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4章 周國使團

黃掌柜聞言，臉上都立刻堆起了一層油亮的笑容，連聲感謝。

江邊來了兩支船隊，他第一時間就知道了。

這一點不需要去探查，只要看飯鋪酒館和勾欄瓦舍就知道。

船上的人雖生活在水上，卻旱了很久。對於陸地的酒水和女人，需求量極大。所以，一聽見酒館裏暄囂和勾欄里嬉鬧，街面上的人都知道有船靠岸了。

“我知道來了兩個船隊，一個是我們周國，一個是東瀛。詹七爺是跑哪一邊？”

“周國的船還會讓老子來進貨？”詹七郎瞥了黃掌柜一眼，從懷裏掏出一張清“對對對，你看我的腦瓜子。”挨了罵，黃掌柜卻甘之如飴。這幫子海盜，嘴裏沒有乾淨的，但是只要是開了笑臉，罵你，就是要給你好處。

果然，接過清單，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數字，黃掌柜激動的嘴都合不攏。

他大聲喊來店中的一名小廝，讓對方拿着清單，快快去備貨，並囑咐店裏沒有的，儘管去其他家周轉。

見小廝閃出門外，黃掌柜喊來另一個留店的小廝，讓他到后廚看看還有沒有什麼酒食，讓廚娘快點操持一些，端出來。

很快，花生米、水煮毛豆和油炸蠶豆端了上來。

詹七郎讓那隨從也入席，三人就着一壺酒，淺酌慢飲起來。

喝完兩盞酒，店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抬頭，就見一群周軍士兵沖了進來，二話不說，就將詹七郎和他的隨從摁倒在地，雙臂反剪。

詹七郎猝不及防之下，被揪住，正要反抗，就被一把刀子抵在脖頸處。

“各位官人，這是，這是，要幹什麼……誤會吧，誤會吧？”

看到桌椅翻倒，碟碗碎了一地，詹七郎被人用刀子頂着，摁在酒水裏，黃掌柜嚇得手忙腳亂，連連作揖，卻被兩名水兵推搡到一邊。

“你們是什麼人？”詹七郎嘶吼着，努力扭頭看向拿刀對着自己的人，卻因那人背着光，黑乎乎地看不清，不過，下一刻，一張猙獰的面孔從背光之人的身後慢悠悠踱着步走了出來，停在他的頭頂。

“詹七郎，還認得某家否？”那人看到被摁在地上的詹七郎，陰森地笑了起來。

聽着熟悉的聲音，詹七郎大吃一驚，好不容易適應了從下方的角度去看，果然是那人。

“是你，朱清！”

自從奪回崇明島后，他們一直沒有朱清的消息，聽說他洗劫明州城后。是范文虎幫着化解了朝廷水師對崇明島的征伐。想來失去地盤后，他投奔范文虎去了。如今看來，果然是這樣。

“媽的，喊朱大當家的！”看到詹七郎的雙手已經被反捆，抽刀的那人，收了刀子，反手一巴掌呼在詹七郎的臉上。

看着詹七郎口鼻流血，如待宰的羔羊，朱清暢快地笑了起來。

一開始，聽到跟着自己的海盜稟報在街上看到詹七郎，他還有些不耐煩。

在那名手下賭咒發誓后，他從身下女人的肚皮上爬起來，帶人來尋，果然在這家店鋪里逮住了對方。

黃掌柜雖然被阻擋的人群外，但是也聽見裏面談話的內容，心中一驚，知道這是崇明島海盜內部的事情，不敢言語，連忙退出大堂。

“詹七郎。”朱清蹲下身子，笑嘻嘻看着嘴角流血的詹七郎，陰陰說道：“崇明島的事情，老子這次回來就是要順帶着做個了結。”

他伸手抖了抖身上的衣服，神情得意：“看到嗎，我現在是范制帥手下水軍都統，比當海盜要強多了，這還得感謝李淺雲那個小婊子。”

