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回憶

第41章 回憶

曲蜿蜒崎嶇的山路上,一隊送親的隊伍吹吹打打,大紅色的轎子顫顫巍巍,孤寂的山林中歡快的嗩吶聲竟顯得有些詭異。

一陣調皮的山風將轎簾掀起,裏面端端正正坐着新娘子,她一身紅妝,蓋着紅蓋頭,身材嬌小,看起來不過十歲模樣。她小心翼翼地掀開蓋頭,一雙美麗的大眼睛上掛着晶瑩剔透的淚水,眼神中充滿了恐懼和慌張。

顛簸得骨頭都快散架,終於到達了山頂,轎子一落地便有人開了轎門,將她領了出來。沒有任何婚禮的習俗和流程,她甚至連新郎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就被領進了大堂。

耳邊充斥着一群糙漢子的歡呼起鬨和污言穢語,嬌小的新娘嚇得哭了起來,但她不敢哭出聲音,瘦弱的肩膀抖動不止。

接着她被按着頭拜堂成親,送入洞房之中。此時她才敢掀開蓋頭,所謂的洞房和她印象中的洞房一點都不一樣,沒有喜慶的紅色,沒有溫暖的紅燭,沒有柔軟的床褥,一切都是黑黢黢的,很醜。

對了,這裏是土匪窩,是山寨,條件粗糙簡陋。

她透過門縫向大堂里瞧去,一群糙漢子正在划拳斗酒,中間穿着紅衣的就是她的新郎,當新郎轉身的一刻,新娘子絕望了,那是一個頭髮已經半白的糟老頭子,滿臉的褶子比包子的褶子還多,看起來有七十多歲。

這就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嗎?那還不如死了清凈。

嬌小的新娘脫下紅妝,只穿着裏衣,從窗戶爬出去,大喜之日幾乎所有土匪都在大堂里飲酒作樂,她很順利地逃出了山寨的門,可是沒跑多遠就被放哨的土匪發現。

幾十個土匪集體出動追擊小新娘,並不熟悉環境的小新娘一路橫衝直撞,不知道摔了多少跤,不知道被樹枝劃了多少道口子,鞋子也跑丟了,衣服也扯破了,最終她還是被逼到了懸崖邊上。

小新娘毫不猶豫縱身一躍,臨死前她努力回憶着短暫人生中的美好時刻,是八歲那年過年的時候她終於有新衣服穿了,雖然所謂的新衣服是哥哥穿過的舊衣服;是父母將她賣給土匪獲得10兩銀子全家一起吃餃子的歡樂時刻。

她的快樂要麼就是別人剩下的,要麼就是用她自己做交換得來的。人生實在沒有什麼好留戀的。

閉上眼睛、放鬆,就可以到天堂。

然而,命不該絕,她被一棵歪脖子樹掛住了,因為太瘦小所以沒有掉下去。在樹上掛了三天三夜之後她被一個少年救起,懸崖之上,少年為了救她也差點要了半條命。

土匪沒有停止追殺她,少年的家人也因此被屠殺殆盡,從此兩人相依為命浪跡天涯,一起拜師,一起學藝,一起成為最出色的殺手,一起並列官府通緝名單第一位,一起在江湖上闖下一席之地,並被稱為“黑白鬼”。

五年未見,黑鬼幾乎記不清楚白鬼的模樣,他的腦海中閃現的能夠和“白鬼”這個名字對應起來的樣子竟然是懸崖初遇時那個十歲小女孩的幼稚模樣。

“黑鬼!”

黑暗中一個聲音呼喚着。

黑鬼睜開眼睛,眼前還是一片黑暗,他轉動脖子,努力尋找着光源,一個圓圓的小洞裏射出極其微弱的光。

周遭的空氣冷得像冰窖一般,許久眼睛才適應了黑暗,這裏不是冰窖也差不多,竟是一個地窖。

他被四條鎖鏈緊緊捆住,鎖鏈固定在幾百斤的石墩上,任憑他用儘力氣也無法撼動分毫。他的胸口和雙腿都在不停流血,他放棄了掙扎,因為那會加速血液流失死得更快。

頭頂上的門板被移動開,一束耀眼的光照射進來,又迅速消失了。

祝保君從梯子上跳下來,他手裏拎着一根皮鞭和一條破抹布。

黑鬼瞪視着祝保君,那眼神好似魔鬼的眼神,看一眼都讓人不寒而慄。

“我不想殺你,只要你把黃金交出來。我真的很需要這筆錢,我不是貪財,我是為了救我女兒。”祝保君就像在跟老朋友借錢一樣平和,他想用真誠打動對方。

“你最好把我殺了,否則你會死得很慘。”黑鬼也像在給好朋友忠告一樣建議着。

祝保君將破抹布塞進黑鬼的嘴裏,道:“如果你改變了主意,就眨眨眼睛。”

黑鬼閉上眼睛,鞭子揚起和落下的呼嘯之聲不絕於耳,打在身上就像身體被割裂一般,胸口的傷口被撕裂得更嚴重了。

一連抽打了二三十鞭,黑鬼絲毫沒有妥協的打算,從他緊皺的眉頭和額頭的汗珠能夠知道他有多痛苦。祝保君實在無法再打下去,萬一黑鬼死了,那永遠找不到黃金。

祝習文在地窖外等候,他側耳傾聽,隱約可以聽到鞭子抽打在皮膚上的脆響的聲音,他在木板上蓋了兩層棉被,又聽了聽,幾乎聽不到聲音才稍微放心。

“哥!”

祝習文嚇得一哆嗦,他的精神全部集中在地窖之中,身後突然出現聲音差點嚇得魂都沒了。這輩子他都坦坦蕩蕩,從未做出什麼需要遮遮掩掩的事情,如今未免心驚膽戰。

祝朝雨手裏抱着一件喜服,問道:“你什麼時候回家的?爹爹呢?”

祝習文的腦袋還是懵的,支吾了兩聲才道:“爹爹去地窖里拿點地瓜。”他本來想扯一個謊,但是這輩子沒有說過謊話,一時半會竟不知道扯什麼謊話合適。

原來說謊也是需要練習的。祝習文默默感慨。

祝朝雨瞥一眼地窖,立刻看出了問題,若只是下地窖拿地瓜,為何要蓋上木板,還加兩層棉被?

“我去給你們做飯。”

祝朝雨笑了笑,便進了屋。透過窗戶她看到祝習文神情慌張,不時看向地窖,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

地窖里必然有古怪。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祝朝雨故意留在屋裏沒去院子裏,既然父親和兄長不想告訴她,她就先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果然,吃過晚飯之後,祝習文便鑽進了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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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蠍女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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