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趙隆服軟
趙隆被項少宇一番話說得熱血都沸騰起來了!是啊,人家都打上門來了,還有什麼好退縮的?這未嘗不是女帝試探的一步棋。派葉北冥來蜀州鬧事,然後觀察項總督的反應,如果他退縮了,忍讓了,女帝就會更進一步,繼續挑釁他的底線。可如果項總督給予強硬的回擊,也許女帝就會知難而退。畢竟就像項少宇說的那樣,女帝不可能愚蠢到為一個臣子的生死貿然和項總督開戰!
她並沒有必勝的把握。
既然他敢鬧事,咱們就敢宰了他!這才是上將軍應該有的豪氣!
“殺了葉北冥?你開玩笑的吧?他可是女帝派來出使蜀州的欽差大臣,執掌‘尚方寶劍’,代天子巡守西域,等同於女帝親臨。我們殺了他,就和弒君無異。你們知道後果是什麼嗎?極有可能將我們逼上謀反那條不歸路!”項宇被兒子這個激進的想法嚇了一跳。他此前以為,兒子最多是上門挑釁,和葉北冥打上一架,然後暴打他一頓出出氣也就差不多了,沒想到出口就是要殺人!欽差大臣,那是你想殺就能殺的嗎?殺他容易,接下來引發的系列後果,就不是大家輕易能夠承受的了。
“父親,您到底在怕什麼?”項少宇淡淡說道:“您到現在還不明白嗎?咱們坐擁西部三郡,不容許朝廷插手,這種行為已經和謀反無異。雖然您一再表明和女帝井水不犯河水,大家各過各的,可是站在一國之君的立場,她能同意嗎?最後的結局無非有兩種,一是她削權成功,拿走您的軍權和封地,將您禁錮在京師或者殺掉;二是我們起兵造反,和女帝徹底決裂,成則奠定項家百世基業,坐擁花花江山,名垂青史;即便是敗了,總算是轟轟烈烈地幹上一場!勝過被人用詭計陰死!”
由於趙隆父子是自家心腹,他們也都知道很多內幕,所以項少宇當著他們的面也毫無顧忌,將意圖謀反的心思也顯露出來。
項宇嚇了一跳,往外面看了看,小心地關上了窗戶,回頭斥道:“混賬!小心隔牆有耳!這種話能隨便亂說嗎?自古以來,權臣謀反的成功率有多低,你計算過嗎?名不正言不順,即便我們擁有五十萬雄師,戰鬥力也極其有限,而且得不到百姓的支持。最後的結果,極有可能將手頭擁有的一切全都輸進去!年輕人,有野心,有宏圖大志是好事,但也不能不切實際!明知道是條死路,為什麼還要走?”
“您怎麼就確定這是條死路呢?沒有走過,誰都不知道會不會成功。現在朝中內訌不止,正是趁虛而入的大好時機。如果等到他們一方將另一方鬥倒,重整旗鼓之後,我們的機會就更小了!父親,下決心吧,情勢其實已經到了非反不可的地步了!你以為女帝派葉北冥來蜀州,是安什麼好心嗎?
她肯定是想藉著這次太后壽宴的機會,將您召回京師。只要到了那裏,縱然你是蛟龍,也只能困在淺灘之上了!葉北冥的行為相當反常,他一定有什麼後續計劃引你入彀,請問父親,女帝太后壽宴,您是去還是不去呢?如果您不去,同樣和謀反無異。如果您去了,可能就永遠回不來了!所以,殺了葉北冥,起兵造反,這才是上策!”項少宇越說越激動,臉色都有些發紅。
“是啊,少宇說得很對,姐夫,您下決心吧,事成之後,您就沒必要偏安於這西部一隅,整日擔心朝廷何時削權了!那時候您就是東華帝國名正言順的帝王!不必再仰人鼻息!也不用擔心名不正言不順!”趙隆也被項少宇給說動了。他幻想着項宇一朝登基之後的盛景,那時候,他至少也是個內閣首輔,一國宰相吧。
做一國的帝王,項宇又何嘗不想?振臂一呼,百萬雄兵俯首,文武大臣上朝參拜,指點江山,把持朝政,後宮佳麗三千,夜夜做新郎……哪個男人不幻想着這樣的生活?可是,幻想是一回事,事實又是另外一回事。如果是二十年前的他,很可能真的甩開膀子幹了!青春到白首,熱血染黃沙,人生不過是一場廝殺!成者為王,敗者寇!成敗得失,都抵不上轟轟烈烈地幹上一場!
