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8 各自上路
“唉呀,碰着骨頭啦,傷的不輕快,不好辦哩!”老中醫講話帶着濃郁的河南口音:“得好好養着,不能亂動。”
“傷着骨頭了?”胡易皺眉躊躇:“那…是不是得去醫院看看?”
“沒必要,去醫院只能開刀,那可麻煩着了,而且還不一定管用。”老中醫瞅着他淡然一笑:“這個腰傷呢,主要是以靜養為主,每天堅持推拿對恢復也很有幫助。”
“哦,您說的對。”胡易似懂非懂的附和道:“那這段日子得麻煩您多來幾趟,我每天下午開車接送,您看行嗎?”
“那沒問題,沒問題。”老中醫連連點頭:“治病救人嘛,一定盡心儘力。”
年輕人康復速度比較快,李寶慶的體格也着實不錯,經過三天的休息、推拿和用藥,腰部疼痛感大大減輕。又過了幾天,已經可以自如的下床行動了,只是動作還比較遲緩,不敢過分用力。
在這一周多的時間裏,於菲菲每天一大早便跑來照顧他,晚上與大家一起吃過飯再趕回去。
李寶慶絕大多數時間卧床休息,於菲菲只需幫他準備吃喝,陪他聊天解悶,偶爾架着他下床去廁所,沒事兒的時候就用胡易的電腦上網打發時間。
市場那邊,娜塔莎很快熟悉了攤位上大大小小的雜事,胡易不再需要每天早起陪她一起去開工。眼看李寶慶的腰傷日漸好轉,他心裏也感覺輕鬆許多,生活逐漸回歸了正常節奏。
這天提貨時間比較晚,下班回來,娜塔莎正在廚房準備晚餐。胡易把包掛在牆上,換好拖鞋在屋裏四下打量一圈:“菲菲呢?”
“她走啦。”娜塔莎向旁邊餐桌上一指:“喏,你的鑰匙在那兒。”
“走了?”胡易愣愣走到桌邊拿起鑰匙:“她…明天不過來了?”
“是的。”娜塔莎將一片烤肉塞進胡易嘴裏:“她明天要去聖彼得堡,所以今天早回家收拾一下。”
“聖彼得堡?這…”胡易吧嗒着嘴嚼了幾口:“那…寶慶呢?”
“在屋裏。”娜塔莎沖小屋抬了抬下巴:“我回來的時候好像在睡覺。”
胡易輕輕推門走進小屋,李寶慶正站在窗邊抱着雙臂向外眺望,表情一片祥和寧靜。
“看啥呢?天都快黑了。”
“秋日,黃昏,落葉,真好看。”李寶慶手扶窗檯慢慢轉過身子:“莫斯科的秋天太短了。這麼多年,我還是第一次仔細體會它的景色。”
“喲?你今天咋的了?犯病了?”胡易笑吟吟的嫌棄道:“說話怎麼這味兒的?不太適應。”
“忙忙碌碌,辛辛苦苦,年年月月都是如此。”李寶慶再次側頭看向窗外:“要不是這次在你家養傷,我可能永遠沒心思去注意其他的事情。”
胡易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道:“菲菲……走了?”
“走了,去彼得堡了。”李寶慶釋然一笑:“這星期菲菲照顧我耽擱了不少功夫,是時候該去忙她自己的事兒了。”
“嗯,說的也是。”既然李寶慶已經知道於菲菲的去向,就不需要再刻意避諱了。胡易悠悠笑嘆一聲:“唉呀,這事兒鬧的,本來指望你能抓住機會扳回一城呢,沒想到她還是…嗐。”
“根本沒什麼機會。從認識到現在,她一直把我當朋友看,都是我自己一廂情願罷了。”李寶慶回到床邊小心坐下:“其實我心裏也有數,只不過呢…大概是沒遇到比她更好的女人吧,所以老是放不下惦記。”
胡易乾笑一聲,慢條斯理的盤起二郎腿:“那…你現在放下了?”
“放下了。”李寶慶一臉鄭重的點點頭:“這幾天我們經常聊天談心,她對我詳細說起過彼得堡那個男的。我覺得,那才是她真正想要的…伴侶。”
“或許吧。”胡易注視李寶慶良久,起身在他肩上用力捏了兩把:“有些事情呢…嗐,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你能真正放下就好。還是那句話,抬起頭向前看。”
“沒錯。”李寶慶微微一笑:“老胡,我打算在你家裏再歇幾天,然後就得去外面找事做了。”
“去外面?什麼意思?你不打算回市場嗎?”
