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第八章
天氣沒有大的變化,依舊是屬於亞洲東部的大陸性氣候,夏冬分明,四季輪迴,因而這個夏天依舊展露着只屬於它自己的姿態。路燈還沒有看到太陽有露頭的趨勢,於是它們只好按照可怕的人類設計好的那樣由光線控制着依舊亮着雙眼。
昨天晚上做了許多夢,夢中剛開始我一直不停跑啊跑,好像是後面有着一大群狗追着我緊咬不放,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得罪了這些可憐的東西,因為我自己更加可憐地在那些可憐的東西前面不停地跑啊跑。後來,不知怎麼的我就落到了水中,我拚命掙扎,不停努力地蹬着雙腳,雙手拍打着水面,透過濺起的水花,我隱隱約約看到不遠處的岸上站着一大群狗,它們對着我不停狂吠,一條令人噁心的長舌吐露在外邊,還時不時有液體從最低處滴落下來。它們就這樣不停地對着我叫啊叫,再後來,我在看去,岸上那些狗不見了蹤影,換之變成一些對着我不斷大笑的人類,他們嘴裏叼着雪茄,男人懷裏擁着女人,女人旁邊站着又一個男人。我搞不懂這些人是做什麼的,我不知道我的落水對於他們有什麼好處,如果按照國人的習性,看熱鬧這個解釋是避免不了的,或許他們不僅僅是在看熱鬧,我自己本身就是他們製造的一出鬧劇。我再仔細審視自己,突然發現我不再屬於人類的行列,我變成了一條狗,一條落水狗,我吐出長長的舌頭,仰着脖子張大嘴巴深呼吸着,我四肢不停地撥動,發現自己四面楚歌,陷於十面埋伏,這就是岸上那些人類為尋求自己的開心而把我這個異類當做尋求開心地資本。
我依舊努力地掙扎着,那些人類的聲音漸漸弱小,我只能聽見自己強勁卻又微弱的呼吸聲,拍打起來的水花漸漸變得低而小,我看不到岸上的人類了,我聽不見他們的笑聲了,我聽不見自己的呼吸聲了,只感覺身體在不斷地下沉,下沉,下沉,我無法呼吸,胸中憋悶的相當難受。
就在此時,我醒了過來,韓葉正壓在我的胸前熟睡着,我感覺到胸悶,呼吸不是特別順暢,我把韓葉小心地挪下去,我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我聽得見自己的呼吸聲,更感覺到晨**來的那個東西真真地頂着韓葉的大腿,我羞於動彈,或者說此時我正在目不轉睛地盯着面前這位美女意淫着,此時我不僅僅是頂在她的大腿上,還在小腹上,還在兩腿之間,還在·····
韓葉突然轉動身體,我以為她要醒來,趕緊閉上眼睛裝出鼾聲,也盡量是自己的腿稍稍彎曲以掩飾我的**。過了不久,**消失,韓葉也沒有睡醒的跡象,我慢慢睜開雙眼,看到韓葉正面帶笑意地酣睡着。我輕輕坐起身,穿上外套,窗外已經有些藍色的光線了,這就是黎明前的凌晨,破曉前的等待,等待一絲紅黃色的光芒。
可是等了好久我發現都沒有所謂的紅黃色的光芒閃現,我開始摸索着打開手機,靠,才凌晨三點多。我看看身邊的韓葉,這真是一個幸福的女孩子,可以在我的身邊安心地酣睡,享受着有人保護照顧的優越感,我卻只好獨自扛起一切,規劃好一切,展望好一切,對一切付諸行動,而她只需要一切歸我照顧,她就可以享有一個溫馨幸福的美夢了。
我受不了了,不能忍受別人在我的照顧下活得那麼自在,我曾經一度認為我應該是給別人帶去危懼感的類型,我應該得到別人的照顧,只有我能靠着別人的關心把自己照顧得一切順利,不允許別人在我的照顧關心下能大搖大擺放肆地享受着本該屬於我的幸福。
我故意推動韓葉,可她意識性地動了動,然後又像死人般不再動彈。我無奈之下,我也該享受屬於自己的幸福了,這個夜晚,這個國度,這座城市,這間旅館,這張床,還有旁邊這個令人無限嚮往的身軀。我躺下來,側過身,和韓葉面對着面,我們的呼吸相互交叉,氣息相融在一起,我不自覺把右手搭在韓葉身上,然後右腿一翹搭在韓葉腿上,我最受不了她睡得這麼想,我也要壓得她睡不着。