“是嘛，那就恭喜朱都統了。終於有了個出身。呵呵。”

詹七郎吐着嘴角微鹹的血水，盯着朱清，目露鄙夷之色，“可惜，賊就是賊，你雖然裹了一層官皮，還是改不了水賊的做派，沒有海捕文書，就帶人上岸隨意抓捕百姓，可是官軍所為？”

朱清緩緩站起身體，眯起眼睛，突然他猛地甩起右腿，衝著詹七郎的肚子狠狠踢去，詹七郎啊的一聲，身子驟然彎曲，身體在地上抽搐了幾下后，軟癱成一團。

朱清對着詹七郎打了一頓拳腳，發泄了心裏恨意后，罵罵咧咧地命人將他和那名隨從一起拖了出去。

看着朱清等人將詹七郎二人被拖走，黃掌柜連忙喊過小廝，讓他偷偷跟着朱清等人，看他們把詹七郎弄到哪裏去，然後自己則鎖上門，拔腿向江邊跑去。

詹七郎之前告訴他說是為九州水師採買，解救詹七郎的事，只能指望他們了。

看到氣喘吁吁的黃掌柜，正在和種喜兒的妹妹種苗兒聊天的津田美緒收起了難得的笑臉，恢復了冷酷的模樣。

鄭乾參會，津田美緒沒有什麼事情，就是去了九州水師駐紮地。

跟在鄭乾身邊，她有近一年沒有回東瀛了，想找熟人舊友聊聊天，結果看到了種苗兒。

種苗兒是第一批跟隨謝靈薇的女孩，後來在九州負責行軍醫護所。此次帶着醫護所三十餘人，跟着王西來大周，沒想到見到了津田美緒，也十分高興。

因為種喜兒和津田美緒都曾在太宰府共同值守，常去找哥哥的種苗兒也和津田美緒熟識。

得知種苗兒已經成家，嫁的人就是王西。津田美緒很為對方高興。

可是面對種苗兒關於個人感情的詢問，她卻心情悵然。

種苗兒見狀，吐了吐舌頭，知道自己問了不該問的，正要找別的話題，就看到黃掌柜被人領了進來。

得知朱清劫走了詹七郎。津田美緒立刻喊來一都火槍兵，跟着黃掌柜去尋人。

看着那個冷艷女子提着刀，帶着一百來人提着上了彈藥和刺刀的火槍，跟在自己身後，黃掌柜嚇得幾乎不能走路。

津田美緒見對方那副模樣，讓人牽來十匹馬，自己帶着六人和黃掌柜先走一步，另兩人騎兵往返傳遞信息，其餘人跑步跟上。

很快，清脆的馬蹄在上海鎮的石板街道上響起。

在“福昕牙行”正在焦急等待的小廝看到掌柜騎馬帶人過來，立刻迎了上去，準備開口，卻不想被一個軍漢一把提起，丟在黃掌柜讓的馬匹上。槍桿一抽馬臀，戰馬唏律律一聲嘶鳴，甩蹄跑了起來。