可是,過了這麼多年安逸的生活,他的鬥志早已經被酒池肉林,被那些青春雪白的胴體磨光,他有些害怕失去現在的一切。現在如果讓他再拿起刀槍上戰場,他不知道還有沒有和當年一樣的熱血豪情!
一個年過半百的人,最大的訴求是穩定,他又有什麼理由拿現在擁有的一切,去賭那份盲不可知的未來呢?他現在所說的一切,其實都是借口。說白了他就是不想奔波,不想征戰。他已經沒有了進取天下的野望。他又不是傻子,怎麼會看不出來目前的局勢?女帝不可能容忍他繼續霸佔西部三郡,他們之間早晚會有一戰。只不過,站在他的立場,自然希望這場戰爭越晚越好,最好在他有生之年都不要發生。
他還幻想着,只要自己還在,五十萬兵馬還在,就能震懾朝廷。他們輕易不敢大動兵戈。只要在他有生之年,雙方維持現狀就最好了,至於他死後的事,那就管不了那麼多了,一切就都交給兒子,他想怎麼折騰也由得他。
“你們知道什麼?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我們造反,一不為百姓造福,二不是為蒼生謀利,純粹是為了我們個人的野心。師出無名,註定沒有什麼好結果。”項總督繼續陳述自己的理由。
“東華皇朝開國的時候,不是同樣也師出無名?還不是因為太祖的個人野心,從而吞併了各地諸侯,一統天下的?那個時候他又為蒼生謀什麼福祉了?一切還是依靠強大的實力!只要我們實力夠強,能夠擊敗攔在面前的敵人,我們就是最終的勝利者,成王敗寇,就是謀朝篡位的遊戲規則!沒有誰是正義的!”項少宇反駁父親的觀點。
“太祖開國的時候,整個東華帝國四分五裂,諸侯國之間連年征戰,勞民傷財。他打的是統一的旗號,這是當時各國人民的共同利益訴求,因為老百姓再也忍受不了國與國之間打來打去,常年爭戰的局面了。他們需要一個強有力的統一政權,保證他們過上安定的日子,而不是整天在戰爭中逃難,流離失所。所以太祖的那支隊伍是正義之師,他們所到之處,很受百姓歡迎,”項宇說道:“如今呢?朝廷剛剛擊敗了北戎汗國,士氣正盛!老百姓不想戰爭再發生,甚至士兵們也都不想打仗,不信你去問問將士們,他們願意不願意和朝廷開戰?在這種情況下,你強行發起戰爭,有多少人會跟着你走呢?即便將士們在軍令的壓迫之下勉強跟着你走,到了戰場上,能發揮的戰力又能有幾分呢?帶着這樣一支隊伍打仗,你能戰勝誰?”
項少宇修鍊上天賦異稟,可是在軍事領域卻遠遠不及父親,項總督隨便整點理由,就把他噎得啞口無言。
“即便您不願意現在出兵,那也沒關係。這件事可以延後再議。但是葉北冥非死不可。他來到蜀州興風作浪,我們沒有理由做縮頭烏龜。殺了葉北冥,同時也是對女帝的一種試探,看看她之後的反應,如果她有所收斂,不再找我們麻煩,那麼起兵一事就不急在一時。我們可以繼續等,等更好的機會。可是,假如女帝對於葉北冥被殺一事反應劇烈,用更加強硬的手段來對付我們,那麼,我們即便不想反也不可能了。與其等着女帝打到家門口,還不如主動出擊。打他個措手不及。”
聽到項少宇一門心思想殺葉北冥,項總督皺了皺眉頭,疑惑道:“兒子,你為什麼非殺葉北冥不可呢?以我看來,此子修為深不可測。在這個節骨眼上,我們不能再到處樹敵了!”
