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歌劇院魅影
重新進入劇院,海燃並沒有刻意找之前的位置。
尤其在她發現那些影影幢幢的觀眾只要一靠近就會幻化為黑霧消散,而等她走過之後那團黑霧就會再度聚集在一起形成人像后,海燃更是懶得往下走。
看了一眼身旁,隨便撿了一個空位子坐下之後,剛剛調整好姿勢的海燃就瞄見自己身邊剛剛散開的那團黑霧,已經重新匯聚成了一個人影。
只是余光中的一眼,海燃的心就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一樣。
她猛地咬住自己的下唇,原本放在座椅扶手上的手指也死死扣了起來。
白明朗!
身邊那個正在逐漸匯聚成的人影是白明朗!
從進門開始就一心一意在反覆逆推見到所羅門之後的一切的海燃是真心沒有想到會猛不丁遇到這麼一出,瞬間心裏就亂糟糟起來。
身邊的黑霧像是流沙沉積一般,慢慢靜止了下來。
之前還略帶虛影的人形現在已經是一具結結實實的實體了。
至少看上去是這樣。
海燃強忍着想要扭頭看一眼的衝動,目光開始警惕地掃過全場。
她坐在二樓,這個位置註定了一樓下面有一部分區域她是看不到的。
然而事實證明,目力所能及的辨認區域已經足夠讓海燃震驚了——
就在自己的斜前方、並排橫向右手,以及右後方,海燃分別看到了幾個熟悉的身影。
即便有一些只能看到背影或是側臉,但也足以讓海燃辨認出來對方的身份。
曲蕎,江羿,辰星,齊思鑒。
黑暗中的四小隻齊齊望着舞台的方向,身體坐得筆直。
那種過分真實的容貌和形體,和那種刻板的坐姿之間形成的詭異反差,絕對能讓熟悉他們的人看了之後心生寒意。
一定要形容一下的話……
此時此刻坐在劇場裏的四小隻就彷彿被做成了活人木偶一般,能呼吸但沒表情,能動作但很僵硬。
收回目光,海燃感到背上不受控制地躥起一道涼意,簡直快把她全身的雞皮疙瘩都喚醒了。
這TMD到底是個什麼鬼情況!
海燃心裏憤怒地咒罵著,卻不敢輕易起身走去任何一個人身邊就近查看。
更何況,就在她身邊還有一個最應該率先查看的人……
海燃喉間艱難地乾咽了一下,放在座椅扶手上的手指悄悄向旁邊挪了挪。
白明朗的手臂搭在他自己的座椅扶手上,跟海燃的座椅扶手之間只有不到兩厘米的距離。
海燃用眼尾餘光看了一眼那隻手。
骨節分明,修長有力,乾淨溫暖。
在手背靠近手腕的地方,還有一小顆非常不顯眼的水滴形胎記。
看到那顆胎記的瞬間,海燃的心裏涼颼颼的。
她還記得小時候白明朗耍賴,非要說是自己流眼淚流到他手上結果“燙”出了一顆淚滴型的胎記。
然而也正是這一眼,讓海燃心底的憤怒也不由得熊熊燃起。
就算不上手,海燃現在也能百分之百確定,這個人形NPC就是故意仿照白明朗的原型來騷擾自己心境的。
其他人看不出來,海燃可是不會看錯的——
除了這顆微小的胎記之外,白明朗左手上面所有血管的走向海燃都記得一清二楚,這還是小時候白明朗發燒去輸液的時候,海燃太無聊研究出來的。
然而身旁這個人形但手臂上完全白皙一片,根本沒有血管的半點蹤跡!
但這TM到底什麼變態能把模型NPC做到這麼細緻的地步!
海燃咬牙切齒地磨了磨后槽牙,伸出去的手指也不再謹慎,而是直接抓住旁邊“白明朗”搭在座椅扶手上的手狠狠一捏。
一聲輕微到幾乎聽不到的動靜響起,海燃身旁的那個“白明朗”帶着驚詫的神色瞬間消散在一團黑霧裏。
海燃嫌惡地轉頭看了一眼幾乎眨眼間就消散得無影無蹤的人形,恨恨地罵了一句:
“少TM亂用他的臉!”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整個歌劇院大廳里彷彿雪崩了一般,突然亮如白晝。
猝不及防的海燃下意識閉上了眼睛,試圖避開這一陣強光。
六感敏銳有個唯一的弱點,就是遭遇強刺激會導致感官暫時性失靈不說,而且受到的傷害要比一般人嚴重。
好在海燃的第六感總能起到及時提醒的作用,所以大部分情況下都能及時避開突發性傷害。
比如此時此刻。
在閉上眼睛的瞬間,海燃的手指扣緊了座椅扶手。
沒有了視力,聽力和觸覺就會自動開啟到最敏感程度,所以當手心的座椅扶手材質變化的一瞬間,海燃就知道,自己換地方了。
隔着眼皮能夠感到外界的強光刺激已經消失了,甚至似乎周圍的環境已經再度陰暗了下來,但謹慎如海燃依然沒有第一時間睜開眼睛,而是動用其他感觀在全方位“審視”着周身的環境。
安靜。
非常之安靜。
只有老式坐地鍾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一陣秒針的走針聲。
空氣里有一種時間被塵封已久的凝滯味道,說刺鼻有點兒過分,但絕對談不上新鮮流動的空氣那麼讓人心情舒暢。
除此之外,海燃還能夠憑藉空氣中細微卻枯燥的植物味道判斷出離自己不遠處有少說一束放置已久的乾花。
除此之外……似乎還有些松香和清漆的味道?
