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8章 吞吐不得的魚鯁

第818章 吞吐不得的魚鯁

“鄭乾……東瀛賣糧?”趙與芮重重一拍扶手,聲音充滿懊悔,“嘿!沒想到那老賊居然找了鄭乾那武夫買糧。他能從東瀛購馬,賣糧自然也不成問題。”

看着趙與芮悔恨的表情,熊偉完全能明白他此時的心情。

當初他若不打鄭家會票的主意,而是將鄭家籠絡到自己門下,那麼,他就有一隻會下金蛋的老母雞,也不至於後來連淮南東路來自糧商的孝敬沒了,就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

現在,鄭乾幫賈似道做事,潛伏在賈似道門下的季可又死了,趙與芮可以說是子子落空,一無建樹。

“東瀛購馬,”趙與芮嘖嘖嘆息着,忽然一怔,眼珠快速轉動,似乎想到了什麼,“崇明島,崇明島……”

熊偉心想壞事了,連忙低下頭。

果然,下一秒,他的頭頂,傳來趙與芮狠毒的聲音。

“原來如此,殺李長庚的,原來是鄭乾!是他讓崇明島的海盜乾的事。原來,他早就覺察出我在對付他了。所以……他投效了本王的敵人賈似道,而賈似道也將各部司衙門轉運錢糧的差事交給胡記金銀鋪去做,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還幫賈似道購買糧食……一丘之貉,一丘之貉啊!”

趙與芮捶胸頓足,大罵不止。

就在這時,一個青年哭喊着跑了進來。

“父王,您要為孩兒做主啊!父王……”

“何事!”見是自己最寵愛的四子,趙與芮平復了一下心情,看到四兒趙孟碩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撲倒跟前,連忙扶起。

“有人搶了孩兒的小妾!”趙孟碩聲音悲愴,幾欲昏厥模樣。

“是誰?誰有那麼大的狗膽,敢搶我兒的小妾!”趙與芮義正言辭,心底卻是鬆了一口氣。

這種搶女人的事情恐怕是自己最近遇到所有事情當中,最容易處理的了。

“是胡騏!”

“胡騏,什麼胡騏?”

“胡顯祖家的老三,是鄭家老大鄭乾帶人去搶的!”

“胡……鄭乾?”趙與芮聞言一驚,隨後只覺得胸口一痛,喉頭一甜,一口老血“噗”地噴射了出去,噴的趙孟碩滿頭滿臉。

趙孟碩一抹臉上的鮮血,兩眼頓時驚恐暴凸,身體一陣篩糠般驚悸抖動,嘴巴張開,發出“啊”的一聲雞脖子被掐住的短促尖叫,便眼白一翻,隨着他的父王一起暈死了過去。

熊偉失魂落魄地離開了福王府。

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暉,照耀在臨安城的街道上,周圍的世界陷入昏暗中,只有天邊那一抹鮮紅,如地磚上那一幕鮮紅的血跡,令熊偉心裏一陣發緊。

他想不通,福王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舒舒服服地做個太平王爺多好,何必和朝堂那些事情攪和在一起。

隨着他參與福王的事情越來越多,他就對福王的所作所為越發的不理解,也越發的感到恐懼。

想要錢,想要糧,想要朝堂,最後想要什麼,用腳指頭都能想明白。

但是,那是你的親生兒子啊。有周以來,皇位傳襲,要麼是父死子繼,要麼是兄終弟及。從來沒有父親從自己兒子手裏奪位的。

即便趙與芮不登基稱帝,那最終的地位也不會超過現在,既然如此,這般挖空心思折騰,又是所謂何來?

要上位,要麼天命所歸,要麼能力超凡。

周理宗死後,天命落到了趙槿身上。趙與芮得不到天命,那麼他有靠能力了。

他鬥不過賈似道,可以說是受到祖制鉗制,作為皇親他無法盡情伸展手腳,可是鄭乾呢?

