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夏天的陽光就是熱情,生怕我們不夠溫暖似的。
朋友說,我渴了。
我說,那買點水喝吧。
朋友停下單車下來,可意料不到的是一下子倒在了地上。我隨後也停了下來,看着倒在地上的朋友笑了起來。我也從單車上下來,想要去扶起朋友。可我剛下車,突然雙腿無力,也不聽使喚,我也倒了下去,倒在朋友身上,而我的單車倒在我的身上。
朋友說,我的雙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我說,你還好,我覺得我的思想都快不是我的了。
待到雙腿有了感覺,我扶起單車站起來,又攙扶起朋友。朋友把單車支起來,看着國道旁邊一個超市對我說,你在這看着車,我去買點水。
我望着朋友遠去的背影,又想起劉夢琪的事情。
後來,我升入三年級。老師點名的時候,我突然聽到劉夢琪的名字。我詫異地看過去,看到一個小女孩對着老師舉起手,女孩的頭髮上扎着一隻紫色的蝴蝶結。不錯,是她。我一直注視着她,一直。不久,她也注意到了我,剛開始詫異地望着我,隨後對我報以甜甜的微笑,就像當初張老師給我的微笑。我也開心地對着她笑了起來。
而此時老師一直在講台上喊着“陳晏澤,陳晏澤,陳晏澤來了沒有”。我突然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趕緊站起來大聲答道。頓時班裏鬨堂小笑了一下,我看向劉夢琪,只見她也對着我躲閃着微笑。戴着紫色蝴蝶結的劉夢琪微笑的時候比張老師還要好看,我頓時對這個女孩產生好感,望着她站在座位上看了老半天,直到老師喊我坐下。
放學后,我便叫住她。我們一起開心地走到校門口,似乎我們能在一起走的距離也只有從教室到校門口的距離,出了校門,就分道揚鑣。
她說,你先走吧,我還要等人。
我頓時緊張起來,說,等誰?
她看着我,隨後說,我媽媽呀!
我說,你媽來接你嗎?
她正要說話,只聽到遠處一聲呼喚“小琪”。我們循聲望去,竟然是張老師。
張老師走過來,望着我看了老半天,然後驚訝地說,哎呀,這不是小晏澤嗎!我對着張老師笑笑,想不到張老師是劉夢琪的母親。
與張老師和劉夢琪分開后,我獨自一人背着她們沿着與她們相反的方向向家走去,我一直懷疑為什麼我的母親不來接我回家呢。我抬起頭,望着天邊那輪夕陽,旁邊還有許多紅色的好像要滴出血來的雲彩,我突然覺得遠方好美麗,此時也是我人生第一次出現將來可以到遠方看一下的念頭。
朋友買了水回來,遞給我一瓶,我們兩個站在國道旁環顧着這個小鎮喝着水,身後一家理髮店的音響高聲放着許嵩的《雙人旁》。我回過頭望去,理髮店旁邊有一個小服裝店,門口坐着一個美女,戴着耳機倚着門框望着天空,一副很愜意的神態。我一直懷疑旁邊有那麼一個音響在咆哮,她的耳機能隔音嗎。其實,我懷疑的時間還沒有我幻想的時間長呢,我一直幻想着如果我可以把這個妞泡到手,跟她上床是什麼感覺。
朋友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對我說,看上了就去追啊。
我喝了口水,看着朋友,說,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會那麼主動嗎。再說,我們只是沿着這條國道穿過這座小鎮,我們也許連那個妞的過客都算不上,何必呢。
朋友笑着說,你去跟她打個招呼那不就成為她的過客了嗎,說不定若干年後,她還會回憶起“哦,想當初,還有一個過路的遠行者跟我說過幾句話呢”。
我笑着說,是這嗎,那倒可以一試的。
朋友說,是啊,試試也無所謂的。不如這樣吧,你如果能拿到她的QQ號,這一路上你的飯錢我全包了。
我說,如果我連電話都拿到了呢。
朋友說,那也只是包你的飯錢而已,我又沒讓你要電話。
