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她為世間大惡
都城裏傳遍了’仙師要收戰王府戰王孫女為徒’的消息,此時還在牙牙學語的葉知卿被戰王抱在懷中,分外的愛不釋手。
書案另一邊葉戰英來找他父親討個主意,就看着自家女兒眨巴着眼睛看着他,軟軟的、小小的。
“仙師既然不隨二殿下前去東黎,你便從撫邊軍里挑幾個全能跟着去,”戰王雖然對自家小孫女各種喜愛,但是還沒有達到愛屋及烏的程度,於是就拿嫌棄的眼神瞧着葉戰英,“知道你那心裏的小九九,他周齊就算是醫仙穀穀主外甥又如何,我這戰王府十二衛難道還是個擺設,單就程魚一人,抵得了那邊一群。”
話是這麼說了,可葉戰英不信,拿眼偷瞧了窗外擱樹上咬着草葉、晃着腳的人,就更是不信了。
“行了,趕緊滾,免得打攪卿卿學習。”
被呵斥出書房的葉戰英,臉上寫滿了茫然,自家女兒要學習?父親啊,她才一歲半多點啊,還在吃奶啊。
鳳凰花快要落盡時,二殿下坐在陡峭山崖上的亭子裏,盤坐在地上鋪着的毯子上,風吹過時,他的額前飄過幾瓣花瓣,亭子下方有宮奴匆匆趕來,回道:“殿下,陛下同意您同葉將軍一起去東黎。”
二殿下睜開眼望向亭子下方,成安?還是個幼童模樣的二殿下起身,走下亭子,問:“父皇可還在奉天殿。”
“回二殿下的話,是的,聖上在後殿批閱。”
“嗯。仙師可是回來了。”
“回二殿下的話,皇衛軍今日已遣人去迎仙師入宮了。”
“嗯,下去吧。”
“是。奴告退,殿下萬安。”
鳳凰花樹上的花快要落盡了,幼童一身墨色衣袍,單是站在那一言不發,那周身的孤寂也叫成安感到害怕。
底下傳聞二殿下出生時,正和聖上下棋的仙客將手裏的棋子捏得粉碎,驚慌之中算了一卦,說二殿下得自生才散周身惡怨,於是,二殿下剛抱出良妃內殿便被抱到這亭中與仙客在這生活了兩三年,未曾被他人奶大的二殿下生來聰慧,卻也生來孤寂,與人沒有半分親近。
花神節過了三日,大公主出遠嫁,良妃通紅着眼前來送嫁,聖上不在,二殿下也不在。
葉戰英被聖上召見,正巧路過,十二三歲的大公主與良妃都紅着眼睛,吉時到,車架起,九輛馬車,唯有公主所乘的馬車由三匹馬拉着,浩浩蕩蕩的一群人,離開了皇城。
回過神的葉戰英來到奉天殿後殿拜見聖上,聖上一身朝服未換,坐在批閱奏摺的位置上,手裏拿着的一卷奏摺在半柱香內都沒有動過。
奏摺上書:醫仙穀穀主之子傅宣對雲蓮公主一見鍾情,願求取雲蓮公主為妻………
“戰英?你來了。”
“回聖上,是。”
聖上放下奏摺,抬頭看向仍舊跪着的葉戰英道,“起身回話。”
“是。”利索起身。
“明年入秋前,你們撫邊軍可以出發了,將醫仙谷包圍起來。”
以為自己是來聖聽東黎之行,卻原是明年入秋開戰的聖聽,“是,臣定不辱命。”
“入冬時,便叫它亡了吧。”
那雲蓮公主呢?葉戰英偷偷瞧一眼聖上。
“朕知曉你在想什麼,雲蓮不在那,她與青延青梅竹馬,去東洲城和親了。”
“……是。”
原來,雲蓮公主並非前往醫仙谷和親,那份奏摺上用硃砂墨書寫道:雲蓮幼時已有婚約,乃天作之合。
等葉戰英離開奉天殿,還是在那個送行的地方看到傷心欲絕的良妃時,二殿下站在不遠處,仰着頭望着圍繞着皇城建起的圍牆,一隻仙鶴從皇城正門處飛來,陽光正好。
“鎮撫副將。”二殿下喊住了他。
“臣見過二殿下,良妃娘娘。”
二殿下虛扶葉戰英,說:“副將起身,不必多禮。”
哭啞嗓子的良妃也是略微側着身子說道:“葉副將軍起身吧。”
“後日辰時,本殿下便可與副將一同前去東黎,卿丫頭由仙客照看。”
也就在這時,“我親親親的徒兒,你師父回來了!”
隔老遠就能聽到雲遊去的仙客那熟悉的呼喊聲,一個怪老頭不知道是怎樣的腳程,從皇城正門,幾個眨眼就撲到二殿下身側,皇衛軍玄虎旗的幾個人還在仙客身後奮力追着。
二殿下早在怪老頭撲來之前,三兩下跳了好幾個台階,要不是身量實在小,衣袍也做的大了些,也不會呈現出一種費勁逃離的痛苦,與自己親生兒子沒有幾分母子緣的良妃,也是被逗笑了。
“徒兒……”怪老頭也就是仙客,那是一臉委屈,“乖徒兒,你這是、是嫌棄為師嗎?”