那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比官家年紀還小,趙與芮一次次在對方手中吃癟,真的很難讓人相信他有當皇帝的能力。

走在街道上,熊偉感到心身極度的疲乏。

他走到路邊,剛想要在一個石墩上坐下,歇歇腳,就聽見有人喊自己,抬頭看去。

那人弓着腰,背對着天光,看不真切,直到對方再喊自己一聲,他才想起來是以前在太僕寺看門,後來被鄭乾調去御馬院管馬的老兵風都尉。

兩人許久未見,熊偉見風都尉拎着個酒葫蘆,心想自己反正想找個地方坐一坐,乾脆請老兵在街邊吃酒。

二人走進路邊的一家小酒館,找了個位子,要了一壺酒,幾個小菜,對酌起來。

兩盞水酒下肚,熊偉見老兵氣色紅潤,精神矍鑠,便詢問對方,最近可好。

老兵聞言,來了精神,“今天上午御馬院的幾匹北馬下崽了,都是一前一後連着生。落地沒多久,就能站起來玩耍了。”

熊偉哦了一聲,他對馬的感情不如船,卻沒有表現出對老兵話題的不喜,順口應和了幾句后,然後提到了馬宗漢。

老兵在太僕寺當差時,馬宗漢前來看過他,熊偉知道他和馬宗漢關係不錯。

“你說四哥兒啊。”老兵夾了一筷頭菜,放進口中咀嚼着,聲音含糊地說道:“下晚的時候,胡小哥派人過來喊他去吃酒。”

風都尉雖然在外做事,卻依然和馬承廷一家住在一起,對馬家人的出行倒是知曉。

熊偉愣了一下,隨後意識到老兵所說的胡小哥就是鄭乾。

“聽說胡公事和賈相國走的很近?”熊偉挾了一口菜,漫不經心的說道。

“賈相國?”老兵頗有意味地看了熊偉一眼,搖頭道:“那倒是不清楚。……聽說今晚吃飯的還有那個司馬小哥。倒是沒有什麼朝堂上的人。”

沒有朝堂上的人,意思就是沒有賈似道的人。

熊偉沒有說話,端起酒盞和老兵碰了一下。

“差事不順心?”老兵瞅了熊偉一眼,見其神情懨懨,隨口問道。

“有點。”熊偉舉起酒盞仰脖子干下。

老兵也喝了一口酒,砸吧一下嘴唇,幽幽說道:“朝堂的事,你莫參與。福王的事,你也莫參與。”

熊偉手拿着空空的酒盞,正要放下,聞言一頓,盯着老兵。

老兵抬起頭,眯着眼睛,叫人看不清其目中的神情。

“我,妹妹在福王府里。”熊偉低頭,迴避老兵的目光,放下酒盞,苦澀地嘆了口氣。

他早有了離職的心思,奈何心裏有個牽挂,讓他進退兩難。

更何況,他已經陷得太深,此時能走,恐怕也走不了了。

老兵嘆了口氣,不再勸說。

下午,鄭乾去了一趟皇宮,被晾了兩個時辰后,眼見天色已晚,只得鬱悶而回。

作為御用特務,無論有沒有事情,回到臨安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皇宮,覲見自己的直接領導。

回來的第二天,鄭乾就去過皇宮,等了半天,沒有受到召見。今天下午,趙槿還是沒有召見他。

鄭乾意識到自己這個“走馬承受”的官職要坐到頭了,心情有些鬱悶。

雖然他如今的權力和勢力,和一國之君沒有差別,但是獲得工作上的認可,是每個有事業心的人都很在意的。

回到保佑坊時,鄭乾撞見了前來拜訪他的司馬衛。二人相見,十分高興。

司馬衛還帶了一個人。那人三十多歲,穿着一件皂白色長袍,皮膚微黑,形體削痩,疏眉高挑,其貌不揚,一雙眼眸卻是犀利明亮。

司馬衛給二人做了相互介紹。司馬衛似乎之前跟對方說起過鄭乾,所以,對方對鄭乾十分客氣,拱手見禮。

“此乃陸君實,兄弟的至交好友。”

