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驚雷從窗外響起。
紫色的閃電宛若一條蜿蜒爬行的蛇,穿過厚重的黑色雲幕,於天際亮起,又很快消失。
閃電乍亮的光落在了應池的側臉上,應池雙眸微顫,他也許是想笑,但弧度剛一勾起,卻又落下,臉上的神色看上去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路德從未看過應池露出這樣的表情,他嚇了一跳,心底不禁尋思自己方才究竟說了什麼,可想了半天,路德也想不出自己說了什麼話,才讓應池變成了如今這般模樣,只得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你、你沒事吧?”
路德顫聲,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應池沒有回答,墨發落下,輕輕覆蓋在眼前,擋去了他眸中的神色。
過了好半晌,應池才緩緩搖了搖頭,聲音縹緲宛若沉浸在美夢中一般:“沒事。”
路德聞言又想開口,可他還沒來得及說話,應池卻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眼中蘊着淺淺的霧氣,路德只覺得應池看上去快哭了,他聽見應池啞着聲音說:“我……我得找他道歉才是。”
許是急於驗證自己的猜想,應池的動作是難得的慌亂,甚至上樓梯時,還差點站不穩,摔了一跤。
手臂重重磕在牆上,不一會,皮膚上便冒出一小塊烏青,痛感傳來,應池卻渾不在意,他只是抬眼,望着樓梯上方隱隱約約漏出的亮光,眼底似有細碎的淺光浮現,如同星輝一般。
那個人也許就在那裏。
應池忍不住想,他的動作愈發急促了些,連帶着呼吸也跟着紊亂起來。
隨着眼前的光芒越來越亮,應池心底卻忽然升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慌,他開始有些猶豫,這對於他來說是極少體驗過的心情。
雙唇張了又合,合了又張,應池竟不知道,若凌墨當真是那個人,他又該說些什麼。
……對不起?
思來想去,應池卻只想到了這麼一句話,可這樣輕飄飄的道歉根本與笑話無異!況且……那個人真的希望見到他嗎?
這個想法一出現,胸膛便傳來一陣密密麻麻的痛,痛得應池喘不過來氣。
字典里一向沒有後退這個詞的應池竟平生第一次產生退卻的想法。
應池在樓梯上站了很久很久,久到一個黑影從牆上出現,悄悄地來到了他身後。
於此同時,路德慌張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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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方才那一遭,凌墨的心情忽然糟糕至極,他悶悶不樂地躺在床上,外面的雷聲一陣又一陣地傳來,震耳欲聾,吵得凌墨的心情愈發糟糕。
心情不好的凌墨不吵也不鬧,他只是用被子自己裹成一顆胖乎乎的圓球,試圖把自己與這個世界隔開。
“嗷。”
小黑在凌墨身旁走來走去,毛絨絨的大尾巴時不時從裹着凌墨的被子上掃過,似乎是在安慰凌墨。
凌墨從被子裏探出一隻手,猛地把小黑抱進了被子中。
也許是動作太快了,小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湛藍色的眼睛不禁瞪得圓圓的,顯得愈發無辜。
因為小黑,凌墨的心情終於好了些,墨發的少年將自己輕輕埋入狼暖洋洋的絨毛之中,蹭了蹭。
小黑沒有半點掙扎,好似真把自己當成了一個不會動的毛絨玩具,任由凌墨把它的絨毛rua得亂七八糟。
小黑乖乖的樣子終於讓凌墨的眼睛彎了彎,他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經養的一隻黑貓。
那隻黑貓跟小黑一樣,全身都是黑的,放到夜裏就只能看見一雙熒綠色的眼睛,像是兩團幽幽的鬼火,把不少在夜裏看見它的人嚇得夠嗆。
凌墨在一個雨夜將那隻黑貓撿回了家,黑貓處處黏着凌墨,也曾在凌墨難過的時候安靜地陪着他,毛絨絨的尾巴從凌墨的臉頰上緩緩掃過。
可後來,那隻黑貓死了,它被人從家裏無情地趕了出去,凌墨回到家裏,稍微有了一點溫情的家再度變得冷冰冰的,凌墨着急地去尋找那隻黑貓,任由雨將他的衣服淋透,可最後找到的卻只有黑貓遍體鱗傷的屍體。
起因只是養子說黑貓撓傷了他。
在此之後,凌墨便不再收養動物,他變得越來越孤獨,沒有人會在他難過的時候再安慰他了。
腦海中再度浮現出熟悉的人和事,凌墨彎起的嘴角又慢慢落下,摸了摸小黑油光水滑的腦袋,凌墨悶聲說了一句略帶小情緒的話:“小黑,他們是不是很討厭?”