“那怎麼辦……就任由葉北冥在咱們的地盤上橫行霸道,我們就這麼忍着嗎?”項少宇不忿道。
“以我對葉北冥的了解,他絕不是個魯莽行事的人。可是他來到蜀州之後,和在京師的行事風格完全不同。看上去就像是個仗着父輩權勢做事肆無忌憚的紈絝之徒!但實際上我們都知道他不是這樣的人。那麼他這麼做,肯定是有目的的,”項宇只是被安逸的生活消磨了鬥志,智慧卻沒有絲毫損失,他頓了一頓,繼續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這麼做是想試探我們,看看我們會對此作出什麼樣的反應,然後相應作出對策。女帝派他出使的目的,也無非就是想召我回京師。我倒要看看,這個把京師攪得天翻地覆的刺頭,能在蜀州掀起什麼樣的風浪……”
正在這時,有門衛進來稟報:“啟稟老爺,明王府的使者在門外等候召見。”
項總督哈哈一笑:“好啊。明王的人來得真是時候。既然他們都派人來了,那我們這做東道的,又怎麼能不儘儘地主之誼呢?你們說,如果這位葉爵爺和明王府的使者在宴會上相遇,會出現什麼局面呢?”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葉修等三人返回李府之後,李光宗吩咐下人辦了一桌宴席,熱情款待欽差大人。自從他到蜀州來上任之後,也有幾任欽差出使蜀州,可他們無一例外地選擇了拜會項總督,根本無人搭理他這個失勢的郡守。葉修這是破天荒頭一個。這也是李郡守如此熱心的原因之一。當然,還有更重要的原因,就是葉修幫他出頭痛懲了上門搶親的惡少趙德柱,如若不然,他這一介書生,手下又沒有得力的兵將,想跟那幫如狼似虎的惡棍抗衡,純屬痴人說夢。
李亭儀也丟棄了少女的矜持,從內堂出來作陪。在她眼中,葉修就是她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欽差大人橫空出世,此刻她也許已經成為黃泉路上的一縷芳魂。所以她心甘情願地坐在下首陪酒,其實她乃待字閨中的少女,在這種場合出現有損她的清譽。可是李家父女沒有人覺得不妥,因為他們對葉修是發自內心的感激。
這頓飯吃得很開心,席間李家父女發現,這位名震朝野的葉爵爺絕非刻板之人。酒席之上妙語連珠,時時逗得李亭儀捂着小嘴嬌笑不已。即使師蓉妃對他這一套作風已頗為熟悉,還是忍不住莞爾微笑。兩大美女笑聲不停,一個笑容如冰雪消融,另一個則像梨花盛開,個個秀色可餐,讓葉爵爺心情大好。
他當然不是對李亭儀產生什麼想法,只是異性相吸的一種本能反應而已。
李郡守也不是個迂腐的老學究,對於葉修的言行也頗為欣賞,在他的眼裏,葉修是個絕頂聰明的年輕人。在什麼樣的場合,就會說什麼樣的話,做出什麼樣的行為。他是一個讓朋友如沐春風,讓敵人脊背發涼的人。
李光宗很慶幸,雖然他還不一定能成為葉修的朋友,但至少不會以敵人的身份出現。回想葉修下令鞭笞趙德柱時的狠辣果決,李郡守在快意之餘,也產生了些許懼意。幸虧和葉爵爺站在敵對立場的不是自己啊。否則的話……想想就感到可怕!
