看了看那張紙，整張圖片似乎是從一張完整的圖片上截下來的，上面是個女孩。

穿一條白裙子，白嫩的臉正對着鏡頭笑，露出一雙淺淺的梨渦，隻眼睛沒有神采，懵懵懂懂的，看着有些頹廢，她雙手還分別挽着兩隻胳膊，一隻胳膊雪白，手腕上戴着碧綠的翡翠手鐲，另一隻胳膊卻是深藍色的袖子，有點像西裝，但料子似乎又不對。

桑素思索之際，遮掩她的藥材已經被翁翠萍扒拉開了。

翁翠萍：“怎麼不敢出來了？難道因為被我發現了把柄？放心，我不會舉報你的，就算舉報我也會先毒死你，畢竟人家要的是死屍。”

說實話他也沒見過這樣的尋人方式，這哪還叫尋人啟示，這明明就是尋屍！這找人的人就那麼確定這人死了嗎？再說，找到了屍體又有什麼用呢？一堆化肥而已，難不成他們是打算拿去種花？

桑素縮在藥材堆里，抬頭瞅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只是覺得這藥材堆里涼快。”

“沒有陰間涼快。”翁翠萍毫不猶豫。

桑素：“……”

她又細細打量了一下翁翠萍滿是溝壑的臉，確定小孩確實是被他帶壞的。

翁翠萍：“不過看這張圖片，你多半和星隕軍團有關係。”

“星隕軍團？”桑素抬眼。

“對。”翁翠萍又湊近圖片仔細看了看：“這藏藍色的衣袖，絕對是星隕軍團的軍服，這種站位，這估計是你的父親。”

桑素“哦”了一聲，從藥材堆里爬了出去。

翁翠萍看她這麼平淡，心裏又不得勁了。

“這可是星隕軍團啊，以你的精神力，再加上你根正苗紅的身份，絕對能夠扶搖直上，最後算上這小臉蛋，不說別的，最少也能嫁個中上層將領，到時候福氣都在後頭呢。”

桑素沒好氣看他一眼，皮笑肉不笑：“我給你做個精神力模擬，用我的臉，你去嫁怎麼樣？這福氣送你。”

“那算了。”翁翠萍連連搖頭：“真去了是死是活還不知道呢。”

確實是這個道理，翁翠萍嘴毒歸嘴毒，看得還是很清楚的，原主流落到這顆星球，沒點貓膩怎麼可能？

更何況這滿大街尋屍體的甲士，一開口就定了性。

她，得是個死人。

桑素皺了眉頭，不過這遭也不算沒有收穫，起碼她知道自己長什麼樣子。

和她曾經一模一樣。

長得太軟，容易被欺負。

桑素蹲下身，捧了黃沙往臉上抹，她雖然可以用精神力模擬，但精神力也不是用之不竭的，現在這種處境不明的環境，能省則省。

當然必要的防護還是少不了的。

桑素現在有些後悔她之前用精神力整理藥材的操作了，她當時怎麼那麼聽這老頭的話，就整理了呢。

她嘆了口氣，又把自己埋藥材堆里。

翁翠萍看見她這個操作，怕她弄壞自己的藥材，氣得吹鬍子瞪眼：“你怎麼又進去了？”

他說著就用精神力去扒拉，卻搶不過女孩更強的精神力，只聽得裏面一句“涼快”，他徹底沒了轍。

罷了，教訓還在後面呢。

……

阿一不知道理了多久，桑素手上也沒有計時儀器，她躲在藥材堆里想着自己以後的打算，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等阿一理完來叫她，她才迷迷糊糊從藥材堆里爬出來。

他抱着一個重重的儀器，手上還拿着一摞紙：“走吧。”

桑素跟着他往回走，餘光瞥到了那摞紙：“你把找我的尋屍啟示都給撕了？”

阿一猶豫地點點頭。

桑素感動了兩秒。

阿一遲疑片刻，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道：“我就是怕有人想搶你的屍體，然後來殺我。”

桑素也就感動了那麼兩秒。

果然，就不能指望這小孩說什麼好話，而且她現在還沒死呢。

她拍了拍小孩的肩，語氣昂揚：“放心，危險來臨，先死的一定是你。”

阿一：“……”他有那麼一秒鐘想把這些傳單貼回去，雖然她說的都是實話。

兩人一路走了回去，阿一不再說話，悶着腦袋，抱着儀器深一腳淺一腳。

等快走到屋門口的時候，他又頻繁地去看桑素，幾秒一眼的頻率，越看，表情越奇怪，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欲言又止。

桑素權當沒看見，她還有心去問這儀器的作用。

阿一道：“給你測體能的，我想看看那個藥劑的效果，不過你居然不認識嗎？你之前沒測過這些嗎？”

桑素：“我測過體能啊，只是我當初測的那個沒有這個這麼笨重，也沒這麼丑，一時認不出來。”

阿一聽懂了，桑素的意思是她過去測的那個更高級，他手上這個是淘汰品。

不過N-126星球上能有淘汰品都算是奇迹了。

他又看了桑素好幾眼，眸子中的訝異擋都擋不住。

兩人一同進了屋子，阿一放下儀器后還在不停地偷看桑素，那眼神就彷彿是在看來自外星球的奇特物種。

桑素尋了處陰涼的地點坐下，微揚下巴看他：“怎麼？是在奇怪為什麼那個葯到了我的身上就沒發作了？”

她將之前包裹全身的精神力聚攏在一手上，手心逐漸出現了點點黃褐色的粉末。

這粉末很細小，顏色和黃沙很像，稍不注意就會被人忽略掉，極易中招。

桑素用精神力關了小屋的門，淡淡道：“我也想知道，老頭下的這個藥粉有什麼用？不如就在你身上試好了，畢竟你也算是他的徒弟，師債徒償，天經地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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