想到這個兩個詞的瞬間,海燃不由得一愣,緩緩睜開了眼睛。
鼻尖細微的氣息隨着眼帘的開啟逐漸退散得無影無蹤,海燃面前出現了一間仿若中世紀古堡中的一間起居室似的房間。
房間是狹長型的,沒有燈火,只靠着兩扇又高又窄的花窗透過傍晚的天光照亮局部區域。
雖然昏暗,但並不妨礙海燃看清這裏的佈置。
巴洛克風格的裝飾讓整個房間顯得華麗大氣卻也略顯繁複,蒙塵的壁爐看上去竟然不是擺設,而是真真正正有使用過炭火痕迹的實物。
除此之外,最靠近海燃的傢具就是她正坐着的印花沙發。
三張單人沙發成品字形擺放在房間一端的正中間,沙發中央是一個同樣款式花色的小茶几。
海燃抬頭望向房間的另一端。
如果沒有這些華麗的佈置和傢具陳列,這個狹長型的房間倒是更像一截看不到盡頭的走廊。
尤其當另一端區域隨着逐漸變暗的光線越發黢黑、都看不到出路的時候,海燃更有了一種被困在這裏的感覺。
掃了一眼壁爐上那一束顏色暗沉的乾花,海燃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乾花是人為製造出來的,雖然壁爐上有蒙塵,但花束卻很乾凈——哪怕顏色已然暗沉,卻蘊含著一股暗香。
同理,整個房間所有實用性的傢具上幾乎都多多少少落着一層薄灰,但所有裝飾性的物件卻都光潔如新。
海燃微微挑起眉毛。
看來這個房子的主人是個活在自己世界裏的浪漫主義者。
如果不是有着吃喝拉撒的生理需求,恐怕對方連坐卧的地方都沒有要讓人清潔的念頭。
相比之下,對於那些能讓心靈產生愉悅和幻想的東西,這位尚未謀面的主人倒是在意得很。
海燃站起身,向前走了兩步,同時微微眯起眼睛,試圖看清房間的另一端有什麼。
不是幻覺,這個房間的佈局真的奇怪得要命,以海燃的目力往前走了好幾步也才勉強能夠看到那邊似乎有一扇門。
當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再往前走,也無論如何都不能再看得更清楚的時候,海燃直接放棄了嘗試。
經驗告訴她,如果不是那邊的區域跟劇情無關的話,那就是屬於“禁區”——
在線上系統里,禁區的範圍主要包括還未經過測試投入使用的新案件,或是正在修復升級的區域。
雖然沒有強行突破探尋未知區域,但海燃還是忍不住好奇地看了一眼那扇默默佇立在黑暗中的門。
好奇心是人類的共同點,否則藍鬍子的故事也不會那麼多年還能吸引人了。
反應過來的海燃被自己的聯想嚇了一跳,不由得笑了笑。
如果這個故事裏真的出現藍鬍子那扇“不能打開的門”,那倒是有趣了——
那裏面會是什麼?
就在海燃一心多用瞎琢磨的時候,耳邊傳來一聲極其輕微的沙沙聲立時讓海燃心裏警覺起來。
這是一陣走在地毯上的腳步聲,按照輕重緩急能夠聽出來人正隔着一道牆向自己的方向走來。
海燃凝神細聽着。
從腳步聲多少能聽出來這個人脾氣並不大好,甚至可以算是暴躁那一趴的,顯然跟之前在歌劇院門口遇到的所羅門醫生不是同一類人。
既然不是所羅門,那就只能是……
“你就是海記者?”
隨着一聲底氣十足的高亢嗓音,沙發後面那扇一直被窗外的光照亮的門被推開了。
一個矮個兒男人|站在門口,嚴肅安靜地望着海燃。
雖然頭個兒不高,但男人身上卻有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氣場。
那句話怎麼說的來着?
“氣場一米八”?
嗯,差不多就是這樣。
海燃在心裏吐槽了一句,轉過身微微一笑:
“您好,柏大師。我就是海記者,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