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繼承者
海燃是知道自己外在條件的優勢的,只不過絕大多數情況下她更願意用腦子來行事。
不過在某些場合,海燃也很清楚,在能用到腦子之前,還是面子的用處更大——
比如如何在初見面時如何讓對方心生好感,甚至瞬間放下警戒心。
柏敬原站在門口望着屋子裏那個亭亭玉立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就在對方清甜可人的娃娃音自報家門的時候,那張明艷動人的臉上出現的笑容似乎一瞬間將整個昏暗的房間都照亮了。
無論哪種情況,美人總是有着得天獨厚的優勢的。
眼前此刻也不例外。
看清海燃面容的剎那,柏敬原的神色和語氣明顯緩和了許多:
“既然是來採訪的,那請跟我來書房吧!”
海燃輕輕點點頭,微微一笑,邁步的時候自然而然藉助地毯的摩擦力將腳上的高跟鞋蹭了下來。
看着屋子中央的美人連腰都沒彎,就窈窕優雅地將高跟鞋留在了原地,光着腳向自己走來,柏敬原不由得一愣:
“海小姐,您這是?”
海燃臉上的笑意依然,語氣中略有些嬌柔的歉意:
“失禮了柏大師,請允許我脫掉本來就不擅長的束縛。其實如果不是為了現場觀賞禮儀,我平時也不會穿這樣的鞋子——走起來太困難了,我怕等下摔倒在您面前更加失禮。”
不得不說海燃的解釋清楚有力且聰明。
當發現柏敬原就是從樂池中匆匆離場的那個小個子的一瞬間,海燃已經決定要這麼做了。
男人總是有着莫名其妙的自尊心的,其中之一就體現在身高上面。
之前網絡上不是有個笑話說,如果男人有一米八,恨不得把這個數字刻在墳墓上么?
剛才在觀察這個房間佈置的時候,海燃就敏銳地察覺出房子主人是個驕傲又敏感的人。
雖然海燃自己也只有一米六,但架不住腳上的鞋子少說有七公分,再加上男女同行時總會更凸顯女性的個頭,以柏敬原的性格來說,這種不明說但很可能被對方介意的事情能避免就還是避免一下吧。
更何況穿着那樣的鞋子,真的遇到什麼狀況也不好行動。
想到這些,海燃直接將理由歸咎為自己穿不慣怕出醜,這樣不但能達到自己的目的,也給足了柏敬原面子。
他只要不蠢,就應該給自己加點兒印象分。
不得不說海燃的預判相當準確。
當她裊裊娜娜走到柏敬原身邊的時候,海燃明顯看到柏敬原在轉身的瞬間臉上是帶着得意的笑意的。
看到那個微表情,海燃嘴角的笑意也更深了。
看來這位柏大師多少還有點兒小肚雞腸——絕大多數男人遇到這種情況,最多會露出讚賞或是好奇的表情。
然而柏敬原卻是在暗自得意,這說明他將自己“識趣”的做法看作是對他的“臣服”。
這種性格的人不但驕傲自大慣了,而且心細如髮。
眼前他會為這一個細節有好印象,下一秒就可能為別的細節翻臉。
這種人是萬萬不可得罪的,否則就這種性格多半跟睚眥必報脫不了關係。
自己還沒有搞清楚身處的環境,尤其連地理位置、建築構造都沒搞清楚,真的有什麼危險需要動手的話,自己完全沒有半點兒優勢。
果然還是要稍安勿躁,看清狀況再說。
想到這,海燃亦步亦趨,乖乖地跟着柏敬原一起向書房走去。
就在兩人離去后,昏暗的狹長房間裏另一端隱沒在黑暗中的那扇門被打開了。
所羅門站在門邊看着光亮處那扇虛掩着的門,慢慢彎起了嘴角。
海燃跟着柏敬原走過長長的走廊,一路上走廊的兩邊不斷掠過緊閉的房門。
對於常人來說,這種封閉的房門依然寫滿了明確的拒絕窺探。
然而對於海燃來說,只要不是在真空空間,就沒什麼東西能逃過她的感觀——
只要她想。
柏敬原的步速並不算慢,但海燃分辨的速度更快。
全力開啟的聽力和嗅覺,讓海燃幾乎可以在錯身而過的一瞬間確認每扇房門的後面是否有活物,以及大致推測出這個活物是否是人。
在陌生環境裏,人最害怕的除了未知,就是人。
活人。
畢竟死人已經沒什麼威脅性了。
海燃的餘光掠過其中幾扇門的時候,暗暗記住了那些門的特徵。
通過粗略的判斷,海燃確定幾扇門裏不但應該各自有人,而且應該是自己極為熟悉的人。
想到這裏,海燃收回目光看向了在前面領路的柏敬原的背影,平靜的眼神中波濤暗涌。
人本身真正的氣味是獨一無二且很難掩飾的,即便使用了濃重的香氛,或是沾染過其他味道濃烈香料,在超常嗅覺面前都是無所遁形的。
相處了那麼久,海燃根本不需要特意去牢記其他成員的氣息,他們各自的特徵就鮮明地記在了腦海里。
現在海燃只想知道,他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或者說,是誰讓他們出現在這裏的。
柏敬原?
還是所羅門?
