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懷鬼胎
天還未亮,府內張燈結綵,丫鬟端着盤子形色匆匆,軒晴乖巧坐在鏡前,任竹月給她梳妝,大紅色喜袍將小臉趁得白皙,藉著蠟燭餘暉皮膚嫩得快要掐出水來。
軒晴神色一斂,頭放平眉眼卻低着,倒是竹月清風拂面,拿了好幾個釵子對軒晴髮髻比量。
身後站着紫衣丫鬟,只顧低頭默不作聲,屋內三人只有竹月面露欣喜,嘴快裂到下巴跟,又好像今日要出嫁的新娘是她一般。
“小姐,您可真好看,哪個釵子插在您頭上都捨不得摘掉,依奴婢看都插上吧,縣爺一掀喜帕見小姐這麼多體己貼身,自然對您更加愛護。”說著竹月講白花碧玉簪插在軒晴頭上。
軒晴沒說話,鏡中的俏臉鎖緊眉頭,竹月又拿起流月釵想要放在旁邊,軒晴不耐身子一斜,讓她撲個空。
竹月看着面無表情的軒晴,驚訝:“小姐,您幹嘛呢,竹月正給您打扮呢!”
回頭瞧見竹月自以為是模樣,為下之道是察言觀色,眼前這個反客為主的奴婢似乎沒意識到,這些話不該從她嘴裏出來。
而且...軒晴忍她很久了,竹月乃至她背後的主子都是一樣的沒腦子,若不是在心中盤算一樁事,她也不會容許竹月在身旁說這麼多話,時間未到才容許她嘚瑟嘚瑟,不過太嘚瑟是要付出代價的,她是主子沒必要忍她脾氣。
“打扮本小姐何時需要這樣的打扮?”白花碧玉簪掉落在地,放出‘叮’的聲響,“妹妹沒告訴你,眼線要在恰當的時候閉嘴?”
軒晴比竹月高,再加上梳了高髮髻,壓迫敢更甚。
“小姐,您這是什麼意思。”說話時竹月本能後退一步,軒晴壓迫感太甚,拉開寫距離才能好說話,“奴婢雖是二小姐派給您的,但奴婢對您可是忠心耿耿,您嫁到縣爺那,奴婢也是跟您一起去啊!”
幾步遠的紫月實在看不過,輕哼一聲:“哼,不過是換個地方監視小姐罷了。”
竹月一聽着急了,她被派到軒晴這一個月了,之前都風平浪靜,成婚節骨眼上怎麼就出事了。
兩步並三步,來到紫月身前,軒晴她不好說什麼,紫月和她一樣同為丫鬟,即使跟軒晴身邊長了些,但終究改不了下作出身。
“你說什麼!難道不知道飯可亂吃,話不可亂說嗎?”
竹月還想狡辯什麼,看到軒乃柔走進來,連忙閉嘴,軒晴自然也看到了,嘴角上揚,她等的就是這個時候“我的好妹妹就怕你不來呢!”
平靜的臉上浮現熱情微笑,從軒乃柔身邊略過,溫柔的拉起竹月手,在竹月詫異時說著體己話:“竹月,你的衷心我看到了,若不是你告訴我,乃柔要搶安公子的事,我至今都被蒙在鼓裏,想我一世英名,怎麼會不清不楚嫁給老縣爺!”
軒乃柔的臉以肉眼可見速度扭曲,初到門口,她信心滿滿,縣爺年老色衰,還喜歡沾花惹草,若能藉著這個空檔好好羞辱軒晴,弄得她心情不好,意亂神迷,新婚之夜得罪縣爺,不僅之後的寵愛沒有了,說不定將她指給下屬,要知道縣爺折磨人的手段,可不是一般女子能承受的。
軒晴前後轉變如此之迅速,竹月根本沒反應過來,見到軒乃柔也是尷尬的半天才憋出話來:“二小姐,我...我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說。”
“哼!”軒乃柔生氣的別過頭,心裏盤算着竹月的兩宗罪,一宗罪向軒晴說出她覬覦未婚夫的秘密,二宗罪當著軒晴面辯解,是還嫌臉丟的不夠大。
起先軒乃柔還看竹月是個人才,委以監視的重任,現在看來定是她當初瞎了眼,送誰到軒晴身邊都比竹月露風牆強。
屋內火花四濺,軒晴看在眼裏,眸子笑意更濃:“妹妹還想欺負竹月不成,姐姐向來大度,未婚夫都能讓還有什麼不能給的?”
