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是誰
軒晴坐在轎中,戴着紅蓋頭,淡定自若,縣爺騎白馬身穿大紅袍子坐前面,如沐春風,滿面皺紋的臉難得露出精氣神。
千考萬考,終得老天開眼榜上有名,狀元、榜眼、探花都選擇留在京城發展,而他只是個平平無奇的舉人,走了後門,才能留在縣裏當差,口才好又懂察言觀色,靠走一批又一批縣令,大獎自然就落在他頭上。
等待時光總是漫長的,特別是忍氣吞聲的等待,縣爺排解的辦法就是逛窯子,哪個男人不喜歡年輕漂亮的姑娘,在美人方面縣爺與前幾任縣令有着難得話題。
他們不僅能聊到一起去,還能玩到一起去,官場得意,酒場得意,情場也得意,縣爺就是這麼一點點從普通的縣官混出來的,畢竟他只是舉人,除了溜上面沒有太大選擇權。
今晚的洞房花燭,讓縣爺很興奮,四十五歲的高齡早已沒有娶妻的念頭,若非喜歡,不然又怎會將軒晴請進門。
軒晴的美貌他是見過的,遠遠一睹,那不識人間煙火的氣味,與花樓里的風塵截然對比,軒晴是眾多女子中,可遇不可求一款,當然要當寶貝供着。
深門閨秀,他見過不少,表面矜持,搞清家室背景后,比你還急不可耐,可即使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也有小脾氣,這也要哄,那也要哄,縣爺實在不想花心思,他只想一起躺枕頭,不是請個比自己還寶貝的姑奶奶回家。
而軒晴是女子截然不同的存在,出淤泥而不染,很多世俗東西,從她身上都沒見到,所以縣爺一把年紀,還想將她娶進門。
嘴上沒說心裏卻想着,這樣美好的女子,值得正妻之位,若是軒晴願意與他好好過日子,正妻之位、家中大權統統交給她。
縣爺越想越甜蜜,笑起來臉上的褶子更多,卻看着比從前精神百倍。
縣爺成婚這麼大的事,周圍村婦怎能不來看熱鬧,縣爺的笑,在村婦眼裏化成猥瑣表情:“軒家大小姐也太可憐了,嫡出家的姑娘,嫁給誰不不好,嫁給縣爺。”
“是啊,主要還是軒老爺太認錢。”三人圍在一堆,兩邊站着不少看熱鬧的百姓,男人看了羨慕,女子看了同情軒晴。
“我可聽說了,軒大小姐之前有過未婚夫,聽說還中了探花。”布衣村婦眼珠子一轉,“好像留在翰林院沒回來。”
旁邊的村婦聽着也很好奇,圍攏過來:“這麼說,若軒大小姐肯等等,或者有人給翰林院傳個信,大小姐還有的救。”
帶圍裙的村婦擺擺手:“什麼還有救,今日就成婚了,怎麼救你還能把消息傳過去不成?”
無奈化在嘆息聲中,村婦雖同情軒晴遭遇,可終究幫不上忙,她們自己都捉襟見肘,又如何設身處地為軒晴着想,聚在這裏不過是為無聊生活,找些樂趣罷了。
軒晴透過帘子一角,聽着也看着,嘲諷的笑意出現在瓜子臉:“我若真指望你們救我,等我進了陰間地獄都不一定能等到。”
說罷,手一甩帘子合上,腰挺直,雙手放在膝蓋上,正襟危坐后閉眼,深吸口氣,想那麼多還不如放下。
紫月、竹月跟在嬌子的左右側,整個街道被成親隊伍站滿,紫月擔憂的看轎子,不知事發突然,她沒來得及接受還是怎的,她總有種莫名心慌,軒晴鋌而走險,若真出現紕漏,牽連的可是一大批人。
竹月心中五味雜陳,心裏還未從早上的場景回過神來,又轉身跳進另一個場景,真假新娘、狸貓換太子,她想都不敢想......