陸君實?鄭乾似乎對這個名字有些印象,卻一時想不起來,見對方拱手,連忙回禮。

見天色漸墨,鄭乾拉着司馬衛,邀請他和陸君實一起出去吃酒,走了兩步,轉身吩咐津田美緒,讓她去家看看胡珏有沒有下職,若是下職在家,就讓他去喊馬宗漢一起去聚香閣。

雖然,來的不算遲,聚香閣內卻只剩下一個包廂。

只是走進“清荷”的包廂,鄭乾不禁有些神情恍惚。

這包廂是他五年前招待佐佐木泰清、石井太郎和津田美緒三人的地方。

他回頭掃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後石井太郎。

進入周國,石井太郎沒有再戴面具,所以鄭乾也看出其目中的悲涼神色。

鄭乾輕嘆一聲。拍了拍石井太郎的胳膊。後者抬眼看向鄭乾,知道自己失態,急忙低下頭,雙腿彎曲,就要下跪,被鄭乾一把扯住。

石井太郎見鄭乾笑着搖搖頭,知道對方不怪罪自己,連忙躬身,收斂情緒,走到門邊,持刀守衛。

陸君實看到了這個細節,目中閃過一絲驚奇。

他不知道鄭乾和那名粗矮的武者之間的關係,可是卻能感覺二人主僕之間的默契,以及那名武者對鄭乾絕對忠誠。

窺一斑而見全豹。只從二人微不可察的動作,他便見識到鄭乾的御下之道,再看向鄭乾,目光帶有一絲欣賞。

他不是個喜歡應酬的人,雖是文臣,卻討厭趨炎附勢,夸夸其談,在酒宴上表現木訥,久而久之也沒有人願意帶他參加酒宴。

此次和司馬衛一起來臨安是公幹,本也打算事畢之後,就去驛館裏歇息,可是聽說司馬衛要找鄭乾,便跟了過來。

他不認識鄭乾,卻對鄭乾心生感激,因為鄭乾在揚州,給他的好友兼下屬包文希報了仇,並且給鄂州運送了二十萬石軍糧,解決了他這個機宜文字(軍事幕僚長)的頭等難題。

所以,聽說司馬衛要見鄭乾,他立刻一改初衷,希望能認識對方。

三人落座后不久,胡珏帶着馬宗漢過來了,馬宗漢身後也跟了一個中年人。

那人身材高挑,穿着一襲黑襦,白面,丹鳳眼,長眉入鬢,頜下一縷短須,生的儀錶不凡,頗有氣度。

看到二人進來,屋內人都站了起來。

“履善兄!”陸君實的注意力落在馬宗漢身後那個中年人身上,驚喜道。

“君實兄!”那中年人看到陸君實也是一驚,隨後大笑上前,沒有如尋常朋友拱手相見,而是拉住彼此雙手,如同後世井岡山會師一般,喜笑顏開。

“是文狀元?”司馬衛盯着中年人,一臉欽佩地拱手相見。

陸君實見司馬衛向中年人見禮,忙介紹二人相識。

“文狀元?”聽着司馬衛對中年人的稱呼,鄭乾臉色一變,一個如雷貫耳的名字在腦中響起,“文天祥!”

再看向那個和文天祥一般年紀的陸君實,他終於想起此人是誰。

古人平輩相交,在禮儀上,從來說字,而不說名。

“履善”是文天祥的字,以“君實”為字的人是誰呢?

是陸秀夫!

兩位名垂千古的大佬啊,膜拜啊!

鄭乾連忙站起,雙手在腰間激動地摸索,找半天,找不到能插手的地方,這才意識到這長袍沒有口袋,壓根就掏不出小本本找對方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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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古代當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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