睡眠質量的好壞不在於你睡了多長時間,而在於你在睡的過程中醒過多少次,在熟睡中做過多少得死腦細胞的夢。還好,這個夜晚我只醒了這一次,可我的夢境依舊一層疊着一層,我的腦細胞依舊死了一片疊着一片。
我夢到自己坐在一趟列車之上,可我並不清楚我實在何時何地乘坐上的這趟列車,更不曉得將要去往何處。我只知道列車平穩的搖晃着前進,我旁邊的乘客們都低着頭,這是個夜晚,他們都在睡覺。而我,在這個車廂里,放眼望去,也只有我一個人還在東張西望似乎精力旺盛的樣子。
我感覺到小腹一陣涼意,便站起身,搖搖晃晃穿過過道來到車廂末端的衛生間,我伴隨着搖晃着的列車解開腰帶,對着那黑色的好像在科普書上看到的那些所謂的無底洞的馬桶憋足勁然後一使勁,我的娘,竟然尿不出來。如此站着搖晃着等待許久,總覺得有些感覺,可這些感覺只能留在體內打轉,卻一直不能釋放出來。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我站得雙腿發麻,只好提起褲子繫緊腰帶若無其事的搖搖晃晃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回到座位上我發現根本沒有人注意到我,他們依舊低着頭睡他們的大頭覺,我裝出來的若無其事很是多餘。在這個環境裏,我不免也覺得有些乏困,我閉上雙眼想要休息休息。可剛要睡去,便又是一陣涼意,我趕緊捂着襠部趕到衛生間,又一次解帶脫衣,站了片刻,依舊沒有釋放出來,我只好把褲子褪到膝蓋以下,直接蹲下來以大號的姿態對待這個麻煩的小號。蹲了許久許久,蹲得大號都有點感覺了,小號還是不能解決。
無奈之下我又只好提起褲子返回座位,這次倒讓我吸了一大口涼氣,衛生間門口不知什麼時候排起了長隊,而我還如無其事的,這次真的是若無其事地走出來。走出來后我便發現有事來了,為了顯示自己的鎮定,我只好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走到自己的座位旁邊坐下來。可剛坐下我就發現這次的感覺真的不同一般,真的要來了,我只好趕緊走到衛生間旁站在隊伍的後面。可感覺越來越強烈,我不停地抖動着身體,當我注意到所有人都在注意我的時候,我意識到我是剛從裏面出來的啊,於是我只好裝作若無其事的轉身返回。可就在轉身的那一剎那,我感覺有東西要出來了·····
就在此時,我終於驚醒,韓葉不知什麼時候又壓在我上面了,一條大腿正中我**的要害,這次不是普通的晨勃,是尿憋的,我感覺自己就要尿床了,趕緊推開韓葉跑向衛生間,一陣流暢的排泄之後回到床上,韓葉已經醒來坐起身,瞪着雙眼無辜的望着我。
我只好賠罪說自己尿急,實在憋不住了才會把韓葉打擾驚醒的。就這樣,在這個路燈還在被光線控制着不敢閉眼的時候,我們已經睜大雙眼開始征程了。
讓我史料未及的是王曼曼的母親竟是我小學時候的李老師。
當初張夢琪的母親張老師離我而去后,我升入高一個年級,碰倒了李老師,於是我轉移愛戀,不在喜歡張老師,開始喜歡李老師。因為李老師透着成熟的韻味,那時候將近四十歲的李老師就是一個半老徐娘,青春不再,風韻猶存。說到底,其實這隻能從側面體現出我對未來的期許,我期待成熟,期待長大,期待屬於自己的時代。可真正輪到自己放手去拼搏的時候,我開始染上回憶的毛病,開始奢望自己可以回到小時候,回到那個真正屬於自己的時代。
李老師看到我先是疑惑着愣住,半晌終於點着頭指着我吞吞吐吐說,哦,哦,那個,那個,你是,你是那個······
我為李老師透露一絲信息,說,你還記得六年前你所教的一年級的那個天才嗎?