她雖更傾向於二小姐這邊,但兩人總對不上信號,軒晴是直接交代她命令,沒有退路,沒有選擇。
那是她從未看到的一面,軒晴面色冰冷,居高臨下像女皇,盯了她許久才說話:“今日之事,若出現差池,我定讓你一起陪葬,你知道的,就像剛剛那樣。”
看着軒晴眼神,她再後知後覺,內心也感受到不可抗力,剛才的教訓只是小試牛刀,若她趕在這事上動手腳,軒晴必將讓她不得好死,她相信軒晴狠起來是軒乃柔不可比的,她是看出來,軒乃柔還蒙在鼓裏。
側頭望向身後被壯漢抬着的箱子,箱子裝的正是軒家二小姐,以嫁妝之名放入箱中,正好掩人耳目。
縣爺沒說什麼,壯漢拿了錢財只管幹活,抬哪個不是抬?
軒晴和軒乃柔還是有差別的,縣爺愛顏如命,若軒晴嫁入府中,是被寵着愛着,另一位就不得而知了。
走在去縣爺府的路上,竹月真的控制不住自己,腦子總會跳出軒乃柔與縣爺生活的畫面。
正午的太陽很好,軒乃柔左顧右盼,親手做了一桌好菜,想要討縣爺歡心,人是請來了,縣爺見軒乃柔殷勤的笑臉,火從腹中冒氣,一把掀翻餐桌,嘴裏嚷嚷着拿去胃口,覺得不解氣,讓侍從放幾隻流浪狗進來,看它們快意的吃灑一地的飯菜,縣爺臉上終於露出滿足表情。
“縣爺,您這......”萬般無奈的軒乃柔,半天不知該說什麼。
而縣爺則輕看一眼,拂袖而去,這還是縣在給軒父的面子。
縣爺一走,軒乃柔癱軟在地,灑落一地的飯菜,和餓不飢食的流浪狗,而竹月比軒乃柔要害怕,肩膀抖不停。
壞人終將和壞人在一起,而她和軒乃柔馬上要迎來惡果。
竹月督見帘子,僅一眼便慌忙回頭,軒晴作何想她不知,但她心裏是有鬼的,而且還是個不情不願的哀怨鬼,只能說她一開始投靠錯的主子,若一開始在軒晴身邊不是紫月,而是她,現今會不會不同呢?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有條不紊的做完整個流程,縣爺將軒晴送出來,按規矩縣爺該和來客周旋,可縣爺卻遲遲抓着軒晴的手不肯松,紫月扶着軒晴另一隻手,心裏也是干著急“這個縣爺怎麼還不去喝酒,再往前走就發現二小姐了。”
軒晴提前交代過,嫁妝放在房間就好,特別是最大箱子,一定要放房間,抬東西的男子還很奇怪,都說軒晴風華絕代,沒想到如此護東西,若是圖錢財,嫁縣爺算嫁對了,縣爺除了貪戀美色外,對美人還是很大方的。
紫月一怕縣爺送到房間不走,二怕生出變故。
迷藥能維持多長時間,誰都說不準,軒乃柔只飲一口,又不是喝一杯,若中途醒來,沒人看着逃走了,新娘只能軒晴自己上了。
再差些的狀況,是縣爺與軒乃柔撞上,兩人都是懵的狀態,矛頭自然指向軒晴,竹月不會幫軒晴,好不容易找到翻身機會,若不將責任推給軒晴,她又怎能幹凈的回到軒乃柔身邊?
軒晴和縣爺走幾步,見她沒有鬆手的意思,將手從紫月那抽出來,蓋住縣爺大手:“爺莫不是着急了,天還沒黑呢~”
縣爺聽着骨頭的蘇了,哪個男人會不喜歡嬌滴滴、軟綿綿的聲音,生得天仙,聲音又如此好聽,縣爺越發覺得自己撿到寶了,心裏更加堅定,等圓房后將家裏的鑰匙、賬鋪本子全都交給軒晴。
“說的對,是我太急了。”經軒晴提醒縣爺意識到不妥,步子放慢,“你安心在房中等我,餓了就吩咐丫鬟拿吃的,晚些時候我找你。”
美人未說話,戴喜帕的頭微微下低,縣爺留戀看一眼,便去應付來客。
沒點本事,他又怎能爬到今日位置?
