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戰王府車夫
矢褚是醫仙谷被除去后唯一一個在醫仙谷外頭建立茅屋,行’救死扶傷’事的人。
等東邊黑市那抬來的傷患都救治結束后,二殿下和仙客已經吃上了小弄從客棧酒樓帶來的餐食,還順帶給矢褚和葯童留了兩份。
葯童晚兒在矢褚的示意下,一邊啃着早已經冷掉地施婆婆做的甜餅,一邊呼哧呼哧喝着還帶着熱氣的菜湯水,時不時還要謝謝這兩位坐了半天不給添麻煩的客人幾聲。
矢褚也是謝過仙客與二殿下幾聲,原本準備先替仙客診脈,仙客揮了揮手,直說天色已晚,讓醫師與小葯童好生休息,他與孫兒明日再來。
念在仙客如此深明大義,矢褚也不好阻攔。
仙客與二殿下卻是腳踢着腳告別矢褚回了馬車,直往附近客棧酒樓而去,在馬車中坐着,兩人都不敢拿眼睛去瞧又哭得雙眼紅腫的葉知卿與懷福。
一行人正準備洗漱好早些入睡,客棧外頭卻是忽然起了陣怪風,泥沙被風吹的一層接一層的飛。
小二將門外屋檐下的紙燈籠用竹竿挑了進來,轉頭和肚大如圓肚瓷瓶、且在門口向外張望的客人說:“客官這是想要趕路?瞧這天暗得快,不着急的話便落住小店,這天再晚些恐會落雨。”
小二說的晚了些,豆大的雨眨眼落了下來,聽着屋檐上’啪嗒、咔噠’的聲響,外面下起了冰雹,門外的風又大了幾分,客人趕忙往裏走。
小二費力的在門口將細長木板卡在木頭軌道里,好幾個細長木板都卡好以後,客棧大堂砸進了不知多少的冰塊渣子。
這時掌柜從後院那跑了過來,墨藍色棉袍上東濕了一點,西濕了一點,瘦的只見精算的雙眼還能見人的掌柜,張口就將小二喊走了:
“喜娃,快去后廚給西平奶奶送東西去。”
“欸!馬sang(地方口音)。”
之前那個肚大如圓肚瓷瓶的客人朝着掌柜喊了聲:“掌柜的,要間中間房。”
掌柜的趕忙回到樓梯角落處放賬本的櫃枱邊,從後面那堵牆上取了把掛牌,“二中房一間,客官上去二樓西邊。”
客人接過掛牌,和掌柜說聲,麻煩掌柜的。然後走上樓梯,去了二中房。
隨後客棧外頭傳來’啪啪啪’手掌拍門的聲音,以及一聲焦急的聲音:“掌柜的,我們是甲字號房的客人!”
掌柜的趕忙從櫃枱裏頭跑了出來,一隻手提着墨藍色棉袍下擺就往腰上布腰帶上卷,就去門口搬細長木板的功夫,也是靠膝蓋碰歪了一個長板凳子和一張方型八仙桌。
仙客拉着小弄往樓下來找掌柜問有沒有肉食,就看到被冰雹砸的面上通紅的掌柜在向一旁客人道歉,好說歹說的用送熱水去甲字號房將這位客人給勸回甲字號房,仙客那邊就迫不及待的上前問,能不能再弄些吃食。
於是,客棧大堂與后廚又是一陣哐啷聲響,直到那位給西平奶奶送東西的小二回來,一切才恢復了半分井然有序。
可是,樓上二殿下房裏傳來孩童哭聲,甲字號房開着門,當著小二面上將有孩童哭聲的房間一通罵。
倒是聽到房間外頭聲響的葉知卿慢慢的停下哭聲,抽噎了起來,也許覺得委屈至極,下一秒,哭聲更是大了起來,像是要與外頭的罵聲作對比。
也不知是不是二中房與三中房那邊有人朝着甲字號房罵了什麼,甲字號房的人掉轉罵音,又開始與二中房與三中房那邊對罵了起來,一時之間,整個客棧,罵聲此起彼伏,隱隱還能聽到包了後院的家族下人,提着棍棒趕來的聲響。
“小弄!”二殿下怒不可揭的喊一旁給懷福打下手的小弄,“帶車夫給那位上點顏色,開了府衙門,給他扔進去,戰王府的名頭夠他關幾年了。”
“是。”
一直給他們趕馬車的車夫聽小弄的一席話,直擼起袖子就往甲字號房沖,也不顧才吃了半口不到的雜麵麵糰子。
甲字號房罵的起勁,乍一看一旁衝過來的一身短打布衣,且來勢洶洶的人,頓時咽了聲音。
“呵,剛就你辱罵我家小小姐?”
嗯?小小姐?小弄在一旁默默退了幾步,原來車夫是戰王府的人啊。
“沒,沒有的事……”甲字號房沒有想到沒能力包院子和住上等房的人,還會是某家小小姐。
“老子聽得清楚,走吧,跟老子走趟唄。”
車夫上前就是幾拳,拿着路上趕車時用來擦汗用的布巾往那人嘴裏塞,挾着那人就準備往府衙送,看一眼慫成不知啥樣的小二說:“還不給老子去開門,再瞎耽誤老子的脾性,信不信老子讓戰王來找你們嘮嘮嗑,嗯?”
小弄又往後退了退,背靠着木牆,他不禁懷疑面前這位還是不是在路上一句話不說的人。
小二慌忙往樓下大堂門口趕,前後腳差點兒絆倒了他自個,也得把大堂門口的門給開大點。
不明真相的掌柜才換了身黑布棉袍從後院走出來,抬頭看見小二心有餘悸的站在門口拍着心口,“幹啥虧心事了?”