李老師恍然大悟,欣喜道,啊,是你,陳晏澤,哈哈。
我也笑着說道,呵呵,李老師,就是我啊。
李老師說,呀,你和曼曼認識嗎?
我說,是呀,是呀,我們是一個班級的。
李老師說,呵,怎麼沒有聽曼曼提起過呢。
王曼曼插嘴道,誰知道你們認識啊,再說這個小子也沒什麼值得提起的。
李老師笑了笑說,那你們先聊,我去做飯,那個,晏澤,等下就在這裏吃好了。
我忙拒絕說,不了,不了,我媽還在家等着我呢。
王曼曼說,要你在這吃就在這吃,怎麼這麼磨嘰,不像樣子。
我笑笑不在言語。
李老師走出房間,不久,從廚房那邊傳來鍋碗瓢盆撞擊的聲音。房間裏只剩下我和王曼曼兩個人,氣氛有點不太對勁,我注視着電腦,歌曲下載還得需要一些時候。我坐在椅上裝作認真地等待歌曲下載,其實心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王曼曼終於打破寂靜說,嘿,你真的是我媽教過的學生啊。
我堅定地點着頭,說,這還有假,你看剛才你媽認出我的時候那高興的樣子,要知道當初我可是她最得意的一個學生。
王曼曼說,是嗎,看不出來哦。我不言語。片刻,王曼曼接著說,你剛才你對着我媽吹噓自己是個天才,怎麼回事?
我說,過去的事了,好漢不提當年勇。
王曼曼生氣道,磨磨唧唧,要你說你就說嘛。
我只好娓娓道來。
當初離開我最心愛的張老師和我最憎恨的張夢琪后,我升入李老師執教的班級。我相信任何人在小學都是好學生,而且每個人都可以自豪地說道自己小學時曾經是第一名,即便以後未能考入大學,落魄成農民工,可誰都不會想得到他們小學時也曾經是第一名。小學的時候,開始接受新知識,對於這些知識很是好奇有很大的渴望欲,再加上此時正是剛剛記事後的最初階段,你對於你所聽到的一切都認為是對的,理所當然的,你不會去計較到底是對是錯,因為你根本分不清楚對錯,這個時候也是最聽話的時候,家長和老師說的話就是真理,他們永遠是對的,你只能按照他們所說的去做。
於是,在真正踏入學途的小學一年級,我很認真的學習,可很不幸的是,我的父母幫我生了一個善於思考的腦袋,應試教育對於我這個接受着新知識又在思考質疑這些知識的人來說,是一個很有意思的挑戰,我喜歡給出他們不同的答案。
可小學一年級,其實所學的知識根本沒有多少值得你去思考的,一加一等於二這些你無論用多少方法試驗多少次都不可能得出第二個答案的問題,我們思考了也是白白浪費腦細胞。可那個時候我還是一個單純的孩子,想不到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相加在十個月後是能得出“三”這個答案的。語文考試永遠的是拼音寫字,詩歌填詞,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還有我那個賣火柴的小女孩,我在想如果我遇到賣火柴的小女孩,我一定會讓她到我家,我娶她,讓她過上溫暖的生活。可李老師告訴我,這個故事其實是諷刺資本主義下的弊端。那個時候,我對於“主義”這個東西根本毫無概念,只知道小女孩是被一個叫做“資本主義”的東西害死的,於是我很痛恨那個資本主義。後來在一個高年級的表哥的書本上又看到一個關於“七根火柴”的故事,還有我的弟弟小蘿蔔頭,這個時候,在其他人都還在痛恨資本主義的時候,我已經開始期待**了。