“回不去了。你忘了?我還欠着一屁股賬呢,債主們天天打電話要錢。幸虧他們不知道我在你家,不然肯定上門來堵我。”李寶慶悵然拿起手機晃了晃:“老闆倒是沒逼我,可是他自己也損失慘重,連阿斯泰的攤位箱費都交不上了。我回去能幹什麼?”
“唉,那些人可都是你的朋友啊!”胡易忍不住嘆道:“這種時候,不是更應該幫一把嗎?”
“那些人?喝酒玩牌的時候是朋友,我有錢的時候是朋友。到了這步田地,誰還把我當朋友?”李寶慶輕蔑的一梗脖子,隨即又坦然笑道:“這也情有可原,畢竟大家都是來做生意的,一出事肯定都急着要把錢收回去,只是我實在沒錢給他們。”
“倒也是。那你現在…”胡易正想問他的打算,娜塔莎在門口微笑伸了一下頭:“先生們,晚飯準備好了。”
與胡易租房生活一年,娜塔莎的烹飪手藝比原先有了長足進步,經常搗鼓一些中不中、俄不俄的菜肴,幾經改進之後倒是也頗具一番獨特風味。
李寶慶剛受傷時食欲不振,這幾天逐漸有所恢復。今晚這一餐很合他的口味,直吃的滿嘴流油,衝著娜塔莎一個勁豎大拇指:“好吃!好吃!”
“真的嗎?”娜塔莎喜笑顏開:“安東總是說我做的東西不倫不類。”
“他?他啥都不懂,我可是當過廚師的人!”李寶慶瞪了胡易一眼:“老胡,你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這麼漂亮的媳婦給你做飯,還挑三揀四的!”
“喜歡吃?那你以後常來,讓她給你做。”胡易哈哈一笑,又撿起了飯前的話題:“今後不去市場,你打算去哪兒?”
“這個嘛…沒想好呢,反正我還得在你家歇幾天嘛。”李寶慶輕輕活動一下腰:“這幾天幫我捎幾份報紙回來看看。或者——你有什麼建議?”
“我對市場之外的了解也不太多。”胡易轉了轉眼珠:“對了,濤哥那怎麼樣?”
“濤哥?盧濤嗎?”李寶慶沉吟半晌:“不好。他在運輸公司,去了無非能幹些跑腿的力氣活,沒啥前途。我的情況嘛…最好還是去做市場相關的工作,只不過不能留在集裝箱這邊了。”
“那就去柳布利諾吧!”胡易一拍大腿:“我有個安娜大姐在那邊做生意,你可以先跟她工作一段時間,順便熟悉一下環境,怎麼樣?”
“柳布利諾?倒是個不錯的去處。”李寶慶喜憂半摻:“我本來想去西邊的花園城市場碰碰運氣,但既然你有熟人,那就去柳布利諾試試吧。”
計議已定,李寶慶眼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當晚便開始坐卧不安,迫不及待的想要重新開始干點什麼。幾天之後,胡易見他已經可以輕鬆上下樓梯,便抽空帶他去了柳布利諾。
安娜以往曾與李寶慶打過幾次照面,此次胡易鄭重託付,她十分重視,親自帶着二人樓上樓下轉了一圈,並且一口答應讓李寶慶來店裏工作。
“大姐人挺好的,不過這地方好像有點冷清吧。”李寶慶趁安娜接待客人時偷偷對胡易嘟囔道:“規模和人流量比咱們那兒差的太遠了,還有不少鋪子空着呢。”
“這話說的,和集裝箱當然沒法比啦!”胡易側頭笑道:“你猜這裏鋪面月租多少?”
“多少?”
“五百美元起。”
“五百?那不和白撿的一樣?”
“可不唄。也就值這個價了。”
李寶慶輕輕嗤了一聲:“我現在是沒錢進貨,不然也自己弄個鋪位玩玩。就憑咱這兩下子,起碼能把房租掙出來吧?”
胡易皺眉笑笑:“就掙個房租?那你圖個啥呢?給房東打工啊?”
“說的也是。”李寶慶悻悻點頭:“好吧,我就先在大姐這裏干一段時間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