“欸呦,掌柜,剛才發生的事情可真的……”
於是在小二語詞不通的描述中,掌柜的只覺得有點兒承受不住了,啊?那伙老的帶着倆小孩,尾隨倆男不男女不女加個車夫,然後開了三間房的,是、是是戰王府人?
外頭不在下冰雹了,小二將燈籠挑了挑燈芯又掛到了外頭,可別讓那位提溜着甲字號房客人沒得找不到回來的路。
眯着眼朝着外頭看,好像有人提着燈籠過來,小二頓時用手指將嘴角往上拉,還不等他開口,那提着燈籠的人走近了些,是一位女子。
女子手裏提着一隻泛着青色的燈籠,齊整的燈籠紙上,繪着水暈染開的墨色雲,細細瞧着水暈染開的墨色雲,透過青色燈火的燈光恍惚瞧清楚了縷縷金絲質地的燈籠紙。
小二一動不動的屏息,直到女子提着燈籠從他和客棧面前走過去許久,才猛的吐氣吸氣,天帝老爺欸,他碰到了什麼,傳說中的鬼女提燈啊。
“啊!啊!!”
被掌柜突然從後頭打了下後腦勺,小二原地跳遠,大喊幾聲,手腳亂舞。
“喊什麼喊,”掌柜的壓着聲斥責小二,“別吵醒了客人,小心有你好果子吃。”
“誒呦,掌柜你不好像剛才那樣嚇人的,你都不知道剛才誰誰走過去了。”
“誰?走過去了?你咋不攔着啊,現在天都晚了,客人要是走差了呢!”
說著,掌柜的就要往外頭的另一個方向看過去,小二上手就是扯着掌柜的衣袖,“別、別看,剛剛…是、是…”
一連串的是是是…沒個結尾,身後從府衙回來的車夫走了過來,“小二別是是是是了,有沒有吃的,給我隨便弄點吃的。”
大堂里上了幾盞青銅油燈,穿着棉服,看上去黑瘦精明的掌柜有一手好廚藝,車夫呼哧呼哧一邊吃一邊還找個咀嚼的間隙誇獎一番。
掌柜的和小二好不容易將車夫目送回房間,看了看外邊天色,兩人只好在大堂這邊困頓了半宿。
清晨,叫醒掌柜和小二的不是平時的作息習慣,而是樓上某個房間裏嬰孩啼哭的聲音。
掌柜的抹了抹嘴角的口水,離開櫃枱,一腳將趴在長凳上還在發懵的小二踢醒,聲音故意壓低說道:“去喊冬漢趕車去村子裏溫祖爺爺那個地取點羊奶回來。”
“啊,噢是是,馬(sang)去。”
掌柜看着小二跑遠了,自己去拆門板,用木杆將燈籠取下,又去后廚開個火燒過熱水,蒸點麵食。
小二催了後院馬房刷馬匹的冬漢去村子裏后,趕回大堂,地上撒撒水掃掃,擺擺桌子凳子,上上筷籠,客棧酒樓外頭就亮堂了起來,行人也多了起來,還有吆喝聲。
第一個下樓的是昨天晚上吃了一大碗爛面的車夫,走下樓,坐在角落裏,先給他自己點了吃的。
第二個走下樓的,是二中房肚大如圓肚瓷瓶的客人,直接退了房,問小二馬行在哪,便去了。
然後是小弄和懷福,問掌柜借了廚房,自個進去搗鼓。
這時頭髮亂如雞窩的冬漢回來了,馬車上木桶里裝了一小半桶的羊奶,桶多大,人手一拎瞧上去比車夫手裏捧的木碗大上些許。
正要往後廚放呢,小弄眼尖先看到了,與懷福一說,兩人做主掏了幾錠銀子買了下來,雖說少了些,煮煮也夠葉知卿喝一頓了。
冬漢皮膚黝黑,站在後廚一邊,誰也瞧不清楚有個人在那,懷福拎着食盒準備返回的時候,差點嚇得手裏食盒扔了去,還是在收拾后廚的小弄眼疾手快扶住了,偏頭一瞧,那個拎羊奶進后廚的少年手掌上癱着他們給的幾錠銀子,呆愣站在角落裏,一聲不吭。
“你可還有事?”懷福大着膽問。
少年眼神流露出膽怯,“不,不是,就是這個…羊沒多少了,你們還要的話,村裡可能沒沒沒有……”
少年說話斷斷續續,懷福也算聽明白了,與小弄笑着對視了一眼:“這些夠了,知道你們是特意為我們尋來的,我們不會刻意為難你們,若不然,你幫我們收拾下后廚?我剛弄了些吃的,也許是弄亂了。”
“好。”
像是深怕懷福他們反悔似的,冬漢趕緊收好銀子,拿起一旁的抹布就去收拾,這時掌柜的才換好衣服回來,正要開口詢問冬漢有沒有拿羊奶回來,就看到懷福與小弄提着食盒回了房間。
然後就是平時不會進后廚的冬漢奮力收拾着后廚,“誒呦我的天爺呦!”掌柜的嘴裏驚呼着,趕緊上前制止,然後一通詢問,收走冬漢衣服裹着的銀子,“又不是環城黎家,惹你怕成這樣,欸,我跟你說,不能是怕,你要尊敬他們。”
“為、為啥啊?”
“因為那是戰王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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