聞言,小黑抬起了圓溜溜的藍眼睛,望向凌墨,清澈的眼底浮現一縷疑惑,小黑歪了歪腦袋,像是不清楚凌墨口中的“他們”指的究竟是誰。
“算了。”
凌墨輕嘆,他像是有些生氣地揪了揪小黑的大耳朵,只是力度不大,小黑沒覺得疼,只是眼中的茫然越來越濃。
方才的憤怒散去,凌墨的心情由激蕩逐漸變得冷卻下來,只是冷卻下來之後,凌墨卻沒有變得輕鬆,反倒是懨懨的。
他還沒想好要怎麼面對應池。
凌墨其實有些驚愕自己剛剛的反應,然而驚愕過後,他卻又意識到了什麼——原來他並不是不怨,只是那些人不出現在他生活中,他有時間去慢慢將一切都忘掉。
總有一天,他能夠在面對那些人時心底再無半分波動,可在凌墨自我療愈完成前,應池卻出現了,他打亂了凌墨的步調,也將凌墨快要結痂的傷口重新撕開,露出了血淋淋的那一面。
“若是應池能早點做完任務回去就好了。”
凌墨仍舊抱有天真的幻想,他不希望以前的人或重新回到他本該平靜的生活中。
“嗷!”
這下茫然的小黑終於聽懂了,它輕叫了一聲,身後的尾巴不停晃來晃去,像是在附和凌墨的說法。
只是小黑的叫聲還未落下,樓下便傳來一陣響動,好似是有什麼東西被摔碎的聲音,只不過這陣聲音很快便被巨大的雷聲掩蓋過去,凌墨聽不真切。
突如其來的響動讓凌墨頓住了手中的動作,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轟隆——”
窗外又有一道紫光閃過,緊接着便是從方才起從未停過的雷鳴聲。
一陣輕響出現,似乎是雨滴拍打在窗戶上的聲音。
只是,在這時,凌墨卻忽然感受到一種被注視着的感覺,好似有什麼東西正在暗中悄悄注視着他。
撫/摸小黑的動作徹底停下,臉上的煩惱暫時散去,凌墨目光一厲,迅速向後看去,然而,他看見的窗外仍是黑洞洞的一片,除了時不時出現的閃電,便再無其他。
凌墨只好狐疑地收回了目光。
在他轉過身的那一瞬間,一雙如血一般的紅色眼睛出現在窗外。
眼睛安靜地注視着凌墨,隨後彎了彎,流露出詭異的笑意。
“砰——”
猩紅色的舌頭甩出,窗戶頓時碎裂開來,爬在外牆上的怪物迅速朝着凌墨攻來。
它以為凌墨全無防備,可實際上凌墨的警惕從方才開始便沒有卸下,察覺到身後有破風聲傳來,凌墨往一旁一滾,輕靈落到床下,躲過了怪物的第一擊,隨後在怪物發動第二次攻擊時,他迅速拿起放在一旁練習用的刀,刀光亮起,凌墨手中的刀毫不留情地捅入怪物的舌頭中。
“滴答——”
似乎是血低落的聲音。
可那血卻是黑色的,還散發出一陣惡臭,落到地上時,竟是將地板灼燒出一個小洞來。
凌墨一驚,於此同時,他手中拿着的刀開始一點一點地被粘液腐蝕,眼看着粘液即將落到他手上時,凌墨眼疾手快地扔開了手中無法再使用的刀。
疼痛讓怪物發出一聲尖銳刺耳的吼叫,它像一隻蜘蛛一樣,迅速從外牆爬進屋內,倒掛在天花板上,只見它舌頭一卷,便甩開那柄被腐蝕的刀。
刀掉在一邊,發出一聲“哐當——”的脆響。
凌墨一邊躲避着怪物的攻擊,一邊則冷靜地觀察着眼前的情況——從方才刀被腐蝕掉的情況來看,怪物的能力也許和毒有點關係,怪物的血液具有腐蝕性,不能貿然傷害怪物,最好一擊致命。
可怪物身上的皮膚卻宛如最堅固的銅牆鐵壁,非尋常的刀尖可以刺入,等級也至少是橙色危險級,算是比較棘手的存在。
凌墨目光細細地從怪物身上掃過,怪物伸出了猶如蛇一般黑乎乎的黏膩觸/手,用一種極快的速度朝着凌墨探來,凌墨手往地上一撐,身體朝空中躍起,輕而易舉地便用空翻躲過了這一擊。
眯了眯眼睛,身體躍起時,凌墨似乎看見怪物有意無意地用觸/手護着一處地方。
那處地方不像其他皮膚一般堅硬,想來應該就是怪物的死穴。
“啪——”
攻擊總是落了個空,怪物發了狂,索性開始胡亂攻擊,這一擊竟是直接打中了燈管,周圍一下子暗了下去。
凌墨心中暗道不好。
周圍黑漆漆的,凌墨什麼也看不到,眼睛還需要幾秒才能適應黑暗,似乎有破空中在耳畔響起,凌墨只好憑藉直覺暫且躲開這一擊。
可還沒等凌墨有所動作,亮光卻忽然出現在凌墨眼前。
無數的光團圍繞着怪物,怪物甚至連一聲慘叫都沒發出來,便變成了一堆黑色的粉末。
於此同時,凌墨被人一把擁入懷中。
那人抱着他,宛若抱着一件失而復得的絕世珍寶。
凌墨聽見那人附在他耳邊顫着聲問道:“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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