我笑了。喝了口水,把水遞給朋友。說,看着,我去試試。
我走進店子中,環顧一下這個十幾平方的店子,裏面懸挂展示着許多女式衣服。女孩在我進入店子后隨身站了起來,扯下耳機,跟在我身後陪我在店子裏轉了一下。
女孩說,看一下吧,你是要給誰買衣服啊。
我看了女孩一下,沒有做聲,或者說我突然緊張起來不知該如何開口,於是又回過頭轉着看着那些衣服。
片刻之後,女孩又說,你是要給女朋友買衣服嗎。
我突然停了下來,望着女孩,許久之後,我對着她點點頭。
隨後,女孩便拉着我滔滔不絕地為我介紹起衣服款式來,經過她的介紹,我覺得似乎她的店子裏的衣服是全世界最好的。我隨後笑笑說我還不知道女朋友的尺碼多大、三圍多大呢。
女孩點點頭,猶豫了一下說,那沒關係的,你問你女朋友不就行了嗎,可以把她帶過來一起買嘛。
我笑笑說,她不在這裏。
女孩又點了一下頭,片刻之後,說,是這啊,那也沒關係的呀,我在網上還有一個淘寶店呢,你可以見到你女朋友之後問問她再買呀。
我覺得女孩的聲音是那麼甜美,我偷偷地注意着這個女孩,一雙大眼睛也在注視着我,我趕緊收了視線,卻在回頭的那一剎那發現一個重大的問題。女孩的頭上也扎着一隻紫色的蝴蝶結。我在懷疑十幾年前的流行元素現在還沒有被淘汰下去嗎。我突然覺得經典永遠都是經典,並不會因為時間的轉移而消逝。可我就想不出為什麼現在那些美麗的風景區全部都被開發商開發了呢,弄得許多人無家可歸,還弄得房價住一晚比風景區的票價還貴。看來,他們要的是一種經濟原則,環境是無所謂的。
女孩繼續說,不如你記下我的QQ吧,到時候你要買我們再聯繫。
我看着女孩,沒有說話,拿出手機把她的QQ記在通訊錄中。我說,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說,紫色蝴蝶結。
我猶豫着。
女孩笑笑又說,你是說真名啊,我叫劉玉冰。
和女孩告別後,我拿出手機給朋友看女孩的QQ號。朋友說以後路程中他都要請我吃飯了,我笑笑騎上單車。向著遠方,我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我現在只是那個女孩人生中的一個過客,至於她的衣服,我很大程度上是不會買的。第一,我沒有女朋友可言,第二,我不太相信網絡,很沒有安全感。
我們每一個人都是一列開往不同方向的列車,有些列車會在某個地方有着交叉點,可交叉之後又各自向著自己的方向遠去,成為彼此的過客。我突然為自己的人生感到傷悲,我只是別人的過客,別人也只是我的過客。我掏出手機,登上QQ,把自己的簽名改為“我們都是開往不同方向的列車,如果不想做我人生中的過客,那就在交叉點上我的列車做我的乘客,陪我前往終點”。
我望着國道兩側的房屋向後移去,周杰倫的《千里之外》、小齊的《心太軟》、**的《好聚好散》也分別消失於背後。我突然又想起劉夢琪,一個人能在自己心中一直佔有一個位置,我覺得我們之間必有很深的淵源。
小學三年級時,劉夢琪拽住我,說,你喜歡誰呀。
我看着她,說,我喜歡你。
劉夢琪笑笑,說,你喜歡我?可我不喜歡你呀。
我沒有說話,望着她,我看到她的頭上扎着紫色的蝴蝶結,我很想說些什麼,可始終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那時候,我們都特別喜歡跳繩,跳皮筋之類的。劉夢琪是我們班中跳繩最厲害的一個,而我師承於劉夢琪,自然跳得不錯,不過我會的花樣不多。而劉夢琪可以穿過身體跳繩,還會連續交叉跳,還會跳起來一次,穿過幾次繩子。而且她跳皮筋也很厲害,我很喜歡她跳皮筋時候的樣子,紫色蝴蝶結隨着她的扭動來回舞動,好像一朵紫色的蝴蝶翩翩起舞,又像一朵紫色花兒。她的口中呢喃着“姐姐采了一大把,我只採了七朵花,一朵,兩朵,三朵……”