那名小廝從未騎過馬，被身旁士兵用手扶着，一路身體搖晃、東倒西歪地帶着津田美緒幾人向鎮子的另一個方向衝去，只是一盞茶的時間，就來到一間民宅前。

津田美緒帶人破門而入，看到了奄奄一息的詹七郎和已經咽了氣的那名隨從。

沒有絲毫耽擱，津田美緒砍死了一個不合作的周兵后，其他留守這間民宅的周兵立刻一五一十將事情前因後果交代清楚。

當津田美緒得知詹七郎的隨從交代了鄭乾就是東瀛的統治者，也是崇明島的後台大佬后，只覺得腦子嗡的一下，當即炸毛了。

聽說朱清趕往議事的那間祠堂，她留下兩人看管那幾個被捆縛手腳的周兵，帶領其他六人飛身上馬，向祠堂方向，策馬狂奔。

鄭乾的身份，絕對不能泄露！

為了保守身份的秘密，鄭乾動用了幾乎全部的力量去圍堵佐佐木泰清，若是今日在這裏陰溝裏翻船，津田美緒覺得即便自己剖腹自殺，也不足以挽回鄭乾的損失。

朱清沒想到自己會得到如此驚人的消息，心中興奮異常，感覺自己是行走在雲朵上。

當今皇親國戚居然是東瀛的實際統治者，這一條消息比對方是崇明島的幕後老闆，更令人心驚，也更有價值！

若是自己把這條消息告訴范文虎，不，還有比范文虎更有權勢的。

在此次帶船來上海鎮的時候，他聽范文虎聽到一個名叫廖瑩中的人，說那人能當賈相國半個家，自己若是能把這個驚天的消息告訴對方，加官進爵豈不是易如反掌！

想到此，他腳下的步伐不禁加快了幾分，很快他就遠遠看到了那個佔地寬廣的祠堂，祠堂內正有人走出，有頭戴奇怪頭盔身穿鮮艷具足的東瀛人，也有周人文武官員。

他不知道哪個是鄭乾，也不知道哪個是廖瑩中，但是他看到了在一群文弱官員中，身材壯碩的范文虎，看到了范文虎正衝著一個中年儒生賠笑說著話。

那人應該就是廖瑩中！

朱清兩頰劇烈抽動，心中狂喜，廖瑩中就是烏紗帽，廖瑩中就是顏如玉！

若不是在意自己的官體，他幾乎要高聲喊叫起來。喊叫的內容是什麼呢？

鄭乾是姦細？不行，他未必是姦細，不然也不會讓自己的水師來周國助拳。

鄭乾有欺君之罪？

也不行，不足以起到語驚四座的效果。

鄭乾是東瀛之主？

也不行，讓人聽起來，感覺自己是喝多了。

該怎麼大喊一聲，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是自己揭發了鄭乾，而不至於功勞被廖瑩中或者范文虎搶去了呢？

朱清一路疾行一路絞盡腦汁，冥思苦想。

真是幸福的煩惱啊！

祠堂外，周官和東瀛人開始相互拱手，似是要告別。

別散了啊！朱清心中焦急。

你們散了，誰證明是我揭發的啊！

就在他心中焦急的幾乎要跑起來的時候，他看到祠堂那邊有人把目光投向自己，隨後有更多的人看向自己。

他心頭狂喜，大家都注意到自己了。

可是下一秒，他聽見了身後有急速的馬蹄聲。

馬蹄急促，如暴雨傾地，如戰鼓齊鳴！

朱清回頭看去，只見在陽光下，一人雙腿踩着馬鐙，手臂舉在半空，向自己衝來。那人身後，傳來激烈地馬嘶聲，五、六人也正打馬疾馳而來。

朱清有些迷茫，他不知道對方是沖自己來的，還是要經過自己身邊。

可是當陽光折射出那身影手中的一泓刺目雪白，他臉色大變：那人是來殺我的！

一念至此，他轉身，向祠堂飛奔而去，一邊跑，一邊聲噺力竭的叫喊：“攔住他們！攔住他們！他們是刺客！”

聽見有人嘶喊着向這邊跑來，守衛在祠堂外的士兵，和正要分手的眾人都一臉茫然，直到朱清喊叫了第三遍，士兵們才聽清，臉色大變，急忙挺起長槍，奔跑向前。

眼見有周兵前來堵截，津田美緒心中大急，她對準逐漸接近的那人的後背，擲出了太刀。

太刀不是劍，嗚嗚低鳴着，在空中打着旋，砸在地面，鏟起了一蓬泥土。

太刀沒有斬到朱清，卻把朱清嚇得魂飛魄散，隨即他又聽見身後有破風之聲，身體連忙向一側閃躲，果然兩隻飛鏢，嗚咽着從他的殘影中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