就是這樣,在這樣一個特定的時期,你所有的思想都很單純,單純得老師一提到資本主義我們就想去打到資本主義社會。可隨着時間的慢慢逝去,隨着我們的思想越來越深刻,隨着接觸的主義越來越多,隨着自己的親身經歷越來越豐富。終於有一天,我們會發現,小時候我們堅定的某些東西其實很有可能是錯的,我們卻堅持地認為理所當然的對認為了十幾年。所以說,小時候最好給我們最真實的東西,不要以善意的謊言編造善意的結果,十幾年後,善意的謊言被揭穿,最終也不會有善意的結果,因為你欺騙了一個人最純真的年代。
可說到這些似乎跟我的天才沒有半毛錢的關係,稍安勿躁。
記得那時候有一部動畫片是講一個貓的故事,我很清楚的記得主題歌是這樣唱的:大臉貓大臉貓愛吃魚。我時常放棄做作業的時間去看大臉貓吃魚的情景,很可惜,大臉貓和魚就像另一部動畫片,貓和老鼠。我在放棄作業時間看着這些動畫捧腹大笑的同時有深深痛惡着這些東西,因為我要創作出屬於自己的動畫。
於是,一個叫做“李老師”的動畫就要被我創作成功了。以李老師為原型,我在我辛辛苦苦剪開的作業本又重新折半剪開釘在一起的小本子上一頁頁畫出李老師回眸一笑的樣子。快速地翻動小本子,我就可以經常看到李老師背對着我突然又轉過身對我回眸一笑。對於這個作品,我十分得意,我覺得我初中時代的漫畫天賦其實在小學一年級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嶄露頭角了。
每天,我沉浸在李老師回眸一笑的幸福之中,或者說我自己的意淫之中。我的成績開始一落千丈,可我的動畫創作水平相反地飛流直上三千尺。我接二連三的創作出不一樣的動畫,有大臉貓抓到魚一口吃掉的動畫,有貓和老鼠激烈戰爭的動畫,有我揚起紫色蝴蝶結隨風飄揚的動畫,有忍者神龜舉着武器向我飛來卻被我的小宇宙彈出去的動畫。總之,碩果累累,比革命勝利的果實更加讓人垂涎三尺。
可這些動畫卻因為我的一時疏忽沒有注意到走向我的李老師,她一把搶走我正在書桌下面獨自欣賞的動畫作品。李老師翻着看了看,說我是個畫畫的天才,只可惜不是學習的天才,幸好的是,李老師回眸一笑的動畫並不在被俘之列,李老師轉身離去並且囑咐我說,想要把這些動畫拿回去就在三天後的模擬考試中拿下第一名。
我一直懊惱於李老師的大公無私,可也別無他法,只好開始惡補知識,開始拿着火柴棍算數學,那幾天母親買的火柴都被我拿去參加應試戰鬥了,估計如果當時是賣火柴的小女孩賣給我的母親的話,那小女孩一定可以活得下去,並且可以活得很好,因為我一個天才養活了小女孩。然後又拿着父親送給我的唐詩三百首努力的背啊背,其實,當時我們才學了不過幾首詩歌而已,算上小學前就已經被父親逼着背會的一百多首詩歌,那幾天我幾乎真的可以背會三百首詩歌了,並且在詩歌的作用下還認識不少生字詞。
於是,三天後的模擬考試,我很意外的拿到入學以來第一個第一名。李老師當著全班同學的面驚訝地誇我簡直是個天才,本來倒數的學生竟然可以考第一名,李老師收回前幾天的話說我不僅是畫畫的天才還是學習的天才。可天才終究是會被埋沒的,為了繼續為李老師爭光,我採取了以學習為主的天才計劃,我繼續拿着屬於我這個天才的第一名,卻逐漸冷落的創作動畫。於是,慢慢的,不消兩個月我便不再創作動畫,李老師最終沒有實現承諾被收走的動畫一去不復返,我唯一的動畫作品就只剩下李老師的回眸一笑。從此,畫畫天才也一去不復返。
升入初中以後,我才知道,天外有天,天才外面還有天才,我再也沒有得過第一名,從此,學習天才也一去不復返。
我的天才神話始於李老師,最終也終於李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