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出兵伊州

第5章 5.出兵伊州

眼看一劍便要砍在沙門的頸上,危急之際,老沙門秉着一口氣用刀鋒從旁格開數柄刀劍的砍砸,堪堪救下那年輕沙門。一個農丁乘機往老沙門的胸前砍了一刀,年輕沙門迅速撿起地上的長刀往農丁的下盤橫掃,順勢將老沙門拽到身後。

欺壓老弱最為許彥所不齒,他揮起橫刀沖入戰陣營救,近衛緊隨其後如鐵傘般散開包抄。這都是些久經沙場的衛士,面對毫不章法的農丁狂人,只一盞茶的功夫,便將諸人拿下。

老沙門硬撐着的最後一口氣卸下,當即倒地嘔血,滿身鮮血的年輕沙門連忙扶着他。許彥檢視老沙門的傷勢,身上十多道刀口,有的已經傷及了內臟,其命不久已,便安慰道:“我有傷葯,這便取來給阿師敷上。”

老沙門伸手拉住他,氣弱遊絲:“謝……謝……”又轉向那年輕沙門,混濁的眼睛裏似有千言萬語,全定在了小沙門的血臉上,漸漸渙散,氣絕而亡。

一眾沙門弟子見狀,莫不高聲哭喚“師尊……”。那年輕沙門氣一岔,當即倒地昏死。

這荒郊野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地,軍醫也沒有隨行,所幸許彥長年行軍懂得處理外傷。他解下束髮,揮刀割下一撅,三三兩兩地編成細線,往沸水裏反覆煮燙,再穿進預先用火烤過的縫針,而後一針接一針地把沙門肩胛上的裂口縫上,再上藥包紮。

眾人一番收拾過後,一名傷勢稍輕的沙門弟子將事情的原委說了個大概。這些沙門都是大伽藍的僧人,本要前往大伽藍轄下的僧袛戶點收供養,不料負責運送供養的佛圖戶作亂才發生剛剛的這一出。(佛圖戶指專供各地佛寺勞役的重罪犯人和官奴)

被擒獲的佛圖戶不住求饒,懇求從輕發落,許彥便命衛士押解一眾鬧事的佛圖戶前往鄰近的縣衙發落。夜色漸濃,眾人就地紮營。那重傷的年輕沙門開始發熱,許彥叮囑照看他的小沙門:“這傷已經傷及筋骨,發熱乃是必然,怕要好些天才能散熱。我身上也沒有傷葯了,阿師可多替他拭擦身子降體溫,到了城裏再請郎中開藥調理,半月後待皮肉合上便可把發線拔出。”

回到帳里,阿若早已備上清水給他凈手洗臉,許彥瞧她看着披頭散髮的自己,不禁笑道:“怎的看着我?莫不是我長了許多白髮?”

“妾身素知郎君懂刀傷急救之法,但今日親見這傷口的縫針之術,當真佩服不已。”阿若一壁說一壁絞熱汗巾替他擦身,燈火下細看,許彥身上的疤痕更加猙獰,一條兩掌長的傷痕橫趴在背上,比往日更刺目,這刀痕乃是當年在雲中交戰時被突厥騎兵從背後划傷。

“郎君背上這刀傷也是當時用髮絲所縫合的?”

“正是,當年還是餘慶替我縫合的。他那時候年紀小,頭一回遇見這事情,一壁縫針一壁掉淚,好像他比我還難受似的。你可看到那長到肉里的發線了?餘慶早生白髮,他的發線縫進皮肉里乍一看還以為是白汗毛。”

阿若聞言左右細看,並沒有看到半跟頭髮。

許彥大笑不已:“我與你說玩笑罷了,那發線早拆了。”

翟日探望那重傷的沙門,高熱未散,傷口倒是減少了滲血。

許彥一行人與沙門別過繼續往西趕路,這次前往天山縣便是要視察那裏的軍防要務民生農事。才走出五里地,身後便有信使追上:“別駕容稟,上都護請你速速趕回交河。”

“可是外敵來襲?”