一開始海燃也覺得這個問題的答案應該很簡單,但稍微一琢磨,海燃就想到了漏洞——
如果眼前的劇情是已經畫上句號的案件,屬於“過去完成式”,那麼導致如今這個局面的人當仁不讓就是所羅門。
但如果眼前的劇情是個“正在進行”中的案子呢?
沒人說過所羅門是單打獨鬥,以往的基底案件翻出來也有充分的證據證明每一次所羅門都有各式各樣的人手在幫忙。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個柏敬原是兇手之一,還是幫凶而已步?
海燃看着柏敬原的背影,眉頭不易察覺地動了動。
就在這時,柏敬原伸手打開右側的一扇門,轉身沖海燃做了個“請”的手勢:
“海小姐請進。”
迅速調整好表情的海燃微笑着點了點頭,轉身邁步走進打開的門裏。
隨後跟上的柏敬原伸手關門的時候,與走廊另一端一個模糊的黑色人影隔空對視了一眼,隨即拉上了書房的門。
就在海燃走進柏敬原書房的剎那,水滴吊墜在耳中輕輕震動了一下,旋即白明朗那熟悉的聲音再度響起:
“我順着你的蹤跡路徑找過來了,你不用回答,只要知道我在就好。”
海燃伸手理了一下耳邊的碎發,順便輕輕用指尖點了一下水滴吊墜,算是對白明朗的回應。
所謂藝高人膽大,說的大概就是海燃這種人。
說實在的,從一開始轉場落地到現在,海燃一門心思都在搜索線索、找尋同伴,完全沒有分一點兒心思給所謂的害怕。
現在有了白明朗的加持,海燃自己都覺得自己更加有恃無恐了。
站定在書房中央,海燃環視一周,不由得感慨不愧是藝術家,書房的佈置簡直非常人所能及——
說是書房的房間裏,目力所及能看到的所有紙製品全部是樂譜,只有少數基本有文字的書還是音樂理論或是音樂家傳記一類的書。
書房的一面牆上以五線譜的設計方式安放着書架,所有的紙製品按照一定的規律擺放在上面,加上牆面上刻畫的各種譜號,遠遠看上去就是一段等待被奏響的樂譜。
海燃試着在腦海里將這段五線譜轉化成簡譜哼哼看,但可惜她的樂理知識是真的有限,才剛嘗試了一下開頭就感到艱難無比的海燃瞬間放棄了給自己增加難度的自虐行為。
就在海燃跟牆上的五線譜書架暗暗較勁的時候,已經關好房門走過來的柏敬原沖海燃示意了一下:
“海小姐請坐。”
海燃謝過主人的邀請,轉頭挑了一張順眼的椅子坐下。
如果說在之前那個狹長的房間裏,海燃還只是覺得這裏的主人是個低調奢華、過分不接地氣的藝術家的話,那麼眼前此刻書房裏的一切則讓海燃不得不懷疑這個柏敬原已經有點兒走火入魔了——
整個書房全部是音樂的東西。
小到桌面上的一把裁紙刀,大到書架座椅茶几,沒有任何一個物件能夠逃脫音樂元素。
海燃不是沒有見過發燒友,也不是沒有跟極端粉絲打過交到,但大部分對某樣事物或者某個人走了極端的愛好者,如果不是心智不健全的情況,就是還處於身心年幼的狀態。
當然,對於一個心智成熟甚至還以過硬專業在行業內有一定地位的【成年人】來說,對某樣事物能偏執到如此地步,海燃也不是沒見過。
比如極端心態下的虐|殺|犯。
想到這個詞彙,海燃抬起頭微笑地看着對面緩緩在書桌后坐下的柏敬原:
“柏大師的書房真的很特別。”
不知道柏敬原是很少請人來家裏的緣故,還是很少有人能夠“欣賞”他這種略顯瘋狂的佈置方式,海燃的讚賞竟然讓柏敬原臉上露出了意外之喜的神色:
“哦?你也這麼覺得嗎?”
海燃由衷地點點頭:
“當然,真的很特別。”
柏敬原聽着海燃篤定的認同,表情驕傲地環視一周:
“你看到這裏的一切都是出自我自己的設計!是我畫好圖紙,然後請工匠按照我的要求打造的!”
海燃心說你不用這麼說明,也能看出來,畢竟要想讓室內裝潢設計師搞出這麼一套設計,估計十個設計師里有九個要瘋,剩下那一個也會被審美掉線逼瞎。
柏敬原當然不會知道海燃心裏在說什麼,只看對面的美人微笑着頻頻點頭,還以為對方是在認真聆聽自己的敘述,不由得語氣更加驕傲起來:
“雖然我一直認為自己的設計天賦也很出眾,但相比起音樂來說,果然還是音樂更為重要——如果沒有我,音樂界要損失很大了。”
對於這句話的前半句海燃直接做了屏蔽處理,但對於這看似沒皮沒臉傲嬌一筆的後半句,海燃是真心認同的。
別說之前在歌劇院外面看到的海報簡介里就曾提到過,說柏敬原是“本世紀最偉大的小提琴家”,還被冠以了“帕格尼尼的魔力繼承者”的名號。
單說就在這位大師自鳴得意的時候,白明朗在水滴吊墜里補充說明的一些信息就足以讓海燃對這個喜好自吹自擂的傢伙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