酒足飯飽之後,大家在客廳閑聊,葉修問起香玲的善後事宜,李亭儀說一切已經安排妥當,葉修所贈的十餘萬金幣,除了喪葬的費用,其餘的全部交到了香玲父母手中。李郡守決定追認香玲為乾女兒,李府會以埋葬至親的儀式,為香玲風光大葬。
李亭儀說,葉爵爺已經為香玲出了心中惡氣,她必定會含笑九泉,安心投胎。
無論在哪個時空,像香玲這樣的義僕,都值得任何人尊重。葉修痛懲趙德柱,暴打趙隆,其中有部分原因就是為她討個公道。
幾個人正說著話,門衛進來稟報,說郡守趙隆在門外等候,請求覲見欽差大人。
李光宗略微詫異地看了看葉修,他還不知道葉修去王府之後發生的一切,葉修沒有說,他也沒問。自從李光宗來蜀州之後,趙隆對他向來愛理不理,沒想到這次終於親自上門了。即便李光宗知道人家不是衝著他來的,可內心還是忍不住有些報復似的快意:鱉孫,你也有今天!
葉修嘴角微微一撇,趙隆上門的時間和他預想的差不多。看來他已經去過總督府求助了,既然他肯主動上門求見,那麼項總督的態度並未出葉修的預料,這隻狡猾的大老虎並沒有選擇正面衝突,而是選擇了暫時隱忍,不過葉修相信,他一定會有后招。
來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看看你要玩什麼花樣。
葉修沖李光宗點了點頭,示意可以讓趙隆進來。李郡守揮了揮手,讓門衛出去傳話。他們都坐在客廳里,沒有任何出去迎接的意思。在官場上,哪怕是你的下級上門來訪,出於禮儀,也是要稍稍表現出一點地主的熱情的。即便不用迎到門外,至少也要到客廳門口意思意思。可葉修擺明了沒準備給趙隆面子,他就這個風格,凡事不做則已,要做則做絕。要麼不得罪一個人,要得罪就徹底得罪。沒有那麼多瞻前顧後,婆婆媽媽。
而李光宗作為朝廷委派的正牌郡守,受趙隆這個“野路子”郡守欺負了這麼多年,心裏更是窩着火呢。葉修這麼做,正中他的下懷。所以他也沒起身。
片刻過後,趙隆略顯謙卑的身影便出現在了李府的客廳之中,儘管已經做了治療,可那張臉還是腫脹得狼狽不堪,本來就很醜陋的相貌愈發猙獰可怖。最滑稽的是他臉上還堆着諂媚的笑容,越看越覺難堪。李光宗父女被趙隆的狼狽相嚇了一跳,他們狐疑地對視了一眼,都能在彼此眼神中看到震驚!
不用想了,這肯定又是葉爵爺留下的傑作。除了他,大概也沒有第二個人敢對權傾蜀州的趙隆下這麼狠的手!這個趙郡守確實該打。葉爵爺真是太爺們了,太帥了!李亭儀對葉修的敬仰之情愈發不可收拾,望向他的目光都快滴出蜜糖來了。
李光宗則想得複雜了一點,趙隆被葉修打成這樣,還腆着笑臉上門求見。這是不是說,項總督並不想和葉修發生正面衝突呢?按理說,趙隆被欺負成這樣,沒有理由不去找項總督哭訴。但他還是主動到李府來求見葉修,足以說明項總督父子的態度了。
在蜀州這一畝三分地上,他們什麼時候服過這種軟?看來葉修的背景不是表面上這麼簡單。如果他背後僅僅站着女帝,項總督絕不至於如此隱忍,既然項宇敢在西部三郡開闢國中之國,證明他並不懼怕朝廷的力量。難道……葉修背後還有什麼比朝廷更強悍的靠山?
應該說,李光宗的猜想基本和事實相差不大了。能夠在官場混到這個位置,他的智慧並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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