後來,我們又學會了中午放學不回家,許多人在校園裏比賽跳繩。由於劉夢琪也經常不回家,我也經常被她拉着留在校園中,她會拉着我幫她一起跟其他同學比賽,贏了就可以無償得到許多雪糕。我記得當時我跟班中另外兩個男孩子是好朋友,一個叫銀河,一個叫大肚。我們經常在一起玩,於是他們也被迫學會了跳繩,而且技術還很不錯。
銀河他爸是一個攝影師,他家裏掛着許多美麗的照片,而且還有許多人體藝術攝影,不過這些都是地下的,都被他爸爸藏起來了,可是銀河會經常偷偷帶着我們翻出來觀看,那些女人真的好漂亮。記得我還悄悄偷了一張人體藝術照片拿到家裏,後來放在床頭許多天,再後來不知放在哪裏去了。再後來,我發育長大后竟然從衣櫃中找出了那張照片,都有些泛黃了,但那張照片成為我最先**時所必須的用品。不過,後來那張照片再次丟失,直到現在都沒有出現過,我只知道母親有一次去丟垃圾回來后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了我許久。其實銀河只是我們給他的外號,因為他爸爸拍攝的一張夜晚天空中銀河的照片在我們市裏的攝影比賽中拿了大獎,於是我們就把老子的榮譽安在小子的頭上。
大肚當然也只是一個綽號。並不是因為那個人的肚子多麼大,而是因為他以前的綽號是“蛤蟆”,後來叫着叫着就改成大肚了,因為蛤蟆的肚子總是圓鼓鼓的,大而圓,於是“蛤蟆”的外號被改成“大肚”。大肚是我們四個之中家境最好的一個,那個時候,我們其他幾個人家裏都還沒有小車,而大肚的爸爸卻在當時就已經經常開着小車接大肚回家了。而我的第一次坐小車的經歷也是在他爸爸的車上。
又一次,我們都被劉夢琪拉着沒有回家,留在校園跟另一個班級里的孩子比賽跳繩。他們那班總共九個人,而我們總共四個。
我對劉夢琪說這好像不公平。
劉夢琪說,沒事的,我一個人對三個,你們每一個對兩個。再說,如果我們輸了我們每人只需輸掉一個雪糕,而他們輸的話,我們每個人就能得到兩個還多一個呢。
我掰着手指頭算了算,確實如此。
我第一個上陣,由於發揮失誤,最後只跳了293個,而敵方的第一個人就跳了303個。劉夢琪生氣地打了我一頓,說我怎麼弄得,還是大弟子呢。
大肚第二個上陣,他很厲害,跳了524個,劉夢琪開心地對他大大地讚賞一番,說贏了要把我的一個雪糕分給大肚,我聽了也沒說什麼,看着劉夢琪沉默着。
沒想到敵方只有第一個能超過三百,其餘的人都是一百二百多。最後,劉夢琪一個人就跳了兩千多個,一個人就把敵方所有人都打趴下了。最後,我還是吃到兩個雪糕,劉夢琪捏着我的臉說,下次可別再給我失誤了,我舔着雪糕望着劉夢琪笑了。劉夢琪說,你還笑。我真的還笑。她大聲說,你再笑。我突然覺得她跟張老師是那麼的相像,於是,我再也沒喜歡過張老師,劉夢琪成為我的最愛。
後來,大肚過生日,他爸爸請我們都過去,開着小車挨家挨戶接我們。在小車裏,劉夢琪和大肚坐在一起,還有打有鬧,有說有笑。我突然覺得心裏很不是滋味,我突然想到她對我說過她喜歡的不是我。於是,後來有一次我拉住她問,你喜歡大肚是不是。劉夢琪眨巴着大眼睛,問,你怎麼知道的。
後來,我不再喜歡大肚這個朋友,再也不願坐他爸爸的小車,他每次看到我都非常熱心地請我吃東西,我扭過頭全當沒看見過,大肚望着我低下了頭。再後來,我們升入四年級,可劉夢琪突然不見了蹤影。我找到大肚,質問他劉夢琪到哪裏去了,大肚無辜地看着我搖搖頭。我的最愛突然不見了,我十分失落,我去劉夢琪家裏找過幾次,可鄰居說他們一家已經搬走了,好像是搬到湖南去了。再後來,我和大肚還有銀河升入不同的初中,只在見到銀河的時候聽銀河說大肚經常自己哭泣,不知道為什麼。再後來,大肚也不知去向,直到現在我也沒有過關於他的消息,而我和銀河又重新走到一起,我們升入了同一所高中,還是同一個班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