嘲諷的快意滋生出來,紫月也在身後跟軒晴得意,惡有惡報,才讓人大快人心。
軒晴看向竹月,不知所措的表情清晰可見,但她又有什麼義務幫竹月,竹月也是傷害她中的一員。
春天來了,桃花綻放在軒晴臉上:“我就在外面候着,若妹妹欺負你,喚我一聲便罷,我在府中地位雖不怎樣,可這縣爺七房的名號,還是響噹噹的。”
不等她回話,軒晴就向外走,竹月眼巴巴的望着:“小姐。”
千等萬等等來的卻是紫月的嘲諷,這讓竹月更難受,事情怎麼就發展到這個地步,她實在想不明白。
出了門,軒晴也不再端着,和紫月明目張胆的笑起來,天氣見亮,正如兩人此刻心情,特別的是紫月,在看到軒乃柔那張鐵青的臉,笑容更大了:“小姐,您光顧着和竹月說話,可沒看到二小姐被竹月給氣的,我要是二小姐肯定趁這功夫把她打一頓。”
說話間兩人已坐在石凳上,離軒晴房間很近,走幾步便可到,上面擺着茶水,軒晴拿杯子給自己倒一杯:“你覺得軒乃柔會在這時候把竹月教訓,我看未必,會教訓但不一定是狠狠那種。”
紫月見軒晴放下茶杯,一臉笑意的看她,撓撓頭想不出軒晴什麼意思:“好小姐,您也知道紫月最經不得人吊胃口,小姐就告訴紫月吧。”
軒晴慢悠悠給紫月倒茶,紫月一眼不看茶杯,死死盯住軒晴,彷彿少看她一眼,軒晴會跑掉一般。
茶與杯留了些縫隙,軒晴將杯輕柔放到紫月面前:“有些燙慢點喝。”
“小姐。”被吊胃口的紫月不好受,嘴噘着,眼睛也哀怨的映出軒晴倒影,“小姐,您不要和紫月賣關子了。”
“我沒有和你賣關子,小姐只是不着急說而已。”軒晴俏皮眨了下眼睛,隨後進入正題,“軒乃柔她肯定還有其他招數等着我。”
紫月不可置信的看着軒晴:“啊?還有其他招數,她都將您嫁給老縣爺了,那縣爺喜新厭舊經常出去偷腥,對那事也無下限,正常人家小姐哪個嫁過去受得了。”
“你看大房三年前被氣死,至今沒續上,二姨娘出身花樓,剛嫁進來時風光,聽說縣爺半年都未去過她屋,還有——”紫月想要一件件細數,縣爺花間趣聞被軒晴打斷。
她實在對縣爺不感興趣,更加不想多聽縣爺的‘趣事’:“紫月閑言碎語聽聽就好,過好自己日子才是硬道理。”
“小姐,您都要嫁給縣爺了,怎麼能不了解縣爺的情況呢!”若還有個幾日,也容軒晴這般雲淡風輕,大紅喜袍穿在身,看看這一身綉紋,難道還能反悔不成?
“與縣爺的婚事還能有悔?”心中一想,話趕話就問出來,寡婦都不願嫁給縣爺,更何況是清清白白的軒晴,想到這,紫月眼中帶着幾分惋惜,輕聲道,“小姐這麼好的人可惜了。”
軒晴笑而不語,處事是玄學,天時地利人和一樣都少不得,知道無法給紫月講明白,所以她並不急,一路被紫月追問,問過之後又全盤否定,如今用憐憫眼神看自己,軒晴有些好笑,姑娘就是這般,花花腸子多,想着想着就更多了,沒一會就弄出精妙絕倫的宮斗大戲來。
太陽又升高了一點,紫月左顧右盼,望着房門就是也不見兩人出來,期間聽到軒乃柔扯着嗓門叫喊聲,聽到竹月壓低音道歉:“這都什麼時候了,再等小姐都要出嫁了,這髮髻還沒弄完,二小姐也真是,平時欺負小姐就算了,今日小姐成婚也如此,紫月...紫月...”
能自己給自己說委屈的也只有紫月了,軒晴不緊不慢的等着,期間還和路過的丫鬟聊兩句。
竹月從屋裏走出來,低着頭想找地縫鑽進去,可還得面對又一位祖宗,先前她覺得軒晴親切可人,懷疑她是軒乃柔派過來的眼線只是說說,說完即忘。
被軒乃柔教育一頓才知道,自己以為的大好人將她給套裏面去了,二小姐生氣的臉,給她留下深刻陰影,特別想到成親之後,府上閑來無事,閑得發慌的二小姐將她叫過去教訓的場景,只要一想她就打哆嗦,後悔當初為了點好處答應這樁事。
“小、小姐,二小姐叫您進去。”挪動步子好久,才走到軒晴身邊,教訓擺在那,竹月不敢再亂說。
再見軒乃柔,她已換上笑臉,笑吟吟的給軒晴倒茶:“真不好意思,讓姐姐看笑話了都是誤會,若是有酒,妹妹正好給姐姐賠罪,如今只好以茶代酒。”
“紫月,將我收藏的梅子酒拿過來。”說話間軒晴未看她,卻可清晰感到空氣一滯,轉頭見軒乃柔手楞在原地。
輕微上揚的嘴角被收回,軒晴拿起杯子倒酒,一杯給軒乃柔,一杯給自己,給軒乃柔那杯她接住了,可軒晴手裏這杯被攔住:“姐姐大喜,不宜飲酒,既是妹妹給姐姐賠不是,妹妹喝酒便是。”
“好。”在紅袖遮掩下,軒晴和紫月換了杯子,杯中本來就無水,又何來飲盡一說,無非是兩個各懷鬼胎的人,運籌帷幄,看誰更高一籌罷了。
軒乃柔踮腳,見軒晴杯中空的,呼出一口氣,察覺不對尷尬的笑笑:“時候不早了,姐姐應該還有很多東西需要準備,妹妹就不打擾了。”
看向竹月,恨意一晃而過,礙於軒晴只得強打微笑:“好好照顧大小姐,若大小姐出任何差池,唯你試問。”
“是。”楞了半晌,竹月才答話。
出去時軒乃柔將自己計劃告訴竹月,並威脅她若再失敗,定當扒了她的皮賣窯子,竹月角度正好看到軒晴與紫月偷換杯子,如此一來有葯的水軒晴根本沒喝,心想着如何告訴軒乃柔時,人家走了,竹月無奈的呼氣,她和二小姐怎麼永遠對不上號。
軒乃柔心底還有對竹月的氣,氣的她腳步輕盈,可還算清醒,如今怎麼覺得越來越虛,眼前一黑,人倒地。
“她給我喝的什麼?”還沒等竹月反應,軒晴問。
突發事一樁接一樁,大大超出竹月接受範圍,拚命給自己打氣,才顫顫巍巍說出來:“合歡散。”
“好啊,我給你吃迷藥,你給我吃春.葯。”短暫的驚訝后,軒晴吩咐紫月,“你既無情,也別怪我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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