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黃泉劍

魔族少女被困在鏡中世界，迷惑了片刻，最後伸出一隻素手，輕輕一彈。

精光剔透的鏡面，如玻璃一般碎裂，最後散成道道流螢。

“她出來了！”向赤誠又要施法。

葉劍靈將他止住，反問少女：“這位姐姐，你是哪裏人？”

少女疑惑地皺起眉頭：“我也記不起來了，我只記得……我被人用鐵鏈捆在一間密室里，他們在我的心臟里種了樹種，後來那株樹就開始生根發芽……”

“那你叫什麼名字總能想起來吧？”

少女想了想，最終還是搖頭：“我真的記不起來了。”

向赤誠在一旁喜形於色：“她的神智思維都被先前種在她身上的九嬰血芝攝取，用於營養那九顆血嬰了！小哥，你還不快趁這個機會將她殺死！”

少女把鳳眼一立：“你這混賬小子！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總是讓這位小哥害我？難不成你以為姑奶奶是好脾氣的么？”

她身子一閃，向赤誠只看到一道紅影，之後脖子就被一隻纖纖玉手抓住，瘦小的身子被高高舉起，他渾身都被一股龐大的氣息禁錮，幾乎不能反抗，連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葉劍靈，向他求救。

葉劍靈過去攥住少女的手腕：“姐姐莫要生氣，他年紀還小，不懂禮數，姐姐給我一個情面，就饒了他吧！”

“哼！”少女把手鬆開，將向赤誠像破麻袋一樣摔在地上。

“咳咳！”向赤誠臉漲得通紅，喚了半天氣，“你小子不聽老人言，遲早被她害了，我也不管你了，得趕緊回鏡仙山去，想辦法恢復功力，然後去找藥王門報仇！”他爬起來就往外走。

葉劍靈將送出長生宮，一直來到寶光長廊：“我以後就住在這裏，向小弟你有空了，儘管來找我玩。”

向赤誠被他那以哥哥自居的說法弄得眉頭直跳：“算了算了，你得罪了藥王門，哪天被他們找上門來，可沒好果子吃，以後若有什麼難處，儘管來鏡仙山找我！”

他憑空畫出一枚圓鏡，邁步跳了進去，精光一閃，連人一起消失。

葉劍靈看他這種遁術也跟逍遙遊遁法一樣，不是普通的五行遁法，而另闢蹊徑，別有妙趣。

送走向赤誠，他也沒有立即回長生宮，而是再次趕回落霞山。

這回他沒有像上次那樣，只知道急慌慌地趕路，而是貼着地面，斂蹤潛行，並沒有再遇上什麼磨難，順利回到落霞山。

隔了一天一夜，正邪大戰早已經結束，不管是四大道門，還是那位超級大魔神，全都不知去向，整個落霞山，都是一片戰後的狼藉場面。

落霞山原來共有十七座山峰，此時有六座被炸成碎石爛土，九座攔腰炸斷，剩下幾座也都殘缺不全，山上原本種植者茂密的紅楓赤楊，火柳黃蕉，都被火焰燒成灰燼，那仙火也真厲害，連石頭都能燒成灰渣，可惜這一山美景，飛禽鳥獸，全都遭了劫難。

黃泉洞也已經成了廢墟，幾乎看不出原來仙家洞府的模樣，沒有了頂蓋，到處灑滿碎石，只有憑藉一口不斷湧出冷水的黃泉井，還能依稀辨別山洞的位置。

把在來的路上，買到的三束線香拿出來，插在地上點燃，葉劍靈抱膝坐在山洞邊上，看着天邊的啟明星，默默發獃。

母親死了，聽烏頭子說，許丹青是先被魔頭吞食了元神精氣，然後頂着那副軀殼去跟四大道門拚命，結果一起被太陽天羅跟煉魔鼎煉化殺死。

當然這些都是從烏頭子那裏聽說而來，真實情況到底如何，還得過後打探，況且無論是那魔頭還是四大道門對他來說都是拔根頭髮就能壓死他的龐然大物，到底以後怎樣，還得從長計議。

他自幼跟母親相依為命，從小就看母親攝魂奪魄，采陽補陰，將一個個男人玩弄於股掌之間，不管是修真的道士，還是普通凡人，最後往往都難逃一死。

彷彿從很早之前，他就預感到母親將來必定不會有好下場，雖然很悲傷，卻哭不出來，只是心裏一陣陣抽搐似地難過。

眼看天邊泛起了魚肚白，葉劍靈站起身正要走，忽然感覺身體裏黃泉劍一陣顫動，他凝神將劍放出來，懸在掌心上，那劍彷彿一個急於奔向糖果的孩子，不住地在那裏旋轉起伏。

“你是想要去那裏？”葉劍靈是凝神境，能夠跟通靈寶物交流，一下子就明白了黃泉劍的意思，手腕一頓，將那劍拋入黃泉井裏，隨後就看到原本涌冒四溢的寒泉井水開始收縮往裏收縮。

不過片刻之間原本千年不曾斷流的黃泉，竟然徹底乾涸。

黃泉再次飛回到葉劍靈手上的時候，在他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個小孩子的模樣。

“主人！”小孩脆生生地喊他。

“你是……黃泉劍！你進化成了虛靈寶器？”