越發接觸軒晴,越覺得她優點多多,進退有度,娶進來的這幾房,哪個都恨不得立馬和他圓房,只有軒晴提醒他識大體,來客為重。
沒了縣爺阻撓,一路順暢,關門那刻,三人都深呼口氣。
紫月拍拍胸脯:“嚇死了,剛才還擔心縣爺要跟我們回來。”
“我也是這麼想的。”竹月接了句。
軒晴輕笑:“如果剛才我不攔着,相信縣爺會的。”
說話間她已來到箱前,開鎖見軒乃柔臉頰微紅躺在裏面,箱子空氣減少,缺氧導致憋氣。
用手探了探鼻尖,感受到溫熱氣息,軒晴鬆口氣:“看來還活着,剛才還擔心妹妹不要憋死了。”
笑意不減,回頭見兩人呆愣狀:“難道只有我是這麼想的?”
兩隻呆愣的木雞,愣愣點頭,她們怎麼沒想到這種可能,軒乃柔被憋死,軒晴還得嫁給縣令的可能......
狸貓換太子步步都是危機,若不是軒晴打前炮,借她倆一百個膽子也不敢。
“來吧,干正事。”軒晴將頭飾、衣服脫下來,竹月反應迅速,和紫月將軒乃柔從箱子裏抬出來,整理行裝,她可不希望再生意外,出事就是掉腦袋的大事。
圓月掛頭,早上沒喝完的梅子酒擺在桌上,軒晴倒了兩杯,和紫月碰杯。
“終於結束了。”想起竹月可憐巴巴望自己的眼神,軒晴的就好笑,受氣了,受傷了,才想起她的好,這份需要太勢力,也太虛假。
紫月將酒飲了一半,想起今早的事:“小姐將迷藥下在哪裏,酒里沒有啊。”
軒晴做事一向謹慎,若酒中有迷藥,根本不會倒給她喝,軒乃柔又確實是喝了軒晴酒昏倒了,紫月並沒做手腳,軒晴一個是如何做到的。
仙子嗤笑半天,故弄玄虛將手繞一圈,打開後手掌出現白色粉末。
“原來小姐是藏起來了。”紫月見后,心中豁達。
張姨娘鬼鬼祟祟,手裏拿着兩個袋子,旁邊丫鬟也拿兩個:“老爺這些年雖沒寵過軒晴,到底是嫁給縣爺的人,彩禮就三箱,怎麼著都不能全帶走,找到就是我的。”
思及至此,張姨娘面露貪婪,身旁丫鬟青月和她是一個表情:“大小姐也真是,得了那麼多好處,怎麼能不分給姨娘,還難為姨娘主動來一趟,姨娘讓交給青月來拿多好。”
“你個貪心鬼,讓你來不是都貪沒了。”張姨娘照青月頭就是一下,毫不客氣,痛得青月一直揉頭。
“姨娘,你該對我有些信任,我可是您的貼身丫鬟啊。”青月一邊揉頭,一邊低頭向前走,見張姨娘停下,還有些奇怪,“姨娘怎麼不走了?”
抬頭見軒晴紫月院子裏喝茶,又見張姨娘鐵青的表情:“姨娘,您先冷靜一下。”
張姨娘怎麼冷靜,扯着嗓子喊,整個院落都回蕩着她的聲音:“乃柔呢!乃柔哪去了!”
軒晴手一頓,都說母親對女兒有感應,只是軒乃柔在幹什麼,她又怎麼會知道呢?
沒準正和縣爺翻雲覆雨,想來,她還真有些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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