“沒有。”二殿下說著又往後退了一個台階,差點被絆倒。
“那徒兒為什麼要往後退啊。”仙客下嘴唇一下抿住了上嘴唇,一旁良妃笑着護着二殿下,然後對仙客說:“聖上等仙客一會了,仙客要不要先去卓大監那邊?”
“對!父皇等師父良久,師父還是快些過去吧。”一邊說著一邊往良妃那藏。
“哎呀不急,師父可聽說你將那玉佩送出去了,”仙客往自己那寬大的袖子裏掏了掏,掏出一袋子紫色蚌珠子,“我這去那邊搶了點紫珠,也不知道我乖乖小小徒兒喜不喜歡,誒?徒兒,我那乖乖小小徒兒可是哪家?”
合著,仙客收徒全看二殿下的選擇啊。葉戰英在一旁虛眼偷瞧了仙客一眼。
二殿下默默地又往後退一步,“戰王孫、鎮撫副將嫡女、葉知卿。葉戰英上前。”看着準備欺身上前的仙客,二殿下的話音都着急了,這武將就是武將,也不知道替本殿下擋擋,師父老人家最不愛洗澡,這一看就是好久沒洗澡,都熏着人了。
“是、是是是…是臣家乖女。”
葉戰英連忙起身擋在良妃和二殿下前頭,“聖上方才還在與臣說道仙客,仙客不妨先去見過聖上?”
“嘖,不着急,讓我算算哈,”然後仙客拿出右手掌算道,“花神節祭,鳳凰花開,戰王府龍牙,嘖嘖,原來是她呀,好好好,這袋紫珠你先給我乖乖小小徒帶回去,我去找皇帝小兒討點東西,我乖乖小小徒怎麼可以沒有禮物呢……”話音未落,又跑了出去。
皇衛軍玄虎旗的幾人才追至此地,一個個跪倒在地,“臣等見過良妃娘娘,二殿下。”
“哼,禁軍閻羅最近是被白虎嚇破膽了嗎?不守內皇城,嚴重失責,傳,十板子。爾不能夠攔住他人,責令繞皇城十圈,和十板子。”
今天陽光正好,百姓出來走街訪友時,就看到三五個穿着軟甲的皇衛軍繞着皇城跑,其中一個一邊跑一邊說:“皇城裏還有白虎嗎?”
“簫院那人的,快跑吧,跑完了,還有十板子呢。”
“啊啊啊………誰家養白虎啊,這簫院也太強了吧。”
“得了吧,他強的過二殿下嗎,你們聽說過沒,二殿下去年啊,入秋圍獵的時候,獵了只豹子,殿下才多大啊,五六模樣。”
“呼—呼——快快,還有四圈,跑、跑完打板子。”
“你這混的,老提板子做甚,啊?”
於是,簫院成了二殿下名聲之下最大的惡名。而此時的二殿下,正呆在他的奉承閣中,看着面前被洗刷過的仙客,他們在下棋,下五連棋。
“後年,你、子嵐,還有葉知卿,我都將帶回遊都。”仙客接着二殿下的棋子下了一顆白棋。
“去關上還是去打開?”
“去打開。”
二殿下垂首看着棋盤,右手手指捻着一顆黑棋,似乎在腦海里算着什麼。
“聖上想吃下醫仙谷許久了,明年入秋估計就是它醫仙谷亡谷前的最後期限,”說著,順起一旁的茶壺,對着壺嘴,飲了一口茶水道,“後年我們出發游都會路過那處,到時,殿下你便會明白,為什麼是打開而不是關上了。”
“師父可聽過荒腐?”
仙客詫異地看向二殿下,平時混濁且沒有光亮的眼底閃現一抹亮光,語氣亞於平時略顯激動,“徒兒、可是碰見了?”
“是,花神節夜,她問我會不會是人間大善。”
……“她到底還在。”
“師父,你認識?”
有宮婢進來點燈,奉承閣內亮起幾團昏黃,棋盤是看不清楚了,仙客同二殿下還在一人一顆的下着,只是窗沿外,落起了雨聲。
“若是猜測不錯,我幼年在游都與她們有幾面之緣,師祖稱她為世間大惡,是游都看守卿女的人,”仙客端起茶盞飲了一口茶水后說道,“多年前,游都大亂,大亂的具體緣由,師父我年幼,記不清楚了,只是記得她們從石像化做活生生的人,將大亂逼進無澗之地,惡令師祖帶着我們這一脈人等離開游都。”
“她惡令你們離開,卻又為何要我們過去,”二殿下將棋盤上的棋子一一收起,漫不經心的說道,“她為何是世間大惡?”
“這個…我不知道,反正你們都得去,至於她為何是世間大惡,我師父離世前倒是有留下這個說法,說是她對於世間生靈懷有惡念,不守五行法則,也不念天地規則,只一心破開此界,找回自身。”
這時,奉承閣外響起敲門聲,二殿下應了聲:“何事?”
“回殿下,時候不早了,是否該傳膳食?”
“傳。”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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