“我本來就是真靈仙器！”小孩大約有四五歲大，黑頭髮黃皮膚，身上裹着一件水波蕩漾的紗巾，得意之中帶着惋傷，“我本生陰間黃泉之中，被一位偷入鬼境的仙人拘住靈性，借黃泉精華煉成一口仙劍，後來那人跟對頭鬥法隕落，我也被一件三陽神火煉成的寶物所傷，真靈打散，幾乎成為一段凡鐵，跌落在這裏，千百年來，聚集日精月華，形成這口泉水。”

葉劍靈這才知道，原來這口黃泉井竟然是因這口寶劍所生，他還以為這劍是他母親用這泉水祭煉的，正好本末倒置。

“沒想到你原來竟然是仙器！”葉劍靈歡喜不已，據他所知，就算是修行千年的地仙，也很難擁有一件仙器，尤其是真靈仙器，更是珍貴無比，“你要怎樣才能夠恢復當年的境界啊？”

黃泉童子艱難地搖頭，面上滿是對故水黃泉的思念：“很難很難，除非主人把我送回陰間黃泉水底，再過個千餘年，或許還有可能。”

葉劍靈嚇了一跳，想要去地府陰曹，就算是地仙也很難做到，還得有專門的仙器，這個難度一點也不比他修成天仙容易。

“等我將來修鍊有成，能夠去陰間的時候，就送你回家！”隨口許下承諾，葉劍靈念誦長生咒。

再次通過長生門回來，那位魔族少女正坐在蓮池旁邊，靜靜地發獃。

“喂，你叫什麼名字從哪裏來的全都想不起來了嗎？”

少女微微點頭。

“那我就先給你起個名字吧！”他從地上撿起來那株紫藤，“看姐姐恬靜優雅，就像這紫藤花一樣，聽向小弟說這花叫龍藏，不如姐姐就叫龍紫藤吧。”

少女淡淡一笑，點頭認可。

“嗯，我娘沒了，我以後要在這裏清修很長一段時間，一邊努力提升實力，一邊探查當時的原委，想辦法知道我娘是不是還活着，或者殺死他的仇人到底是誰。反正你現在也沒地方去，不如就先住在這裏，等你把你的過去想起來再走？”

少女依舊點頭不語，葉劍靈以前雖然沒有聽說過魔族人，不過從向赤誠那裏不難看出來，中土修真界對他們的態度。他給她找來了摩竭族的衣裳服飾，然後就安排住在外面的摩竭宮裏。

少女紫藤彷彿對什麼都不在乎，隨他怎樣安排，只是把那株九嬰血芝拿在手裏，她雖然失憶，卻也隱約感應到，自己的魂魄記憶跟這株奇怪的藥草有關，每天也不修鍊，就捧着這株血芝怔怔地發獃。

葉劍靈知道自己母親生前結下了不少仇家，他又剛跟藥王門結下了死仇，不敢出去閒遊，只打算在長生宮裏修鍊那北冥真經，等結成金丹之後，就去北海找師祖，他有黃泉劍在手，足以保護他平安穿越那萬裏海疆了。

只是事實往往不能盡如人願。

這天葉劍靈正在蓮花池中央的琉璃亭中修鍊，忽然項下銀牌一陣抖動。

他不知出了什麼事情，飛上天橋，走出長生門。

站在隧道里，就聽見外面的鑼鼓聲，兩個摩竭童子各捧着一個木盒跪在地上：“北地連續半月，滴雨未落，土地乾裂，糧食歉收，摩竭王率領雨祭祀現正在外面祈雨，風祭祀派我們來請女神施法，普降甘霖！”

重陽國西北地區普遍陰冷乾旱，摩竭山高聳入雲，將北面的寒冷氣流擋住，山陽地區一年四季溫暖如春，不過就是少雨，半個月不下雨，一切河流水塘基本上就全部都要乾涸，一個月不下雨，土地都寸寸乾裂，作物全都要枯死。

葉劍靈想了想，回憶母親當初降雨的過程。

“母親如今不在這裏，不過我可以代替她，解決旱情。”當初他母親一再告訴他，要善待摩竭族人，因為摩竭地是他們娘倆的福地，更何況他以後還要住在這裏，做人家的守護神子，幫着降雨解旱是在應該不過了。

他快步走過隧道，來到甘霖殿，在這裏沐浴更衣，換上插着錦雞翎的頭冠，帶上黃金面具，手裏拿着摩竭神王杖——傳說中摩竭神王剛從大山裡走出來，劃地為田，指山走水的神器，其實不過是一根萬年枯藤而已。

風祭祀的外貌是一個十五六歲的美少年，不過葉劍靈知道他最少也有三十多歲了，是許丹青的記名弟子，鍊氣三層的小周天境界，他常住摩竭宮，負責這裏的人員調配，飲食起居，他吃了許丹青賜下的駐顏丹，所以永遠都是這樣，不過等到壽命結束的時候，會突然一下子衰老成為恐怖醜陋的殭屍。

“神子大人，您這次要代替女神降雨嗎？摩竭王一旦開啟祈雨儀式，女神不管在哪裏都能夠感應得到，我們是不是再等等她？”

“不必等了！不就是祈雨嗎，不管是我娘還是我，只要能把雨降下來就好。”

風祭祀不再說話，指揮四個摩竭童子抬起百花青藤輦，將葉劍靈抬出摩竭宮，順着寶光長廊，走下三百六十五磴通天台級，來到下面的神降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