信使搔了搔腦:“回稟別駕,是有外敵,但襲擊的是伊州。”

政光十六年秋,西州東面七百里的伊州燃起了烽火求救,安西上都護李涵率二千輕騎趕往伊州馳援。

李涵的本意是讓許彥留守交河,但許彥的請戰意願強烈,便讓竹無冬繼續鎮守交河。

兩千輕騎自交河右道北出,經烏骨山晝夜不停地趕赴伊州。將至伊州伊吾城下,正當白日高懸中天,遙見伊吾城前沙塵滾滾,兩軍已陷入激戰中。兩路斥候查探來報,果然是突厥兵犯伊州,略約數來有七八千人馬。李涵沒有下令進攻,反而讓全軍就地掩藏歇息。

突厥人慾以人數之優奪取伊吾城,經過數日的猛烈進攻,孤寡的伊州守軍只有抵禦不能反擊。又是一天攻城激戰,夜幕徐徐降下,突厥人鳴金收兵。

李涵這才睜開如電的雙目,笑道:“兒郎們都睡足了嗎?是時候活動筋骨。”麾下將士摩拳擦掌,上官一聲令下,當即如箭離弦般猛地砸向突厥人。

許彥曾在雲中一帶與突厥人交戰,折損了不少同僚部屬,自己亦受過重傷。正是舊仇未報,新恨又至,一馬當先領着部眾直插入突厥營中。突厥人白日剛打完一仗,正是飢餓力疲之際,如何想到伊州會在這麼短的時日內有援兵趕到,尚未來得及拔刀上馬,嗖一聲便成為了刀下亡魂。

城裏的伊州守軍辨明了狀況,旋即派兵出城與援軍前後夾擊突厥人。

李涵領着近衛在突厥營里廝殺,長刀橫劈之處所向披靡。忽而有刀光一閃,一襲利箭被身旁的近衛擊落,第二第三支箭亦隨之而至,皆被身旁的近衛一一擋去。李涵胯下的坐騎流雲突然引頸嘶鳴,前蹄仰起后蹄伸踢,竟是有一支箭矢釘在了馬前肱上。李涵是身經百役的戰將,手握韁繩胯夾馬腹穩穩地駕坐馬背上。他眼風一掃,身旁的近衛迅速分成兩撥,一內一外圍裹在主將四側,外圍的近衛負責斬殺近旁的突厥人,內圍的近衛則挽起弓箭齊齊射向剛剛偷襲者的方位。

偷襲者躲在混戰的人群中,李涵誓要替流雲報一箭之仇,縱馬領着衛士便往敵營深處猛攻。突厥人似乎回過了神,一個接一個紛紛上馬回擊,卻怎麼也不能將李涵的人馬咬出半個缺口。

兩方混戰不休,待到日光撥開雲霧之際,伊吾城外只留下遍地的屍首以及突厥殘眾來不及帶走的身外之物。曠野上遍地的屍骸血腥衝天,鷹鷲在天空中飛旋等待分食。伊州刺史石萬年派遣民眾清理戰場,又遣特使慰謝西州援軍。

李涵本要梳洗一番,卻見許彥手提熱酒進來。肉餅暖酒入肚,不覺眼皮沉重,二人連護甲也沒脫便就着營帳的卧榻呼呼大睡,直到暈月升起,方才幽幽醒來,飢腸早已轆轆吶喊。僕役奉上伊州刺史送來羊羔肉與麵餅湯並兩壇熱酒釀,賬內一時間香味涌動,二人吃喝大嚼,呼嚕嚕掃個精光,兩兩相望,彼此皆是蓬頭垢面血污滿身,不禁開懷大笑。

李涵勉強止住笑:“便是長安城裏乞丐的行頭都要比我這模樣體面,若是讓城裏的那些勛貴看到我這一身邋遢,准被我嚇得跳出十丈遠,要麼認不出我,要麼裝作看不見,哪還有人敢與我一道吃喝聊天。”

許別駕附和:“我大周近年少有戰事,京里人講究風情雅緻,往日裏動刀放箭的武將,現在也只能在郊外狩獵才能動動刀箭。出門遠行也常常是奴僕家眷蓄擁侍奉,許多人已經忘記了刀口舔血后還能全須全尾吃喝拉睡的痛快。”

“說得在理。”李涵大笑,心裏覺着許彥說話坦率,和他的父親許大亮一樣豪邁耿直,完全沒有天家教養出的那些逢話只說七分意的壞毛病。

話音甫落,便有急報送來:“使君容稟,處月部舉兵圍困天山縣,縣令那古尚阿中流矢身死,縣裏守軍發起烽火求援。”

許彥驚疑不定,如若他沒有回交河馳援伊州,那麼此刻被困在天山縣的便成了他。

“處月與突厥聲東擊西,莫不是想趁機在交河城裏舉事?”

李涵似笑非笑:“待我們把處月那伙牆頭草拔掉回交河便能知分曉,沒準還能揪出打麴智湛主意的那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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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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